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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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一副有恃无恐模样:“就便弄清了真相,他又敢把我这师尊怎么样?他今天故意诱我看画,想方设法试探我口风,最后还不是恭恭敬敬送我走了。我又怕他何来!”
素华那双细细的蛾眉一蹙:“你也不能当一辈子假男子,不求个叶落归根呀?”
明堂忍不住一声长叹:“这事由得我么?我如今势同骑虎,身不由己哪!”
自此以后,明堂再不轻易到王府去,只时刻留心脱身机会。只恨君宠权重,急切间哪里能够脱出羁绊,急流勇退。
却说缇骑奉旨出京,往云南昆明捉拿刘捷家眷,将顾仪仙和仆婢家人一百余口一齐捉了,押往京城复旨。到京时正是腊月初一。刘捷原是单传一脉,他父亲刘苟益连亲父是谁都不知道,族诛也只诛得刘捷一家。成宗念及燕珠生前情分,对顾仪仙颇有不忍之意,无奈刘捷过犯太重,部议已定,徇不得私情,只得判了个腊月初七午时三刻处决。
山东巡抚彭彰阿革职,发往黑龙江军台效力;博多尔降级罚俸,调往工部供职。那一干素常趋奉刘捷的义子、门生,自他事发入狱,都知他罪在不赦,唯恐波及,纷纷远避;平日交好的王公贵胄,也说他罪有应得,谁也不来瞅睬他。入狱数月,竟无一人探视。
刘捷深叹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幸得崔攀凤进京赴春闱,他却是个厚道人,以姨侄、女婿双重亲谊,常去天牢看望,送些衣食银两接济。顾仪仙押到天牢,老夫妻才一见面,刘捷劈头就是一顿埋怨:“老夫好好在京做官,都是你这老不贤写信来挑拨是非,非要我替你出气,弄到如今灭族!偏又逼死了孟小姐,这冤仇成了解拆不开的死结。都怪你这老贱人坏事,败家倒灶,连累了全家!”
顾仪仙这些年连遭逆事,一腔怨气郁积多时,正无处出豁,听刘捷埋怨,立即直着嗓子嚷道:“我只叫你出气,可没有叫你卖国!总是你这老杀才恶事做得太多,如今才遭报应!不知自责,反来怪我,好不要脸!”
刘奎璧听二老争闹,也觉问心有愧。他自画供之后,自知时日无多,想到儿子归郎小小年纪,也要受那一刀之苦,真个是白来一趟人世!对他加意爱惜,终日只和妻女厮混。此时那已麻木的心里倒是又痛又悔,忙到爹娘面前跪下,不住叩头,叫道:“爹爹、娘亲不要生气。总是孩儿该死!只求上苍怜念,让孩儿一人顶罪,只要饶了双亲性命,孩儿宁受千刀万剐也是甘心!”
归郎已有两岁,也跟着跪下,学着爹爹样子,向爷爷、奶奶不住叩头。顾仪仙心似剑穿,一把抱起归郎放声痛哭。一家大小也跟着号啕起来,引得狱卒赶来,一顿喝骂,才悄悄住声。
转眼腊月初六,正是康若山寿辰。郦君玉特特告了三天假,替义父庆寿。文武官员,门生属吏都来祝寿。少华父子早朝后也到相府拜寿贺喜,皇甫敬不喜烦嚣,坐坐便回,少华却留下喝寿酒,替老师陪客人,和众同年热闹。
此时新王府大致落成,尹良贞择吉迁居。皇甫敬把自己住的宫院题名舞彩宫,取安度晚年,看儿孙戏彩娱亲之意。苏娘子住了宫后怡霞阁,这里紧傍太妃寝宫,离内库较近。只有少华不愿搬迁,仍住在原来旧宅。
皇甫敬回到舞彩宫,更换了便服,端着杯热茶才喝得三两口,忽听云板连击报有客到。皇甫敬皱眉道:“又有谁来了?大雪天也不得安生。”拉过一领狐裘往肩上一披,迈步出来。
管家曹胜在殿廊下迎着禀道:“启老王爷,江进喜来了,在偏殿小花厅候着呢。”
皇甫敬喜道:“原来是他。前日云南人犯来时,我就查过名单,不见他娘儿两个。快带过来见我。”进偏殿坐了,不多时曹胜带江进喜进来。
皇甫敬见他衣衫褴褛,面目憔悴,瑟瑟缩缩一副风尘潦倒模样,心中恻然。刚叫出一声江义士,江进喜已扑地拜倒,放声大哭。皇甫敬忙叫曹胜扶起他,说道:“你不用悲伤,一切有我作主。你母亲也来了么?”指着椅子,要他坐下说话。
江进喜在下边椅上斜千着身子坐了,回话道:“谢王爷赏座。我娘和郡主都来啦。”
皇甫敬只哦了一声,却不说话。
江进喜偷偷瞧瞧老王爷脸色,接着道:“郡主命小人给小王爷送一封信来,请他救侯爷和太郡性命。这原是小王爷当年在小春亭亲口应允下的。”
皇甫敬摇头道:“只怪你那郡主自己背盟毁约,嫁了崔家。如今怎还提得什么当年之事。”
江进喜叫起撞天屈来,离座跪下道:“郡主几曾背盟毁约?嫁崔家的是她表妹梅姑娘啊!”当下把前事备细述说了一遍:“只因太郡被捉,才知王爷消息,追着赶来京城求践旧诺哪!”
皇甫敬惊道:“原来如此。快快起来,把信给我。”见进喜面露迟疑,不肯取信,急道:“小王爷不在家,只怕要起更才回。我是他爹爹,你还信不过么?实话告诉你,只明日午时三刻,你家侯爷、太郡便要人头落地!还迟延得么?”
江进喜大惊,忙不迭摸出信来,呈了上去。皇甫敬接过信道:“你且在这里等等。”忙匆匆往舞彩宫走去,一进门就向太妃道:“恭喜太妃,你的媳妇来啦!”
尹良贞正和卫勇娥说话,乍听“媳妇来啦!”忙不迭合掌道:“谢天谢地,是孟府寻访到的么?”拉着勇娥道:“走,快去接她进来。”
皇甫敬道:“不是孟小姐,是刘郡主寻来啦!”
尹良贞愠道:“老没正经的,就会骗人。”
皇甫敬扬着手中信:“谁骗你啊,江进喜在偏殿候着哩。我先看看这信上写些什么,你叫江进喜到这里来细问罢。刘郡主可没嫁崔家哪。”
尹良贞忙叫个婆子出去,带江进喜进来,又命放下珠帘,和卫勇娥坐在帘后等着。不多时江进喜来了,在帘外磕头。太妃忙叫免礼,请他坐下细问。
原来刘燕玉自从首饰、银两被盗,庵主善灵失口说了满话,一时不便赶逐,对她主仆却换上一副冷脸,再不像初来时那般趋奉。厨房活儿支派江妈做了,众尼姑的针线活计,脏衣浣洗,便一股脑儿扔给燕玉。好在小院里有井,洗衣石台是现成的,也还方便。两人从早忙到晚,只为换一个住处和那三餐糙米青菜。燕玉毫无怨言,甘心耐受;江妈却耐不得这般清苦,常在燕玉面前使气、抱怨,怪她有福不享,自讨折磨。
江进喜一有空儿便溜到万缘庵看望。把日常分例和额外赏银都省下来,交与母亲,供她二人零用。好在皇甫敬和少华所赠金银都存在钱庄不曾动用,十分挨不过时,就支取些送往庵中救急。两年下来,已用去不少。
这日崔夫人遣人到刘府报喜,说是梅雪贞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顾仪仙少不得备办些衣帽粥米,就差江进喜送去。崔夫人封了五钱银子赏他。他趁空儿又到万缘庵看望。走进小院,见郡主高挽衣袖,拽扎了裙子,正在洗衣。大木盆里泡着满满一盆僧衣。江妈坐在井边一个矮凳子上捡菜。
进喜皱眉道:“娘,你看郡主洗这么多!你怎不过来帮着洗些?”
江妈没好气道:“我有空么?这不是,淘了菜就该生火做饭啦。杀千刀的,没良心的货!精湿的树桠子捆包心,当干柴卖。烧他娘半天不燃,倒冒了满屋烟,薰死个人不偿命!光头们还嫌饭迟哩!……”一顿夹七夹八怨气冲天的抱怨。
第二十二回 不辞跋涉 慷慨义仆意 风霜万里 宛转女儿心(
燕玉道:“嬷嬷别生气,都怪我这苦命人,连累你娘儿两个。将来若能有出头之日,再好生补报罢。”
怕娘再说难听话,江进喜忙掏出红封儿递过去。江妈接过捏了捏道:“不过年,不过节的,得的什么赏呀?”
进喜笑道:“梅姑娘有福,养了个大胖儿子。太郡差我送粥米去,这封儿是崔太太赏的。”
江妈一听,羡慕得直叹气:“嗐,那年要不是逃到这鬼地方来,今儿的胖小子就该是郡主养的了!穿绸着缎,肥鸡大鸭子的好日子不过,偏到这里来苦磨。本是呼奴使婢的人,颠倒替尼姑当起佣人来!这是什么命呢?”
江进喜慌忙拦住娘的话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么。将来皇甫公子时来运转,当了大官,派人来接郡主当夫人,那才美呢。我只望沾光,脱了这身奴才皮,求皇甫姑爷赏个出身。那时候不但肥鸡大鸭子有得吃,娘还要当老太太哩!”
江妈喷地笑了出来:“瞧这油嘴小子!实在说娘就是指望有这一天,才在这里苦撑苦磨啊。”
忽地咚一声响,板门被人撞开。张七的儿子阿牛风风火火撞了进来,一见江进喜便嚷道:“啊呀!你好造化,躲到这来逃过一劫!你们侯府的人,全被捉了,家也抄啦!”
江进喜大惊,一把抓住他:“这是什么话?胡说得的!”
阿牛指手画足的道:“我亲眼见的,怎是胡说?太郡坐在木笼子里,别的绑成一串拉着走。说你们侯爷造反,杀了黄元帅、伍万能!”
咕咚一声,燕玉昏倒在地。江妈急忙扑过去抱住她,掐人中、抹胸口,救得醒来。燕玉双泪交流,江妈嘴一咧也待大哭。江进喜连忙摇手:“千万哭不得!仔细尼姑听见。你们且等着,我去探个确信。”拉着阿牛,匆匆走了。一出万缘庵,江进喜把头上罗帽往下一拉,遮住半边面孔,和阿牛分手,叫他回家,自己一溜烟奔西门去找乔二郎。
这乔二郎原是武林中人,参加过反元义军。义军失败,他带着老母、幼妹逃到昆明。那时皇甫敬任云南总督,着力安抚流亡。二郎便在西门外赁了两间屋子住下,开了个豆腐店,倒也维持得一家生计。人都叫他豆腐乔,却谁也不知道他便是名动江湖的草上飞乔英。
数年前乔二郎挑着豆腐担儿游乡货卖,恰遇着刘奎璧带领一群豪奴架鹰牵犬迎面闯来。忽地从麦田边惊窜出一只野兔,那鹰展翅飞起搏兔,翅羽搧中刘奎璧坐骑的眼睛,那马惊蹦起来。刘奎璧猝不及防,倒撞下马,结结实实摔落地上!众家将一窝蜂赶来搀扶爵主,都不防那惊马扬蹄狂奔,直往乔二郎踹来。二郎眼疾手快,一手护住担儿,一手骈指如刀向前一格,喀喇两声,那马前腿齐折,滚倒在地不住悲嘶。
刘奎璧被众奴扶起,正一肚子没好气,见马足折断,怒发如雷,向二郎劈头盖脑一顿马鞭抽打。众豪奴一涌而上,直打得皮开肉绽,刘奎璧还不依不饶。喝叫捆了,命江进喜送他去衙门关押,限令赔马。乔二郎满腔怒火,却顾忌着母亲、妹子安全,不敢发作。明知这位蒙古爵主素来横不讲理,破着到衙门再挨一顿打,花些钱财完事,所以不声不响,任他们背剪捆住,江进喜牵住绳头,往县衙走。刘奎璧与众豪奴却往山上打猎去了。
待等一行人去得远了,江进喜解开绳绑,叫乔二郎回家去罢。乔二郎不肯走,怕连累江进喜受责。进喜笑道:“你只管去,我认得你是西门豆腐店的乔二郎。我们爵主,公子哥儿脾性,发作过了便罢,哪还记得催讨那点马价银子。就便问起,我自有言语支吾搪塞。论起来,今天这件事,原不是你的错。”二郎这才谢了进喜回去。两人从此成了朋友。进喜知他是个有肝胆的汉子,今番遇着这场意外大祸,便到豆腐店去向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