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难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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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书围着池子一枚一枚地数,旗袍渐渐被溅湿了仍然没有数出个所以然来。她干脆坐在旁边的台阶上,观察每个行人匆匆。
光线越来越足,越来越烈,扎得脸和手臂阵阵的疼,眼睛亦无法睁开,心书眯起眼睛。
公园里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远处树下还有一些人野餐。这个时候,还是秋老虎的天气,野餐的也都是一些大人领着小孩子。离得较近的一家,正在吃着西瓜。这个时候西瓜已近季尾,再过一段时间,就不是它的季节了。
她想起她选的那个沙瓤的大西瓜,那晚,她很醉,根本没有尝到味道。
包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她一概不接。
阳光从热烈又变为温和,一缕缕的光线照过来,被喷泉分割成闪耀的碎金。心书坐在那里仍然没有动。
光线越来越暗,西天的霞光慢慢隐去,成为一片淡青色。心书仰脸看,觉得自己的睫毛也由轻盈的淡粉变成沉重的青墨,沉重得几乎禁不住,她于是闭了闭眼睛。试着站起来,腿已经全麻了,她用一只手撑着地慢慢起身,眼前一黑,重新又跌回去,心书凝了凝神,才又站起。
轰的一声,天边竟然响了个炸雷。
起风了,天空风卷云涌,转眼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漫步的人纷纷离去,只剩下心书愣愣地看着滴在鼻尖上的一大颗水珠,又一颗,落在她半仰的额头,更多滴,落在她脸上,眼睛上,嘴角。
雨势其实不急,几乎算是从容的,只是每一颗分量都很足,很大的一颗,砸得人面生疼。
心书慢慢弯起嘴角,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她站在一棵很老的梧桐树下,老树像一把巨伞,撑起一片晴空。
☆、第六章【情已绝】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心书不知道这时候是几点了。因为下着雨,路灯并没有亮,只是哗啦啦四处旋转的喷泉还在欢快地唱着无人听懂的歌。
空气也是雨的味道,冰冷的潮湿的味道。
偶尔从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心书看清喷泉旋转的弧线。
还有转角处那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一步步走近她,走得极慢,只有再次闪电的时候,她才能看清那人白色的衬衫和模糊的脸。
直到站在心书面前,他还没有说话。
心书小声但是欢欣地叫了声:“佑之!”
周佑之仍然没有说话,心书伸手摸了*的脸,似乎确认他是否是真实的,她的手指冰凉刺骨。又叫了声:“佑之。”
她的声音很轻,在雨夜里几乎听不到。
周佑之的声音也很轻:“回家去。说过我不会来。”
心书似乎笑了一下:“你会来。你不是来了?”
“你有什么话要问?”
一道闪电闪过,心书抬起的脸看起来有点仓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
周佑之似乎冷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爱过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你?”
轰!雷声和闪电一起到来。
心书往后退了一步:“那么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的戒指也是假的?”
他没有说话,这会儿没有了闪电,心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雨水透过树叶打在她身上,冰凉冰凉的。她的声音不禁提高:“一切都是假的,只为了报仇?”
很久,他才张口,声音压抑:“是。”
这次正好扯了个闪电,心书看见他的脸惨白得近乎扭曲。
那样温情的话言犹在耳,不过是几天时间,为何就会天翻地覆?
心书抓住他湿透的衣袖:“为什么是我?我不相信。”
“为什么是你?”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也在问自己,语气嘲讽,“也是,这世上那么多人,怎么就是你?就像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淋雨是一样的,难道你还要怪老天要下雨?”
“都是你做的,我的电脑是你做的?我不相信,佑之,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什么样的人?你很了解我吗?我是!你知不知道我爸死不瞑目?电视上都说要手一抹眼睛就闭上了,可是,无论我怎样做他都死不瞑目啊!你知道我是怎样渡过这些年?你既然已经都知道,为什么还不肯承认?”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有人为难你?”
周佑之哼了一声:“我瞒着你的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件?”
心书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佑之,我是相信你的。你有苦衷的,对不对?只有你说,我都相信!”
心书不说话了,她只是更紧地抓住他的衣袖。又一道闪电袭来,伴着滚滚的雷声,周佑之看到她像光一样白的脸上满是水珠,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他慢慢挣回自己的手臂,他每后退一步,心书就前进一步。
他的手抖得厉害,怎样都掰不开她的手,他咬字很清:“你知道不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是抱一下就要负责一生,死死抓住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他的声音一向温和中透着一股严肃,这一句话却说得轻柔,甚至缠绵:“何况,你并不爱我,你自己知道,你不爱我。你只是在悲痛到极点的时候抓住我这个救命稻草,你喝醉后只会对时雷说你来了,你站在他身后。你见我的时候有一次是高兴的吗?谢心书,我们,扯平了。”
轰隆隆,连声的雷,接连的闪电。仿佛已经怒到极点的天公在咆哮。
一根,两根,三根……心书慢慢松开手指,一步,两步,三步……她一步步后退。
再退一步,闷哼了一声,她撞到喷泉池,跌坐在地。她用双手环住肩膀,像一只鸟把头伏在膝上。
她没有抬头。
就是抬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并不想看到他的表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心已经不在了。
☆、第六章【情已绝】四
时雷再次拨心书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他不禁烦躁地把手机砸在地上,可是手机却在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响了起来,他怔了一下,捡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作势再次扔掉,想了想又接听,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极力压抑的缓慢的声音。
时雷脸色变了,他拿起钥匙冲出了门。
雷声似乎没有尽头,几乎算得上缠绵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书才知道他没有走,因为他走过来把她抱了起来。心书全身冰凉,已经站不直了,依靠在他身上,一抬头,却看见了一束光。电筒的光。拿在她身边的人手里。
他怒道:“你不要命了吗?没有见过你这样笨的人!”
这样发怒的人,为了她的不珍惜自己发怒。心书慢慢看清他皱在一起的眉头,轻轻叫道:“时雷。”
时雷的语气已经软/下来:“你傻吗?谢心书!”
心书被他强拉着走了几步,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停下来,挣脱他的怀抱,伸手在另一只手上摸着什么,时雷用电筒照过来,只看到心书忽然扬手,银光一闪,喷泉池内似乎有细微的声响。
不只何时,喷泉已经静止,只剩下幽幽的水池。心书转过身,脸上浮着一丝笑意:“雨停了。”
时雷狐疑地抬头看了看,雨仍然在下。他刚想说什么,心书忽然倒下去,他只来得及在她快要碰到池子时抱住她。
他抱住她的一瞬间,听到她喃喃道:“你相信我,不是我。”
时雷一阵心痛,恨声道:“笨蛋,你有那个心眼倒好了。”
雨还在下着,偶尔打在落地玻璃上,流下一道道的水痕。
咖啡厅里。
周佑之全身湿透地靠在椅子上,却一点也看不出狼狈的样子,依然是那个沉静稳重的神态,他似笑非笑道:“连跟踪器这样的先进科技都用上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难道你还不肯相信我?”
对方似乎笑了笑:“果然是律师多无情,你怎么忍心把那样痴心的女子放进大雨里?”
周佑之哼了一声:“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子,一个不爱我,我也不爱的,互相利用的女人,怎么不忍心?”
“说得真好,那么,你可以把建筑公司的设计图拿出来了吗?”
周佑之把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当然!我并不像你一样多疑。那么你可以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我了吗?”
那双手很白很细,指甲很长,声音也很妩媚:“当然。”
雷声远远地传来,照亮了整个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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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书醒来的时候,仍然在下着雨。她是先听到雨声的,还以为在东河公园,可是马上又感觉到雨声有些奇怪,像是在耳边又像是离得很远似的。她睁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原来她趟在床上,左边就是一扇窗户,她听到的雨声是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她动了动,想坐起来,一抬眼看见了吊针瓶,她抬起左手,还未看清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仿佛是触动了机关,她越咳越厉害,她用手挡住嘴前,直到憋得脸通红才慢慢停止。她靠在床头想了想,看到衣架上已经干了的衣服,忽然拔掉针头,换上衣服匆匆出了门。
法院的二楼。法庭上人其实不多,除了双方公司的一些人就是大楼坍塌的遇难家属。心书找了个边上的位置坐好。
似乎已经开庭了一会儿了,公司的法律顾问岳律师正在陈述,可是听起来底气并不是很足,似乎并未找到建筑公司的复制图。
心书这一恍惚间,他已说完,刚坐下,一个沉稳而严肃的声音响起:“公诉方还有何意见?”
心书看向缓缓站起的人,那个传言被解雇的律师,声音平静有力:“刚才对方律师说建筑公司存的设计稿可以证明他们,这就是,请法官审核。事实已经很清楚,是慕东企业设计失误导致大楼坍塌,本次事故与戴氏无关,我代表戴氏要求法官严正裁决。”
台下一片寂静。
心书只看见前台的时雷的背影,和旁边戴云娜复杂的微笑。心书忽然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她紧紧捂住嘴,仍然咳得天翻地覆。
寂静的法庭,人们纷纷看向她。她喘息的瞬间,抬头与周佑之目光相对。那目光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清冷。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看了她,只是几秒,他就转过了头,
心书慢慢平息了咳嗽,把目光放在前排,时雷正盯着她,似乎有惊讶也有怒意,心书对他笑了笑,他却紧紧皱眉,忽然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低声说:“你不要冲动,记得我说过的话。”
心书皱眉,他轻拍她的手,示意她安静。
果然法官议论过后,开始宣判:“经审定,戴氏大楼一案,其系慕东企业错误所致,致使30人受伤,5人遇难,现判慕东企业赔偿七百万元,其法人代表时慕东三年缓刑……”
庭内一时议论声起,声音嗡嗡地炸在心书耳边。她禁不住又咳起来,人群从她身边经过,她咳得几乎抬不了头,可是仍然努力抬头,地寻找着那个清冷的,漆黑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鄙夷的眼睛,还有一双嘲笑的眼睛,属于一个美丽的女人的恶毒的微笑。
心书最后一眼是看向伸手搀扶她的时雷,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书再次醒来,仍然是在那个靠窗的床上。仿佛她刚才睡着了,做一个梦。于是,等到护士来换水的时候,她轻声问:“今天是几号?”
护士是个笑眯眯的娃娃脸,道:“5号,也真是的,昨天你怎么偷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