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尽歇-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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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当真可笑!
摔撞几次,身后的人越来越近,还有几丈距离了,甚至都可以看到他们手中兵器的寒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再逃跑的他,看到怀中女儿那纯澈的眼眸,忽然就疾奔起来,幸好多年的隐居生活让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于是凭借着对这片地形的熟悉,白玉书将身后那些人远远甩开。
身旁是一座峭壁,草木掩映下有一个半人高的隐蔽洞穴,他迅速蹲下去,将女儿抱在臂弯里,进入洞穴之中。这个洞穴还是他一年前偶然发现的,若不细心找找,根本不可能看得到。
待到一轮明月挂上枝头,他看到那些人回到他的住处方向已经有了几个时辰,才爬出来,刚刚走几步,忽然身后一声断喝。
“白玉书!你终于肯出来了啊!”
不好!
他抱起谷雨,扛下飞来的毒箭,踉踉跄跄地向前奔去。
九玄宫……九玄宫……能让谷雨活下来的,就只有九玄宫了!眼下是让谷雨活下来,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九玄宫的目的,尽管他还并未知晓,但是总比把谷雨交给白家要好得多……说不定……说不定九玄宫说的是真的呢……他们真的能够让谷雨活下来!
九玄宫……你如果真的能让谷雨活下来,白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爹……”
“谷雨乖……快了,马上你就安全了……”
“爹……血……”
他又何尝不知呢?刚才被射中左肩,如今左手臂已经全部麻木,流出的血都是黑紫色,疼痛得紧。但是他如何分心去顾得那么多?他眼前晕眩几欲倒地,为了提升速度,他放下女儿,拔出剑,斩断了自己的左臂,顺便借着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他右手捞起女儿继续逃亡。
还有四里多的距离就到九玄宫了……
一定可以的……一定能将谷雨安全送到九玄宫的……
“抓住他!来人,放箭!还有千万别伤了那个小贱种!”
白玉书把白谷雨按在怀里,白谷雨也出乎意料地懂事,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趴在父亲怀里。
跑到一座峭壁上,这代表着离九玄宫不远了。失血过多使白玉书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差点失了抱住女儿的力气。
可他是一个父亲!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深爱着妻女的丈夫与父亲,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自己身死,也得让谷雨活下去!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执念。
“谷雨……你以后可能要自己一个人了……好好活下去……知道吗?”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叮嘱道。
还有一里,他实在没了力气,一脱手,白谷雨摔落在地,他俯身去扶,自己却倒了下去,眼前一片黑,只有意识还算清醒。
“爹!爹!”
“鹫……鹫!你出来!我同意让谷雨……入九玄宫!”他不确定鹫是否能听得到。
九玄宫使者鹫从那头走来,似是凭空出现一般,停在了他面前。
“白先生,您想好了是么?”鹫面具下的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在他眼里,只有这个天赋异禀可以好好塑造的女孩,而没有浑身染血几近死亡的白玉书。
这个女孩,一定能成为九玄宫的传奇的!她将让九玄宫,成为整个天下的荣光!
“是的……把谷雨带走……快!”白玉书撑着地起身,几次摔倒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她带走……好好照顾她!”
“自然。”鹫牵起女孩转身离去,白谷雨一直回头望着父亲,眼泪不断留下。
女孩的哭声逐渐喑哑,而鹫牵着女孩的身影也逐渐扭曲、模糊、淡去,最终消失不见,没有一丝踪影。
“断了一条胳膊跑得还那么快!”来人一脚将白玉书踹倒,“那个小贱种呢!”
“谷雨已经走了……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这里哪里最安全?!”那个踹翻白玉书的家臣问另一个家臣。
“只有南疆第一门派九玄宫。只不过这个人,他怎么可能结识九玄宫之人?”另一个家臣回答。
“也是!”他踹了踹白玉书,“说!那个小贱种在哪?”
“呵。”
信念支持着白玉书几次站起又几次被踹倒又几次站起,他温润的面庞因为染血而显得狰狞,而略失了神采的双眸却如炬,一眼扫过去,将那些人在一瞬间镇住。
“把他带回去!我就不信,用了读魂之毒,他还能犟到不说!”
其实,那些所谓强大的毒,又如何比得过人心的力量呢?所有中招的,只不过是因为意志不够坚定罢了!若真的有什么值得宁死也不会放弃,那些所谓的天下第一的□□之类,又有何用?
“呵。”
白玉书再次轻蔑一笑,嘴唇翕动向那个家臣说了些什么,那个家臣眼里燃起怒火,正要上前给白玉书补上一脚,白玉书却身子一偏晃到悬崖边,身子后倾,血染的袍袂翻飞,唇角仍挂着轻蔑与安心。
他坠下万丈空谷。
“谷雨……你要活下去……爹会在天上永远注视着你,看着你长大……”他闭上眼,耳边风声呼啸,都化作往事的声音,同时在他眼前回放曾经的一幕幕,悲伤与喜悦并存,丑恶与美好交织,囊括了他这一生的爱恨情仇,还有那深深的执念。
“梦儿……”他轻唤,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似乎就在他眼前,对着他笑,眼神里满是深沉爱意。
此生,得以了结。
“爹……”忽然心口一痛,白谷雨居然挣脱了鹫那覆盖着暗劲的手,向着原来父亲所在的地方跑去,鹫一惊,立刻凝起内力,拦住了女孩。
“爹!爹!”白谷雨用力挣扎着,直到双臂都是鲜血,她跌坐在地,放声哭泣。
鲜血染上他的内力,那内力瞬间增长,微微波动起来。鹫将这看在眼里,欣喜万分——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女孩的灵骨绝佳得很!对天地间的万物有着强烈的通性!果然是个修习九玄宫特有的医毒之术和武学的好料子!他上前心疼地抱起女孩,掏出药膏给女孩抹上,女孩的伤口便迅速结痂。
“这可是鲛人膏……珍贵的很呐。小姑娘,你可真有福。好了,我们走吧。”鹫暗自用内力将女孩锁住,抱着女孩离开了。
他没有看错,这个女孩确实根骨奇佳,连九玄宫宫主看到了都连连称赞,亲手传她武学和医毒之术。白谷雨不仅天赋极高,而且还肯下功夫努力修习。她所表现出来的刻苦勤奋,就连鹫也感到十分的诧异与惊喜。
因为她进步飞快,仅仅十二岁就登上了九玄宫圣女之位,九玄宫宫主常说:“在谷雨手中,九玄宫将成为至上的力量!玄女大人保佑,我九玄宫终于能崛起了!”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女孩的心中,从小时就种下了仇恨,还有一种过早成熟的野心。
她要凭着九玄宫,独霸整个南方,让白家上下所有人,最后都只能有资格沦为她手中的亡魂!
因为,是恨促使她活下去……也只有恨!
就是这样纯净却又可怕的力量,最后将所有人都困在了一张网中。
多少年过去了,白家那个体弱多病的公子白瞿风也开始执事,其行事手段倒是与他的父亲白玉棋如出一辙。
想必白玉书在天之灵若是知道,恐怕也会发笑吧?
与此同年,九玄宫的使者鹫也在一个月夜了却了既漂泊却也安定的余生。下葬鹫的那一天,白谷雨亲自为他执行葬礼。这也是她自十二岁闭关修行以来的第一次露面。
白谷雨一天一天长大,在她的成长中,她一直与那些毒物药草为伴,在枯燥的修炼中度过,功力与学识渐渐充盈。
而就在这几年之中,她的容貌也出落地愈发清丽脱俗,她眼角一点朱砂泪痣,衬得她得一丝仙子落入凡尘的哀怨。九玄宫之人都对这个神秘美丽而又强大的圣女敬畏万分,甚至都隐隐有着超过九玄宫宫主的意味。人们都以为她的圣女之位恐怕坐不住,可是没想到宫主对这个圣女,却是宠爱与信任两重。
——宫主也常说无碍,多得敬畏一些,倒是好的事情。
到了十五岁那年,也终于到了出宫游历的年纪。她没有走远,而是入了南疆的一座深山中,搭建了一个小竹屋,成天研习毒物药草。毕竟外面的世界,对她实在无一丝吸引力。
她要不断充实、提升自己,才能够实现自己的夙愿!
她如今的功力已经胜过了她的师傅——现任九玄宫宫主,现在出宫历练所要做的,就只有寻找并研究那些长在深山绝谷之中那些没有人知晓的奇花异草。真的就正如鹫生前曾常常对她所说的那样,对于药草毒虫等聚灵的生物,有着先天优于他人的敏感。
说起鹫,她原对他也是有着一丝怨恨的。可是他死后,她也是看开了。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痴迷于医学毒学的痴心人罢了。
他一辈子都在追逐两件东西——一个是可以塑造成医毒皆精的强者的天才,一个便是如今的九玄宫宫主,她的师傅。
可惜,他得到了前者,但穷尽一生也没有得到后者的眷顾。
她想,如果能得到后者眷顾,他就算是放弃一身绝学与寻找天才的执念,也是愿意的吧?
可惜啊,她的师傅,更是一生沉湎于信仰与力量,从而错过了此生最美丽的风景。
所以她再鹫的葬礼上,在祭辞中唱出那句——一生愿博君心,怎奈君心流水。
以此来惋惜那个男子最后可怜可悲可叹的结局。
倒也是解脱。?
☆、第二十四幕 痴嗔一阕乱红尘(三)
? 只是因为曾经少年时如同玩笑般的一句所谓的“誓言”,他一直戴着那张她送给他的那张面具,至死也未曾摘下。
可是在鹫的葬礼上,她看到她的师傅——那个曾经光艳照人的女子,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多。从此之后便深居简出,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她总是在看着远方,好像那里有着什么人。
她也曾听见,师傅在睡梦中唤出鹫的名字。
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呢?失去了才惊醒,失去了才发现那个人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她不懂。
她还以为师傅太傻,傻到不懂得为何单单凭着一纸空文,就能让鹫那样才华横溢的人甘愿一生都留在她的身边。
只是后来,她也懂了。
只是因为,这个江湖,从来都不容得一点点的沉溺呢。沉溺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原来,君心不是如流水啊……她还亲眼看到,师傅听到那一句的时候,落了泪。
人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却又忽略了流水也曾将落花送到那风景旖旎的远方。而到了如今落花已作尘土,又怎能知道流水的毫不驻足也只是不忍而已?
那一年,她才算是初谙世事。一霎那间懂得了许多。
她似乎,也伤了师傅的心。不知那句君心流水,是否已经成了师傅心中的一个解不开的结?
都是可怜人呢……
十五岁那天,她辞别师傅,隐入深山探求迷雾中人们不曾发掘到的那些奇花异草。
而且行走江湖,也不免要用毒物的。
待到她寻觅并记载了山中大部分药草后,她才得空休息一阵子。
一日,她刚刚整理罢一些手中她自己编纂的药草书,却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来,肆虐着撞开木屋的房门,吹入木屋中,一路吹过她手边,将记有“绝毒花”的那一页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