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袖手与君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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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先请官容不整、对皇上不敬之罪。实是事情紧急。”公孙策讲到此处只四下一瞟,赵祯立即会意遣退众人。顷刻之间,殿上冷冷清清,仅余他还有展策二人。
“皇上,此乃臣至交信友展昭。年纪虽少却是武艺非凡素有侠名,更兼胆识过人深明大义。臣恳请皇上允他在场,说不定能为陛下分忧。”
见皇上点头应许,公孙策也不啰嗦,单刀直入:“臣斗胆请问皇上,今日早朝之上可是接到边关战报言军情紧急?不知皇上对此意下如何?”
赵振只是看着他,并不开口。
“臣以为,此中必定有诈。此事时机如此之巧,不仅解了庞太师之围,又让庞统重掌重兵。况之前我大宋已与辽国缔约,西夏此时来犯并不明智。臣恳请陛下三思,早下决断为宜!”一语落如弓弦乍裂,言已毕而铮鸣之声犹自不止。
赵祯自书桌之后站起,缓步向堂下行来。他紧紧盯住公孙策的眼,带着千般疑虑、担忧、挣扎、探究。
公孙策却站得笔直,不再避着君臣尊卑之嫌,只端正了心神,那眼神清明如镜,澄澈若水。
“公孙策…你说,朕是否还该信你”他只听耳边低语几不可闻,正想说些什么,赵祯却已经正色说道:“卿之所言正是朕心中所虑。朕也不瞒你,之前朕正欲拟旨召郑州(和现在的郑州范围稍有出入)守军兴夜前来,同时拟调全部殿前司兵马进宫,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皇上英明!”公孙策心中稍安,一拜之后却又看见赵祯犹自紧锁眉头,想到当前形势,又开口道:“皇上可是在犹豫何人能当传旨重任?”
“…正是。”公孙策啊公孙策,玲珑心肝如你,朕还可以信任你么?事到如今,朕身边,究竟还有谁是忠心不二的呢?朕又该不该用朕的皇位,去赌你的忠诚?
“如皇上不弃,臣愿往代传圣旨,引殿前司兵马入宫!”公孙策一撩衣摆跪下,上身却立得笔直,深深看进赵祯双眼。
“皇上,草民惯于江湖行走,可以夜行百里,也愿为皇上尽绵薄之力!”展昭也随之干脆跪下,一股豪情在少年的胸中激荡不已。
赵祯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既如此,公孙策、展昭,朕命你二人火速分往殿前司营帐及郑州府调集兵马,不得有误!”
“臣公孙策(草民展昭)领旨!”二人斩钉截铁应了,公孙策却仍不起身,“皇上,臣还有两事容禀…”
此时正是戌时将过。汴京城内已是人影渐稀,一片夜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非花
戌时一刻。殿前司兵马营。
三位副使王辽、余清和李毅正聚在王辽房中闲谈,说笑之声在幽静的军营中听得格外清晰。
殿前司兵马共计两千人,负责京城尤其是皇城之内的安全,历来为皇家御用亲兵。士兵皆出身官宦之家,见识抱负大不同于普通行伍之士。他们以小队为单位,轮番入宫当值,余下的就驻扎在汴京近郊,如无传唤不得轻易入宫。实际上,只要不在反贼作乱外敌进京的情况下,殿前司的人马在当值之外皆是无所事事,直让这一群自视甚高的热血男儿悲叹年华空掷、宝剑蒙尘。
王辽等人正自百无聊赖间,忽有一帐前兵士疾步而入,报曰:“禀三位将军,已有传令官先至我营中,言皇上圣旨即刻将至!”
圣旨?在这个时间皇上怎么会急传圣旨?王辽闻言一愣,马上对余、李二人丢个眼色,“快走,准备接旨!”
等王辽那边吩咐过士兵摆设香案,便自领众人至营外数里迎接宣旨官。不多时,果见一队人马远远而来,那迎风招展的明黄旗帜可不正是宣旨官所用之物?他忙率众上前,亲自将来人引至营中。
那宣旨官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太监。他径自下马,对着王辽等人大眼一瞟,颇有些不悦问道:“殿前司都指挥使张林何在?”
三个副将对视一眼,王辽忙一边领他向营内走,一边笑道:“您是大内总管林卫林公公吧?下官王辽,任殿前司副指挥使。前番入宫曾与公公有过一面之缘,公公可是忘了?”他见林卫只冷哼一声,又接着说:“我家张将军今日因家中有事不在营中。刚才得知公公要来,下官已着人前去请了。还请公公先在营中稍歇,下官已略备小菜。请——”
那林卫大约是御前红人,王辽如此放低身架口称下官,也换不来他丝毫客气。只见他脸上仍是不悦,冷然道:“不劳将军费心,咱家去议事厅内等着就好。”说罢一甩袍袖就径自往旁边去了。
两柱香时间已过,所派之人仍消息全无。王辽正思忖间,那林卫已是等得颇为不耐,直接把茶盏往桌上一搁,言语之间毫不客气:“王副使,皇上此番下的可是急诏。张将军不在营中本已属玩忽职守,现又久寻不至,皇上的差事也是你们耽误得起的么?”
“公公,您…”王辽正待说些什么,一名兵士便进得厅来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他听着,眉头已是越皱越紧,最后面有难色地对林卫说道:“林公公,方才下官所派之人回禀,说张将军今日并未回到府内。您看…”
“还看什么看!为他一个小小都指挥使,误了皇上大事,你我都不用活了!”林卫瞪一眼王辽等人,“找不到张林,你们三个还呆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快接旨?!”
王、余、李三人闻言一愣,马上齐齐跪下,口称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僖靖王身为皇嗣,不念皇恩,起兵谋反,罪无可赦。现命殿前司都指挥使张林,带所辖全部兵马连夜拔营至京郊拦截反贼,不得有误!钦此——’”
这消息当场震得众人一阵发愣,只听到林卫那边不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接旨!”。王辽首先回过神来,立即拜倒接旨。
“王副使,这保卫京城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此次那僖靖王行事隐秘蓄谋已久,直到今日皇上才接到消息说已有一队乱党兵马逼近皇城,将于今夜取道京郊。如此,皇上安危全系于你们一身,可要尽心尽力!”
“是!下官自当铲除乱党以报皇恩!”
“嗯。”那林卫这才稍微满意,又说:“王将军,这一战关乎国祚社稷,只许胜,不许败!务不能使一名贼寇入京城一步!——你可记清楚了?”
“下官明白!”
送走林卫,王辽当即召集殿前司大小将官至厅中商议:“现下张将军不在,军情却是十万火急。你们说说看当如何处置?”
“王将军,末将以为我们应当即刻拔营至京郊埋伏妥当,同时命人再去寻找张将军禀明情况。相信将军定知军情紧急不会怪罪!”
“此言甚是!”
“说得没错!”
“嗯。既然诸位和王某想到一处,那——”,王辽当下站起,环视营中诸将。他们皆是英姿勃发的朗朗少年,只盼能以身报国一展长才,却长期苦于无处施展。现下得此天赐良机,无不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眼中尽是初生牛犊的跃跃之色。
他不再犹豫,抽剑在手肃然道:“众将听令!命你等速点各自兵马列队操场,我们即刻启程迎敌!”
“是!”四下一片森然应答之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业债
勤德殿中,公孙策将事禀明。赵祯对第一桩自是没有意见,却在第二件事情上久久沉吟。
公孙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实难成全,只沉默地长久伏地不起——那是一种用谦卑姿态掩盖着的无声的强硬。
公孙策,这就是你忠诚的条件?现在,连你也开始逼朕了么?!
“好,朕答应你…起来吧。”
“臣,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孙策庄重地拜地三呼,这才抬起身来。他看着眼前赵祯那清瘦疲惫的身影,心中愧疚如潮: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变成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闭了闭眼,是从三年之前引兵入侵那次么?不…或许是更早之前——又或者,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又想起三年之前赵祯对他说过的,“因为你公孙策,懂审时度势!”是了,就是这样。只不过,无论如何,他自认无愧于天!
“行了,你叫刘福王忠进来吧…”
王忠办事一向仔细妥当。当他得知圣意,立即派人快马去侍郎府取公孙策官服。待公孙策换好官服,皇上调兵的圣旨也已拟好。展策二人连同刘福王忠出了勤德殿,早有一队殿前司值守兵马立于阶下。
赵祯的调兵圣旨实际上是给了公孙策、刘福、王忠三人。殿前司那边由公孙策宣旨,另有王忠陪同;郑州府那边却因展昭并无公职在身,前去宣旨自是不妥,所以真正的宣旨官是刘福,展昭的主要责任是随行保护。皇上又说恐有万一,特调四名大内高手分给两拨人马,以护他们周全。
展昭虽仍年少,江湖经验却不少。他一见皇帝如此安排,心下已明公孙大哥和自己不受信任,方才的豪情已凉了三分。“公孙大哥…”他轻轻开口叫道,想同他说上几句什么,却见公孙策一副“不妥”的表情,对自己摇了摇头,便住口不语。
于是,展、策、刘福、王忠并四名大内侍卫,连同一队明枪金甲的兵士,火速启程快马向宫外奔去。
既有皇恩特许骑马,一行人很快便来到宫门近前。那王朗仍是立于城楼之上,早远远看见一列火光蜿蜒而来,伴马蹄声声,就有些吃惊——何人敢在皇城骑马?此时看见公孙策并两位太监总管而来,便心中了然:“下官见过公孙大人、刘公公、王公公。”
“王大人,咱家等人奉旨出宫,快开宫门。”刘福说着一扬手中令牌。
“是。”王朗眼神一暗,一声令下:“开门!”两扇朱门缓缓开启。
公孙策向他遥遥一礼,一行人便策马上前欲自宫门穿过。
守门兵士开了宫门便侍立两旁,怎料瞬间变数突生!
原本要从门下穿过的骑兵们霎时挺起明晃晃的长枪,一把将两旁卫兵捅个对穿!余下众人或早翻身下马,呼叫着向楼上冲去;或自背上取出长弓拉满,顿时飞箭如雨尽数向城楼之上呼啸而去!一时之间,只闻惨叫声不绝于耳。守门卫兵多是猝不及防,只一瞬便丢了性命。
公孙策骑马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骨肉相残血流满地,脸色苍白成一片,身体也不由开始颤抖。但他却仍自睁大了眼睛,不让自己的目光从城楼移开,厉声喝道:“先抓王朗,要留活口!其余人一个不留!”
展昭一直在边上护着他,借着火光看见公孙策抓着马缰的手背青筋历历,其下有点点殷红正缓缓渗出,便伸手抓住他的袍袖:“公孙大哥…”
“我没事。”公孙策淡淡说了一句。展昭却知道他此时一定恨死他自己了!——这是如此之多的人命啊,且大多都是无辜之人——他却要用那么清瘦单薄的肩膀去扛么?
城楼之上刀戟铮鸣混着惨叫声声不绝。守门卫兵虽不明所以,但在这生死关头也只能拼尽全力背水一战,多少也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众人忽见一朵绚丽火花照亮了天地。
“不好——他放信号!快抓住他!”公孙策一时未曾料到,连忙喊着。展昭已从马上一跃而起,直冲城楼。
片刻之后,当王朗被带至公孙策马前时,已是满身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