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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如人饮冰-第47部分

小说: 如人饮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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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的脾气。你不需要对任何人好,你不需要爱任何人,因为这个世界爱你。

    只是我不再原谅他了。

    他怎么会爱人呢?爱的姿态那么低,他却被捧在那么高的位置上,除非他自己愿意跌到尘埃里,否则谁都无法教会他。

    我不会等了。

    我们是死局。

    …

    春天到了。

    各种花都开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所有植物都在发芽,连着几个大晴天,屋檐上最后一点雪都融干净了,管家指挥着佣人把各种冬天的衣服用具拿出来晒,整个院子都简直是一片奢侈的海洋,油光水滑的紫貂,白得耀眼的狐肷,玄狐,各种精致的小金器,冬天整套的景泰蓝茶具,据说这些东西里很有一部分是关映陪嫁和后来收藏的,看来关家的品味确实很有问题。

    我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回廊里晒太阳,羊绒毛衣晒得暖融融的,我昏昏欲睡。

    我很久没见到新的客人了。

    据说和叶家订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阴历三月十七,还有两周不到了,虽然是在酒店招待宾客的,但长辈们都会到郑家来,叶素素也要过来给关映磕头。

    订婚是件大事,至少我从小到大,还没听过这些人家里哪家订婚之后悔婚了的。宁越的小叔,据说有个上海的女朋友,那么情深似海,还不是和叶家的人结了婚,现在两个人各玩各的。据说他在外面连孩子都生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和他一起留学的女人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是什么心情,那个孩子长大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不过也许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也说不定。

    …

    我和郑敖已经很久没有话说了。

    不知道是心情问题还是感冒了的缘故,我这些天一直有点没精神,好像总也睡不够,经常一醒来都快到中午了。平时也有点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他和我说三句我都懒得回一句,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闲下来的时候,就在我身边坐着,不说话,陪我晒一会太阳。

    订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

    有时候郑敖看着我,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最终也没有说。

    他有他的骄傲。

    我也有我的。

    订婚前三天,定制的衣服送了过来,他站在镜子前试穿,管家一脸“先生终于长大成人”的表情在旁边看着,我在床上看书。那套衣服确实很合身,翻领的西装,肩背线条都非常好看,他的身形修长,只要头微微一昂,就显得高傲又矜持。

    睡觉前,他问我:“许朗,你是不是不想我和叶素素订婚?”

    我没回答他。

    我知道他在等我一句话,他希望我说不想,他希望我回应他,他是这么聪明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师出有名。

    但真正的爱,本就是毫无来由的。当年我爱他,对他好,就从没问过他想不想,爱本就是这样,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他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我最近在看鲁迅,书里说人性,说奴隶的思维就是,主人本来要打你五十鞭子,现在大发慈悲只打十鞭了,奴隶就感激涕零,觉得这是好主人。

    他自己要和叶素素订婚,现在又希望我来阻止他,给他一个彰显真爱的机会,然后我大为感动,前债一笔勾销,连他关我这几个月也当做一段小插曲。

    可惜我做不到这样大度。

    …

    订婚前两天的晚上,管家已经把东西都准备齐了,正在热火朝天地布置,佣人在他的指挥下像鱼群一样穿梭,到处都是好东西,厨房里更是不断地有空运过来的食材送进去,我也沾了点光,早餐喝了碗燕窝粥,算是提前吃过订婚宴了。

    我穿过回廊去书房的时候,才知道管家哪来的这么大的干劲。

    我遇见了关映。

    半年时间,她似乎苍老许多,但美人就算老了,骨架仍然在,外面已经有了太阳,她仍然穿着一件墨蓝色的大衣,领口蓬蓬的黑色皮毛,大概是貂,头发盘了起来,发髻里有一丝丝的银色。春天已经来了,她身上却仍然是一身冬天的肃杀之气。

    哀莫大于心死。

    但管家显然是没看出这一点,仍然十分起劲地跟她报告自己的英明部署,这些天相处下来,我觉得管家真是个活得简单的人,他只希望郑家好好的,长幼有序,其乐融融,大家一团和气,逢年过节,他抖落一身本领,办得热热闹闹的,风风光光的,让主人满意,佣人们叹服,就是最好的。

    但关映显然已经没有当个慈祥长辈的心思了。

    她的脸结着冰,看见我的时候,那双眼睛终于抬了抬。

    她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

    “你好啊,许朗。”

55交易

    我其实一直有点怕关映;从当年她还年轻的时候就怕起,我并不怕精明的人,我奶奶当初也是个精明的老太太。但关映并不是精明,她身上有让我惧怕的东西。连对她亲儿子郑野狐都可以下手算计,如今郑野狐不在了;她眼里的锋芒更盛了。

    我并没有后退,而是迎了上去。

    “郑奶奶好。”

    她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把手伸了过来。她的手冰凉;瘦到了极致;十分苍白,像冬天干枯的树枝;隔着衣服;我仍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在园子里走走吧。”她似乎在跟我说,眼睛却在看着管家。

    管家丝毫没察觉到现在的状况;开心得很:“那就麻烦许先生了。”

    人能活得这么单纯,也算是一种福气。

    我点了点头。关映仍然看着管家。

    管家迟钝地意识到这是让他一边去呆着的意思;连连答应:“好好,我去厨房看看,许先生有事尽管叫我。”

    关映神色冷冷地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

    外面阳光这么大,她却让我从心底觉得冷。她是个复仇者,我知道,把她拉进来会毁掉一切,就好像下棋的时候可以适当听从围观者的意见,却不能叫来一个疯子,把棋盘打得粉碎。

    她就是那个疯子。

    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的日子太难了,难到身为旁观者的王娴都愿意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把我从这里救出来。

    是郑敖先破坏规则的,不是我。

    …

    我们坐在一间靠近后院的耳房里说话,雕花槅门透进阳光来,外面是三月春阳,屋子里却冷得好像还是冬天。

    关映坐在我对面,她的仪态很好,就算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高傲挺直的样子。她的眼睛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王娴说你有话要跟我说?”她眼睛直视着我。

    我不太确定王娴传话给她是怎么传的,毕竟“吕后”这个比喻太明显,王娴那么温柔的女孩子,大概不好意思对长辈这么说。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来了——在这个当口,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郑敖是什么“关系”,郑敖又即将订婚,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我找她是干什么。

    但我还是没办法主动说出来。无论如何,主动和一个举止得体的长辈提及如何暗算她孙子,总是有点难开口的。

    “我在郑家呆了这么久了,”我斟酌着用词:“想必您也知道我的处境……”

    “如果你是指望我给你撑腰,就不用想了。”她态度高傲地打断我的话:“我没空管郑敖床上的事。”

    自己知道别人这样看自己是一回事,别人当面提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我不过是自取其辱。

    交易就是交易,讲什么礼节呢。

    “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我抬起头来,直视着她:“我希望您帮我逃出郑家。”

    她挑起一边眉毛,探究地看着我。

    我平生最怕这样像X光一样把你照个通透的目光,好像要看穿你的皮肤,看透你的骨头,量出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然后嗤之以鼻。

    但我不能说话,交易就是交易,再劣势也是交易,她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我要是上赶着把自己手上的筹码都亮出来,那就成了抛售了。

    何况我知道她也并不潇洒,她没多少实权,和我一样无路可走了。而且她也和我一样,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要叶素素一进了门,联姻的事板上钉钉,郑家上下全部服服帖帖,她就别再想掀起任何波澜。

    等我被她看得寒毛都竖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你准备拿什么跟我换呢?”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跑了之后,郑家和李家的关系会更僵,郑敖一定会找我,你就有了机会。”我告诉她:“最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可以用一个人来取代郑敖。”

    “谁?”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苍白的手指抚摸着自己袖口的黑貂,我摸不准她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故弄玄虚。

    “郑敖的儿子。”我说了出来:“我知道他在哪。”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有什么用,奶娃娃一个,我们孤儿寡母,不是案板上的肉么?”

    我听得心惊。

    她果然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她知道,但是却不插手,默不作声地把那个孩子放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就算被虐待,她也无动于衷,因为那只是颗棋子,没有长成,就不算她的曾孙。

    而且,听她话里意思——孤儿寡母,是对郑敖动了杀心。

    我想,她这辈子,大概也就对郑野狐真正付出过母爱和亲情。

    可惜郑野狐伤了她的心。

    “你可以等到郑敖把局面全部稳定下来,再动用到那个小孩,”我强迫自己像谈论一颗棋子一样谈论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子:“你甚至可以等他长大,再接他回来。”

    “先不论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关映仍然在不急不慢地摸着袖口,嘴角带着冷笑:“等郑敖把局面稳定下来,还有我站的地吗?”

    郑家父子的嘴都像极了她,笑起来总让人觉得冷。

    “所以你要和我合作,”我跟她说:“你可以拿我来威胁郑敖,我会给你一些东西,等我逃走之后,你可以拿这些东西来威胁郑敖。”

    “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受我威胁?”关映眼里满是轻蔑。

    “你孙子关了我两个多月也不肯放我走。”我毫不示弱地回答:“拿我的命来威胁至少比拿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更有用。”

    关映真是女中豪杰,我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反应竟然不是扇我两耳光,而是跟我讨价还价:“你逃出去之后必须呆在我的人那里,直到事情结束为止。”

    现在轮到我笑了。

    “不可能。”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是要自由,不是从一个牢房逃到另外一个牢房,我去哪里不能由你决定。”

    刚刚我那么过分的话她都没生气,这句话她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那就不用谈了,”她态度坚决,语气轻蔑:“你可以一辈子呆在这里,后天就是郑敖订婚宴了,你可以多吃点蛋糕。”

    “我不在乎郑敖订不订婚!”我站在她后面说:“我才二十一岁,有的是机会逃出去。倒是你,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就只能在安心养老了!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郑敖订婚之后,我就不会找你合作了,因为你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她冷哼了一声,推门出去了。虽然有点颤颤巍巍,态度却仍然高傲得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我一个人坐在太师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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