名门妾室-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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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天锡看玉秀难得张口结舌的样子,总算有点十来岁小姑娘该有的表情,莞尔一笑,“秀秀,我现在法号慧果。”
慧果?
悔过?
“觉今是而昨非。当日我为了一己私仇,为虎作伥,唉……”洪天锡——慧果法师长叹了一口气。
从润州离开后,洪伯跟着他,几人绕开官道一路往砚山田庄走。
这一路上,看到村庄破败、天地荒芜,还有流离失所的百姓、老人稚子啼哭。这些人,都是因为蜀军一路烧杀抢掠,毁了家园。
他们看到洪天锡几个,却没顾着自己的哀痛,看他们年纪大又是伤患,还热情地为他们指路。
“都是那该死的叛军!这几年日子眼看着好过了,又被叛军给害了。你们是润州那边逃难来的吧?你们没死在那算命大,听说松城那,一城活下来就没几个。你们有地方去,赶紧歇息歇息继续赶路,过了兰江那边就太平了。”
洪天锡一路听着这些话,更觉羞愧。
快到砚山时,路过一座破庙。
那破庙,是真正的破庙,他们看那院墙倒塌、庙宇毁坏,以为庙里没人了。
附近也没别的地方住宿,就想进去找间屋子将就一夜。
没想到,大雄宝殿里,居然还有一个老和尚在那打扫,擦拭佛像,看到他们一行人,老和尚说这寺庙被叛军烧毁了,其余和尚死的死跑的跑,就剩他一个在此。
入夜洪天锡睡不着,看那老和尚还在大雄宝殿前念经,忍不住问道,“大师,你拜佛念经有什么用?这些泥塑木雕要有灵,也不至于庙宇被人烧了。”
那老和尚也不生气,祥和一笑,指了指前面的天王殿的弥勒佛说,“施主有没有看那边弥勒佛前的对联?”
洪天锡对这些东西向来不在意,自然不会去看。
“弥勒佛前挂了一副对子,上联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下联是‘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众生放不下,终日蝇营狗苟,佛祖放得下,求得自在。”
“那照大师这么说,佛祖活得岂不窝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有人无缘无故打了你左脸,就这么放下了?若有人杀了你家人,也就一笑置之?”洪天锡嗤笑一声,觉得这说法荒谬至极。
那老和尚看洪天锡有些义愤填膺,一直低垂着的双目一抬,“那施主觉得该如何?以杀止杀?老衲看施主面色郁郁,心中有挂碍之事吧?有人杀了自己家人,那俗家来说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是杀了那人报仇。只是,有多少人能快意恩仇?有多少人借着快意恩仇之名,祸害四方?杀了后,心中可有自在?”
这老和尚不说佛语后,说出的话居然带了几分江湖气,难道他当初也有放不下的仇恨吗?
他说的这些话,让洪天锡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辩驳。
冤有头债有主,他的仇人,是武帝,是鲁辛和傅远德。他跟着滕王起兵时,觉得有生之年报仇有望。
可他心里,真觉得跟着滕王是对的吗?
他心里也知滕王造反成功的希望渺茫,若永定没有周家,若滕王行仁义之事,还有可能。可滕王所作所为,让百姓更加心向朝廷。
眼见着多少士兵无辜死去,百姓们被战祸波及流离失所。
他亲手杀了鲁辛,当时心情畅快。后来玉栋说为他杀了傅远德,他心中却已没了仇人死去的畅快,只有隐隐的后怕,若玉栋出了意外,他不是要抱憾终身?
亲眼看到唐赫章跳河自尽时,他心中隐隐有愧。
听到松城被屠城、看着润州被围,他心中隐隐生悔。
等见到颜家兄妹,他只觉自己愚不可及。他最大的仇人是武帝,可他此生都不可能弑君!
听着老和尚的话,他越想越觉得悔恨无比,喃喃问道,“那大师觉得,如何才能得自在?”
“自然是放下。”
“我心中的恨,如今可以放下。可心中的悔,却让我日夜难安。”
“阿弥陀佛,施主,那就入我门中吧。经文可让人安心,可超度亡魂,可让你得个自在。”那老和尚笑着,悠悠说了一句。
洪天锡看那老和尚,昏黄油灯下,他面容慈祥宛如带着金光,让人望之而心境平和,只觉这张脸,和他身后的三世佛一样,好像有着普度众生之力。
洪天锡禁不住跪下,虔诚说道,“求大师收我为徒!”
那老和尚为洪天锡剃度,赐他法号慧果,第二日就飘然离开。
洪伯等人第二天醒来,看洪天锡出家了,都是愕然。
本来洪天锡让他们回砚山田庄,他自己想留在那破庙里忏悔修行。
可他身上伤势未愈,几人都不肯留他独自在那,最后洪天锡拗不过众人,只好答应先一起到田庄来养伤,等见了颜家兄妹四个后,他再离开。
“就这样我出家了,大师说我已经是出家人,俗世种种譬如昨日死,都与我无干了。”洪天锡想着剃度那夜那老和尚说的话。
玉秀听洪天锡说的这句,倒是赞同,只是,他年事已高,怎么能一个人出去修行?他们兄妹四个也放心不下。
☆、376章 王丹阳的来历
玉秀想着让洪天锡如何安顿才好,边上洪伯已经熬不住了,开口问道,“大娘子,二娘子她真的出事了?”
玉秀的思绪拉回,点点头,但还是坚持说道,“洪伯,淑儿她一定还活着。”
“不错!”洪天锡竟然开口赞成,“秀秀说的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人或许就还在。”
第一次有人赞同,玉秀和玉梁不禁笑起来。他们的坚持只是基于不愿相信,洪天锡的话给了他们安慰。
“秀秀,这样吧,我去南山那边帮着打听,从下游往上找。”洪天锡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门去查找玉淑。
玉秀断然摇头,就算京城没人见过洪典,也不能让他去冒险。
提起打听,玉秀倒是想起一事。
这些时候,她一直在想王丹阳之事。
前世,武帝一直到驾崩,朝中都没出来一个号称丹阳道长的国师。
可是,在青州和登州之间,倒是出过一件新闻。一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被人抓出来,说他混迹内宅、骗财骗色。
这事对各家来说都是丑闻。
所以,这假道士被抓后据说直接被烧死了,而那一带,相继有不少人家的夫人或媳妇亡故。据说都是和那道士有染,家中人为了遮丑,让她们自尽了。
那个道士,也自称是什么清风谷出来的。
周明让她安心等待,但王丹阳敢冲自己姐弟俩下手,不就是觉得自己姐弟三人好欺负吗?
王丹阳如今是武帝身边的红人,周明不知他的底细,若正面对上,说不定还要吃亏。再说,报仇之事,淑儿一定会更希望自己这个姐姐为她做。
玉秀睡足了,心中安稳,好像回想前世的事,也想得更清楚了。
可到那边查访,到底路途遥远,洪天锡年纪也大了……
洪天锡见玉秀迟迟不说话,以为玉秀不愿意,他又说道,“秀秀,我如今身为佛门弟子,总要出门化缘游历一下。一样要出门,往南山走一趟也便利。”
“师傅,您不要去南山那边了,那里我让木海沿途查找,还有周……还有小四的师兄也会派人找,这么多人,总能打听到淑儿的消息。”洪天锡执意要出门,玉秀见拦不住,索性直接将王丹阳这事说了。
“师傅,那王丹阳不是好东西。听人说他自称是清风谷出来的,我们在路上,听人说青州往北那边,有个地方就叫清风谷。不如您到那边查查,王丹阳到底是什么来历。”
玉秀不能说是前世记忆,只好扯了个谎。
洪天锡觉得有理,“好,那我今日就出发,从青州往北查。”
“老……老奴跟您一起去。”洪伯想说老爷,可洪天锡出家后就不肯让他这么叫。
“我如今是出家人了,一个人行动方便,你伤势才刚好。”
“老爷,您一个人出门,老奴不放心,还是让老奴跟着您吧。”洪伯看洪天锡不肯,一急一声老爷又叫出来了。
玉梁看洪伯那么着急,忍不住帮着说话,“师傅,您让洪伯一起去吧?您看,洪伯急得额头都有汗了。”
玉秀也不放心洪天锡孤身上路,“是啊,让洪伯跟您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您一个出家人,打听事情太显眼,洪伯出面打听,或许还方便些。到时您二人一起,路上住店……”
“哪有出家人住店、用银钱的……”
“师傅,谁说和尚不住店啦?”玉梁脆声说,“我们去京城时,住客栈还碰到过和尚呢。”
洪天锡辩驳不了,这和尚是个半吊子。那老和尚给他剃度后,丢了本《地藏经》给他,什么也没交代,就这么走了。
洪天锡不知道和尚该怎么做,只好照着印象中那些和尚的样子,吃素,闲着没事就念经,还有就是打坐苦修。
打坐反正他练武时也会打坐,不知道佛家打坐的法门,就照着练武的来。
苦修,他想不出别的什么,就只好凡事亲力亲为做起了。
“师傅,您若是往那边去,可不是寻常游历。您得坐马车去,还得隐着些行藏。”玉秀马上有了劝说的说辞,又压低声音说道,“王丹阳,是文家引荐给圣上的。”
洪天锡是做过官的,一听是文家引荐的,倒真的慎重起来。
太后娘娘的母家文家,也是本朝的勋贵之家。他们家开国时靠军功封为国公,后代在朝中没多少建树,可文家的女儿却大为出名。永定立国以来,文家出了两个皇后,几个妃嫔,也就是到武帝一朝,文太后后宫隐退,才没听说后宫有文姓宠妃。
王丹阳是文家引荐,自然是文家的人,他要抓玉秀姐妹俩,难道是颜家兄妹得罪了文家?
“秀秀,你跟我过来,我问你几句话。”洪天锡走到院子一角,避开洪伯等人,轻声问道,“这次的事,是文家?”
玉秀摇摇头,“我们在京城里,一向闭门不出。再说,文家那样的人家,我们哪有机会碰上?出事后,文家的人倒是到南山县衙去过。可我让人打听了,那些人说是临时得了文九爷吩咐,才到南山的。”
“那王丹阳怎么……”洪天锡想说王丹阳一个国师,怎么跟他们三个过不去。
“师傅,那王丹阳……听说不是个清修之人。有人想要他办事,不是送珠宝,就是……就是送女子。”玉秀说出这些,只觉羞涩、气愤交织。
她说得含糊,洪天锡倒听明白了。玉秀和玉淑容颜过人,玉淑如今还未完全长开,玉秀今年十二岁,长得比同龄的娘子要高挑些,眉眼也长开了。
红颜美人,洪天锡心中叹了口气,对那王丹阳,却是不齿加恼怒,自然也明白打听王丹阳底细的重要性,“好孩子,你们受苦了。我会小心打听去打听,尽快打听回来。”
他是个急性子,一决定要出门,片刻都等不得,吃了午膳就要出门。
玉秀来不及准备其他,索性就多准备了些银子,让洪伯带着。有银子,出门总是方便些。
☆、377章 相对无言
入夜,玉秀走了困。她觉得可能因为睡了三日,睡得太久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听着外面二更鼓都打了,她索性披衣起身,为自己泡了壶花茶,坐在窗边发呆。
夏虫呢喃,夜风习习,她坐着坐着,倒来了瞌睡,起身想回床上去。
坐久了觉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