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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如人饮冰-第86部分

小说: 如人饮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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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却这样恐慌,像摆在砧板上的洋葱,一层层剥下去,得到眼泪又怎样,也许剥干净了,最脆弱的芯就露出来了。

    我知道原谅是很难的事,但不知道这样难。

    除去不甘心,除去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过往,还有原谅的过程,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苦头要吃,我也必须直面以前的我,那个像偷窥者一样,卑微而带着点嫉妒的我。

    郑敖没有再逼我。

    “管家,”他径直叫外面的管家:“准备礼物,我和小朗要去宁家参加婚礼。”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去。”

    “确定恋爱关系,公开难道不是非常正常的事?”郑敖拿大头衔来压我:“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但我们只是在尝试而已……”我仍然试图挣扎。

    “我并不是要宣布和你订婚。”郑敖恳切地看着我:“只是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而已,我们都住在一起了。”

    “我们也可以不住在一起。”我这样回答他。

    郑敖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我大可以拿过往来压他,但我刚决定要往前看,我第一次尝试着谈恋爱,也许这辈子也就能尝试这一次。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参加婚礼……”我把语气放软了:“你要证明什么呢?”

    “罗熙。”郑敖简短说了两个字。

    “又关他什么事呢?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我竭力解释。

    “我介意他是因为他喜欢你。”郑敖最终还是绕回来:“那你介意宁越什么呢?”

    我没办法回答。

    “我和很多人上过床,我知道那时候我犯了错,我愿意做任何事去弥补,如果你觉得不能弥补,那我也可以等。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告诉我。”郑敖看着我眼睛:“小朗,你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

    我没回答他。

    我只是站了起来。

    “我们去参加婚礼吧。”

86复杂

    我不知道郑敖怎么做到的,去参加婚礼的路上,我还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放过这件事了。就好像整理文件的时候遇到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放进一个文件箱里,摆在桌子下面,等到时机成熟再翻出来。

    他很快就像早上醒来时情绪一样高涨了,地主一样懒洋洋搂着我靠在沙发上,指挥叶素素给他拿饮料,告诉我宁家的饭菜向来很难吃。

    我想这是因为他曾经以为我死了,所以开始把底线放得特别低吧。

    诚如他所说,只要我活着就好。

    …

    这是我第一次到宁家。

    婚礼反正都大同小异,还不如以前郑敖和叶素素的订婚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病罗刹”,果然是个俄罗斯人,金发蓝眼,古典直挺的高鼻子,为人很有风度,倒是叶素素一到他面前就有点凶巴巴的,像个闹别扭的小女孩子。

    郑敖现在掌着权,郑家风头劲,宁家对他热情得很,也顾不得辈分,宁先生亲自出来接的。只是和郑敖打了招呼之后,眼睛就落到了我身上。

    “这是许朗。”郑敖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形容词:“我爱人。”

    宁先生是老派人,听了这称呼似乎有点尴尬的样子。我虽然在李家长大,但和李家父子没什么关系,花的也大都是我爸的钱,他们大概没见过我,也只从传言里听过我。

    我朝他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许朗。”

    终究是讲风度的大家族,宁先生虽然脸色尴尬,也还是和我打了招呼:“你好。”

    结婚的是宁家长子宁怀仁,比郑敖他们还大上几岁,只是能力似乎不如郑敖,没听见什么名声,新娘也是门当户对。

    宁家给郑敖专门安排了休息室,当初宁越找我麻烦之后,李貅似乎搞出过什么事,所以和宁家现在没什么往来,今天也没看见他。

    我打了个电话给管家,问睿睿怎么样了。睿睿大概就在旁边,抢着接电话。

    叶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进来就在我肩膀上锤了一拳:“你行啊!许朗,外面都快闹翻天了……”

    “什么闹翻天了?”我不解。

    “还不是你家这位弄出的动静,”叶素素指着一边懒洋洋玩我手机的郑敖:“那些老头子都快气死了,一个个叫着世风日下,摇头晃脑的样子,简直要替郑家收拾门户了。”

    我知道他们在气什么了。

    长久以来,这种事就跟私生子一样,是上不得台面的,私底下玩得再过分,只要不闹到台面上来,都是懂事识大体。但是摆到台面上来,任你再好,也是忤逆,是道德沦丧。宁家现在大概已经在想郑敖是不是故意削他们的面子了。

    “您老人家这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叶素素拍拍我肩膀:“他们跟我学郑敖的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扇郑敖两巴掌呢。”

    “为什么要打他?”我看了一眼郑敖:“他又没说谎。”

    郑敖听到我回答,本来好好的,连忙装成一副委屈的样子,在我身上蹭蹭,叶素素抖着鸡皮疙瘩跳开三丈远:“老板,拜托你不要恶心人好不好。”

    我说的是实话,我并不觉得我和郑敖的关系需要证明什么,当初郑敖关着我又要和叶素素订婚的时候,我就已经越过这道坎了,最丢脸的时候都过了,相比那时候只要想到外面谈论起我的语气都想躲进地洞里的心情,现在不过是小意思。

    “不过老板你得管管了,”叶素素推推郑敖:“有些人说话太难听了,贺连山那混蛋尤其贱,说许朗是兔儿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郑敖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们又不是开了天眼,怎么知道我是兔儿爷。”我拿起一边的书来看:“明明郑敖才长得更像吧。”

    叶素素还是怕死的,知道这时候笑出来恐怕几年工资都没了,仓皇逃窜。

    我看了一眼郑敖,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

    叶素素可能怕我被郑敖欺负,叫了病罗刹一起来,拉我去外面玩。

    外面看我的样子都和看蛇蝎差不多。

    同性恋本来不是稀奇事,我爸他们那一辈才是高发期,而且都闹得很激烈,钟离死了,陆非夏残了,我爸一个人在南方呆了十年,我们这辈就李貅一个,郑敖可能还是被我掰弯的。

    只不过他们那一辈都还顾忌着长辈,兼之我爸他们脸皮薄,也都闹得心灰意冷,不想出来证明什么,一个个深居简出。没有碍着他们的眼,一个个相安无事。当初叶家有男孩子嘴贱,骂我爸,被李貅揍了,他们大概都把那人当个仗义执言的英雄。

    人的心理真是奇怪,他们都玩女人玩男人,外面养着两三房,这叫潇洒,叫常态,叫人之常情。但是李祝融他们动了真感情,真抱着一心一意白头偕老的心思。反而是丢脸,是不体面,不懂事。要不是他们一个个都是人中之龙,用能力说话,那些背后的言刀语箭都会明着来。

    我从来不想在这群人里得到什么赞许和肯定,也不需要他们的崇拜和尊敬,但我受不了他们的鄙夷,因为我鄙夷他们。所以当初被郑敖关着的时候,我不敢想外面的人是怎么传我的。

    但郑敖以前和他们是一样的。

    “许朗你喝酒吗?”叶素素端了一杯酒过来,大概是怕我一个人无聊:“你过来和我们跳舞吧。”

    不管在哪里,这帮年轻人总是热闹的。这样严肃的老派婚礼,宁家客厅那么大点地方,到处都是花和各种陈设装饰,他们竟然也在中间放起音乐跳起舞来,快过年了,外面上学的都回来了,他们的字典里大概没有“识大体”这个词,嫌这个婚礼沉闷无趣,干脆自己开起party来。

    我一辈子没做过这种事,现在想想,确实有点遗憾。

    我是别人心目中的乖小孩,从不做出格的事,就算不出色,也安静礼貌,让人放心。我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些人能活得这样恣意,随心所欲,欢声笑语。长辈们各自抱怨着他们不听话,叛逆,太吵闹,其实心里仍然是一团慈爱。

    我天生做不成这种人。

    其实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人生活得太窄了,自尊心像绷紧的弦,经不起别人一句不满意的评价,不想去麻烦任何人,让任何人不开心。

    我这样的人最开始也许让人省心,但是像王娴说的一样,我并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收敛了起来,于是那些情绪在心里悄然腐烂,我整个人都活得不开心,连带着别人也紧张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开心。

    古语说:人无癖好不可交。

    没有情绪的人,大概也不足以交朋友吧。

    “你去玩吧。”我看到了那个正朝这边张望的俄罗斯人:“我自己坐一会儿就好。”

    叶素素还想再说,有人已经在叫她名字了,她把酒杯往我手里一塞,急匆匆地走了,还不忘吩咐我:“你别乱走啊,有事就大声叫我。”

    我以前没有过叶素素这种朋友,觉得这种人锋芒太盛,恣意妄为,总会不小心误伤别人。现在想想,比她给别人造成的伤害更明显的,是她身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所有她身边的人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而人生的精彩,往往也是她们这些人体现出来的。

    反而是我这种人比较麻烦。

    她担心我会出状况是对的。

    因为她走了不到三分钟,就有人从我身后走到了我身边。

    “许朗,我们出去聊聊吧。”

    …

    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遇见宁越的打算。转身打量了他一下,仍然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有点被逼到末路的狼狈,只是这狼狈也有点不服气,眼底透出一点倔强来。

    “出去哪里?”我没有动。

    我仍然记得那一盆猪血,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

    “这是我家,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他一副被我的话侮辱了的意思:“以前是我听信了别人的话。”

    “什么话?”按他们的话说,我是个记仇的人:“杀猪的人跟你说的吗?”

    这个玩笑显然很不好笑,宁越脸上那种仿佛受了侮辱之后的倔强更加浓重了。

    “我误会了你,以为你是有心机故意留在郑敖身边的。”宁越大概是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他们都知道你喜欢郑敖。”

    毕竟是年纪小,一句话就把王朗他们供出来了。

    他那时候大概满心以为自己是正义的,有道理的,泼我是惩奸除恶,没打我是怕脏了手,唯有那盆猪血才能配得上我。

    但那时的郑敖呢,他就任由着我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形象,活在他身边。

    “我不太懂一件事。”我手指轻敲着宁家精致雕花的椅背,紫檀木料冰冷滑腻:“你和郑敖在一起,就算有一万个我在旁边,他那样轻描淡写地和你分手,也只能说明他不在乎你。你为什么觉得泼了我,郑敖就会和你在一起?分分合合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你为什么不怪他,反而来怪我。我仅有的作为也不过是接起了那个电话而已,郑敖那样风流的名声,谁都知道他不会长久,就算没有我,他也仍旧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再纠结,再踌躇,我从不曾把责任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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