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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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刘奎璧正怪舅舅没把亲事说成,听是他来,越更没好气。刚想说不去,转念莫不是爹爹在京有什么好事和我相关的?还该去问问才是。因站起来欠伸一下,跟着那仆妇向上房走去。
才过垂花门已听得顾仪堂高喉咙大嗓子的在那里说笑。刘奎璧掀帘进去招呼舅舅,又叫了声娘。顾仪仙叫他在身旁坐下,摸挲他头脸满面疼惜之色。顾仪堂却失惊道:“啊呀,才得几时不见,贤侄怎便这等萎靡消瘦了?”刘奎璧苦笑摇头,不答舅舅问话,只向顾夫人懒懒的道:“娘,有什么事非要叫我出来?人家心里正烦得慌呐!”顾仪堂哈哈笑道:“正是要替你开怀散心,才请你来商量这件大事呀。贤侄,不是舅舅埋怨你,天下有的是好女子,堂堂七尺男儿,何患无妻?连这点区区小事都看不开,还说什么凌云壮志!”刘奎璧白了舅舅一眼,气鼓鼓的道:“你倒说得轻松,这还算小事么?当着许多人丢了这般大脸,还被那些蠢汉冷言冷语羞辱。真是技不如人也还想得过,明明十拿九稳的事,偏偏莫名其妙失手,栽个大跟斗!你没见皇甫少华那小子,披着那领破袍,拜岳父、认郎舅的轻狂样儿,怎不叫人气破肚子。说起来这件事还该怪舅舅没本事,不会说媒,才闹出这场没趣儿。你还好意思埋怨我!”
顾夫人忙喝道:“大胆奴才!恁地怪起舅舅来?没上没下的!”
顾仪堂哈哈大笑:“原是舅舅不中用,怪不得贤侄抱怨。如今舅舅另替你说一个绝色姑娘,将功补过如何?这位姑娘不单生得俊,门当户对,还有一身好武艺,岂不是比孟小姐更强。你说好不好呢?”
刘奎璧扬着下巴摇头道:“全云南数孟小姐是第一佳人,哪里还寻得出第二个。更别说强过她了。”“难道舅舅还会哄你?”刘奎璧只是摇头:“不管舅舅怎么说,我却是不敢相信。”顾仪仙嘴一扁:“什么第一佳人,瞎诌罢了,你倒着了魔啦!二弟,别管他,你且先说说那是谁家的女孩儿。我就不信,偌大个云南会寻不出一个赛过孟小姐的姑娘来。”顾仪堂笑道:“说起这人还和奎璧相熟呢。他的容貌,贤侄多次见过,哪里还用我说。”刘奎璧狐疑道:“舅舅果然是哄我的。我见过的女子,可没有哪一个比得上孟小姐。”顾仪仙啐道:“扯淡!你又不曾见过孟小姐,怎么知道比得上比不上?”刘奎璧自觉说漏了嘴,不由红了脸,缠着顾仪堂道:“好舅舅,不要逗我着急,先说说是谁。”顾仪堂不慌不忙叠着两个指头凌空画了两个圈儿笑道:“这人么,就是皇甫总督的千金,那个皇甫少华的姐姐呀!”刘奎璧噢地叫了起来:“我说舅舅是哄我么。这人我面都没见过,几时和她相熟了。”顾仪堂笑道:“这中间有个缘故。皇甫少华和他姐姐是双胞胎,面貌十分厮像。听说两姐弟顽皮起来,穿了一样衣衫进去,连他母亲都分辨不出,逗得全家上下笑个不住。你既和少华相熟,怎想不出他姐姐模样?”刘奎璧细一忖度,果然不差。皇甫少华生来仪容俊美,人们背地唤他玉哪吒,他姐姐想也标致。但不知道和楼头所见的“孟小姐”比较起来,谁高谁低?一时忘情,冲口说道:“咳,怎得把这两个姑娘放在一起,比上一比才好。”
顾仪堂摇手笑道:“大家闺秀,就想见她一面也是千难万难。还能由你任着性儿去评头品足的比么?你如今只消想象那皇甫少华穿上女装是个什么模样,也就可以想见他姐姐的容貌了。况这姑娘从小习武,听说武艺不在少华之下,不是比孟小姐更胜一筹么?”顾夫人一心指望儿子愁怀得解,一旁极力撺掇叫好。刘奎璧却在想象少华穿上女子衣衫袅袅婷婷模样,忍不住嗤的笑了出来,说道:“亲事么,便由得舅舅去说。只是千万赶快些,免教再有什么人冒出来把这门婚事也争了去。”顾仪堂笑道:“哪有这般凑巧,又会撞上个争婚的。”刘奎璧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若再说不成,就真正是舅舅没本事啦!”顾仪仙笑骂:“这奴才胡说八道,真个没大没小起来!”顾仪堂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这次再说不成,舅舅也没脸来见你娘儿两个了。”说笑一会,顾仪堂告辞要走,顾夫人母子哪里肯放,留着他吃了午饭,到申刻时分才许他告辞。刘奎璧把舅舅直送出仪门,附在他耳边悄声叮咛,求他赶快说亲,切莫耽搁。顾仪堂连声答应。
第二天辰刻时分,顾仪堂果然到总督府去,递上拜帖求见。恰值早衙方散,门公吕忠报了进去。皇甫敬心中诧异:“他是本地土著,我和他素无往来,今日突然到此,难道有什么事情关说,倒不能怠慢了他。”吩咐请到客厅待茶。自己匆匆换了便服,出厅相见。两人互道仰慕,客气一番后,皇甫敬问起来意。顾仪堂陈说了求亲之意:“姐夫和姐姐久慕贵府千金才貌,托下官过府作伐,叨在世交,万祈俯允。”说罢离座,又是一揖。
皇甫敬万万没料到他此来是替刘奎璧求亲!心里好生作难。刘捷家世不堪,原不是忠良正直之人。少华从孟府回来,说起比箭详情,可以看出刘奎璧心性不端,和他父亲只怕是一丘之貉,把女儿许配与他,却不是害了女儿一世。欲待不允亲事,刘家势焰滔天,刘捷平日广结朋党倚势害人,自己是个汉官,若忤逆了他,被他生事陷害,麻烦不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到底还是女儿终身要紧,宁可自己担些风险,也不能害了女儿。主意已定,委婉回话道:“多感刘侯爷不弃寒微,顾大人一番美意。只可惜小女没这造化,早在荆襄之时,和朋友已订有婚姻之约。一女难许两家,只得有方尊命,求顾大人鉴谅了。”
顾仪堂勃然变色道:“下官原已打听清楚,贵府千金待字闺中,才敢前来作伐,讨盅喜酒喝喝,亭山公如此推托,敢是嫌弃刘府门第低了,高攀不上?又或是我那外侄刘奎璧人物丑陋,武艺低微,配不上令爱千金么?”
皇甫敬慌忙陪笑道:“大人言重了!元城侯堂堂国戚,刘公子少年英俊,又承大人青睐,亲执伐柯之斧,实在高看寒门,怎敢推托。无奈早有成约,虽因双方子女年幼,尚未行文定之礼,但大丈夫一言既出,岂可不守信义,食言负友。还祈大人海涵,在令姐面前美言解说才好。”
顾仪堂原以为凭刘府权势,一说必成,不想又碰了个软钉子,而且比孟家更回得干脆决绝,心中好不气恼。还想再加申说,皇甫敬已在端茶送客,莫奈何只得告辞。自觉没脸去见姐姐和外甥,回转家中生了半天闷气。第二天写了一封信,备细述说了求亲遭拒,字里行间少不得还带了两分火气。差个家人把信送到侯府。
这边皇甫敬送走顾仪堂,回进后堂,向夫人说知此事。尹良贞称赞丈夫回绝得好,又道:“我乖乖一个好女儿,自然该选个配得上她的女婿才是。家世、财产什么的倒不在我心上,第一要人品好,才貌相当。女儿自己称心如意,才不致委屈了她。那刘奎璧奸诈浮浪,谁肯把花枝般女儿许与他。就便老爷答允,我也是不肯的。”皇甫敬道:“只是今番拒婚,加上孟府那事,把刘家得罪狠了些。怕他父子要生事害我。咱们今后总要格外小心些才好。”尹良贞叹口气道:“祖爷爷原就说过:‘咱们汉人对蒙古朝廷的爵禄是贪恋不得的。’与其像这样提心吊胆的当官,倒不如辞官回乡的好。守着乡间那点产业,也不会挨冻受饿。”皇甫敬道:“这能由得我么?咱们叫做世受国恩,岂容退缩。何况真不做官,那些蒙古、色目人的窝囊气你受得住么?有了这官职保身,多少还能替老百姓主持些公道,尽一份孤臣孽子之心呐。”
尹良贞点点头:“我早先只觉得奇怪,咱们皇甫家也算得阀阅世家,为什么祖爷爷自己不受封诰,还打发大伯父下乡务农,二伯父打铁谋生,三伯父货卖陶器,都分散得远远的。连姑姑也让她嫁个跑江湖的郎中,居无定处,只有公爹一个人领受了朝廷爵禄。如今看来,祖爷爷当年遣散儿女,是别有深意。这官也实在难当哪!”皇甫敬叹道:“要依爷爷心愿,爹爹也是不当官的。只为我家受过皇上大恩,难以报答,不得不让爹爹报效皇家。是以爹爹当了军官,受大元爵禄。只可惜他死得太早了!”提起往事不由心中难受。尹良贞劝道:“愁也无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多加些小心,总叫他无处下蛆便了。”
当下把少华姐弟叫来,说知今日之事,叮嘱少华只在家和姐姐一处习文练武,少去外面招惹是非,连教场也不用去了。少华领了严谕,心里为刘奎璧再次求亲遭拒,替他难堪。
刘府中顾夫人母子在家专候好音,直到第三天上,才有顾府家人送来顾仪堂亲笔书信。刘奎璧见舅舅没来,心知不妙。见母亲拆信看不几行已变了脸色,及至看完,将信往桌上一掷,大怒骂道:“叵耐皇甫敬老匹夫忒杀无理!先夺去孟小姐,如今求亲又不答允,公然藐视我家。难道我堂堂蒙古世胄,国戚皇亲还配不上他一个汉官么?待我修书告知侯爷,必要狠狠整治他一顿,才出得这口恶气!”刘奎璧拿起信匆匆看了一遍,忍不住冷冷接口:“你就算整治了他又怎么样?媳妇还是不能到手,有什么用?目今是要生个法儿,把孟家亲事夺回来,才算得本事哩。”“依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刘奎璧两手一摊:“我能有什么办法?只怪咱们家没出息,窝囊得连个媳妇也说不成!白当了皇亲、侯爷罢了!”赌气走了,丢下顾仪仙独自生气。
刘奎璧回到自己房中,摔椅砸瓶地发作了一场,又思念起那日楼头见到的“孟小姐”,暗忖:“她那天跨出珠帘相望,明明是对我有情。叵耐皇甫少华那厮混账透顶,横来相争,硬生生把个妙人儿夺了去。还故意显摆连珠箭炫露绝技,更显得我不如他,使我在人前丢尽脸面,受人嘲笑羞辱!此仇不报,枉自为人!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怎生设个计较做翻那厮,孟小姐就会另选才郎。这昆明城郊还有谁能强得过我?岂不是好事立成!刚才母亲言语,不但是远水难救近火,就算是爹爹奈何了老的,又怎能同时治死小的?孟小姐怎到得自己手中。还是自家谋划的好。”苦苦思索了几天,竟被他想出一条毒计,索性连娘也瞒住,只自己暗暗进行。待将来事情成功,才显我手段。主意打定,倒是心平气和起来。捱过两天,拣一个晴明日子,换上鲜丽衣衫,带了家将李升、张洪,一径进城往总督府拜访皇甫公子。
少华正在书房用功,闻报刘奎璧来访,大感意外。慌忙迎出门来,见刘奎璧一身华服,手摇折扇,摇摇摆摆依然风度翩翩。一见少华,堆起满脸笑容,拉手寒暄,比旧时分外亲热,竟似从未有过什么不快。少华心下纳罕,将他邀进书房叙话。少华忍不住说起顾仪堂来府作伐的事:“前些时候顾老先生来替刘兄作伐,实是家父和朋友早有成约,不得不有方尊命,进内说起,好生抱歉不安……”说着,不住偷看刘奎璧脸色。
刘奎璧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就俗了!大丈夫身当盛世,自应以功业为重,何必年纪轻轻就想着婚娶成家。都是家母瞎起劲,要舅舅胡张罗。前次在孟府,那亲事成与不成我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