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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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宛如冰珠洒进滚油锅,众人都兴奋得叫了起来:“啊呀呀!这不就是比武招亲么?”“什么比武招亲,人家这是比箭选婿。”朱三叫道:“管他是招亲还是选婿,总是件稀罕事儿。我必去看看热闹。”
一个汉子道:“这位孟小姐不过才十四、五罢。听说才貌双全,是咱们云南第一佳人哩。她的亲事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必会出些新鲜题目考较,仔细挑选一番才对。”
旁边旱烟筒吸得吧吧响的小老头儿接口道:“谁说不是呢。咱昆明老辈人都知道,孟家是三代单传,偏偏孟老爷也只得一个儿子。韩氏夫人生下这位公子后足足隔了六、七年才又添了这个女儿。从小就聪明,爱读书。孟公子尽管前年中举点了翰林,闲常和妹子考较诗文,却还不是姑娘对手,甘拜下风哩。孟老爷常叹气说‘可惜她不是儿子。若是儿子,怕不会大魁天下,替孟家挣块状元匾额。做了女儿,白糟蹋满腹文章。’这话传了出来,孟小姐就得了云南省第一佳人的名儿啦。”
另一人叹口气道:“要论才貌,云南省是没人比得上孟小姐的。只不知两家公子谁能配得上她,谁有造化娶她?”一人接口笑道:“照我看,要论人物品格,当然是皇甫公子。十足的美男子,武艺文才都不错,和孟小姐正是天造地设一对好夫妻。”一人摇头道:“不一定。皇甫公子虽好,吃亏在是个汉人,比蒙古人低了两等。刘公子是蒙古元勋之后,老子现是侯爷,又是皇亲国戚。孟老爷惹得起么?这亲事明摆着是刘家的。比箭只怕是个幌子罢。”朱三端着碗茶过来,刚喝得一口,听到这话,噗地把口中茶喷在地上,楞睁着怪眼道:“蒙古人又怎么着?一朵鲜花能插在牛……”那小老头儿慌忙咳嗽一声,使个眼色。朱三一怔,看街上正走过两个蒙古大兵。只得硬生生把个“粪”字咽了回去,喘口大气,换个话题道:“孟老爷这办法原也想得绝。姻缘凭天定。再狠的人,总也狠不过老天爷去!况孟小姐原本就是仙女临凡,俗人休想近得她。听说她娘养她的时候,云端里笙箫鼓乐的送下来,红光紫雾映得半边天通是红的。那香气像兰花又像桂花,足足香了一个多月才散呢。”
茶楼跑堂骆冰,正靠着茶摊闲听,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走过来指着朱三额角道:“好个朱老三!任什么话,到了你口里总会胡沁出许多稀奇古怪来。”朱三一副满不在乎无赖相:“你又知道些什么了?也说来听听啵!”
骆冰笑道:“说就说,还能难住我了!我家原就是孟府紧邻,有什么不知道的。”屈指计算:“孟小姐今年该是十五岁了。她是在孟府老宅子养的。如今老宅已盖成花园了。那年九月初头,我那时也才记事儿。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天空瓦蓝瓦蓝的,不到午刻却起了满天火烧云,映得红彤彤的,一切都笼上了红色光晕。申刻正街上鼓乐喧天,那是东城何家娶媳妇,吹吹打打赶着吉时拜花堂。这边才拜天地那边孟小姐呱呱落地,不迟不早,正赶上吉时良辰。老宅里原就种了好些秋兰,还有十几棵丹桂,恰当盛开,一进巷口就闻得到香气。几件事凑了个巧儿是真,却哪里是什么红光紫雾,仙乐香风送仙女下凡呢。”
朱三大不服气,怪声嚷道:“着啊!她要不是仙女下凡,就能凑上这桩桩巧事?就能美盖云南?就会写文章做诗?你娘养你时,怎地天上不见火烧云,隔壁没人娶亲,桂花、香花什么的也不肯开呢?”说得众人哄笑起来,大声叫好,附和朱三。
骆冰笑道:“和你这条犟牛筋,原是扯不抻的。不过孟小姐的奇事儿却果然不少。听说她生下三天,孟太夫人便请了个有名的算命先生,外号铁口的来替孙女儿算命。那铁口素日给人推算,极是灵验。他把姑娘八字一排,掐着指头算了半天,惊讶得了不得。说孟千金这命,富贵双全。好是好极了,奇也奇极了。似乎她将来不是依靠丈夫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她自家有文昌禄马星照命,要当大官,掌大权的。这不是瞎说么?生为女人,任你多了得,才学多高,也是不能当官的哪!只怕铁口这次是算差了罢。”
朱三冷冷的道:“你料得定么?你比铁口还灵么?”众人又笑了起来。骆冰还待分说,瞥见有人进了茶楼,忙不迭一溜烟儿跑了。
众人又闲扯了一会,约定打听到比箭的准时候,都去瞧稀罕,凑凑热闹儿,这才散了。
禄儿说得不错,孟府此时正一片忙乱。孟家祖居云南,孟老爷名士元,字兰谷,曾拜礼部尚书,因丁忧回籍。夫人韩素音,儿子孟嘉龄,娶妻章飞凤,生一子乳名魁郎,已有两岁。女儿丽君,方交十五,生来聪明灵慧,美秀绝伦,真个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老夫妻爱如拱璧。这孟丽君从小极爱读书,女红针黹,一看便会,不学便精。却不肯似那一般绣阁千金终日描龙绣凤,调脂弄粉,她成日价只是耽在书斋,孜孜不倦的诵读。孟氏父子原是前年太夫人病殁,运柩回籍的,如今守孝在家,闲来无事,常谈文论诗为乐。每每分题为文,拈韵索诗。考较起来,孟嘉龄总不及妹妹才思敏捷,通博流畅。丽君每一诗、文脱稿,常令嘉龄拍案叫绝,为之搁笔,甘拜下风。她不但笔下来得,而且杂学博览,琴棋书画俱精,终年不施脂粉,不喜花饰,素素淡淡丰韵天成。于俊美中透出一派恂恂儒雅书卷秀气,潇洒飘逸不让扫眉才子,令人见而忘俗,因而引出孟士元“若是男儿,定能大魁天下。”那番感慨。不料被多嘴僮仆传出,见过这小姐的人,又渲染她容貌美秀,于是艳名、才名,哄传遐迩,得了这云南第一佳人雅号,也由此引来了慕名求亲的人。
今日辰刻就有两位大有来头的媒妁,同时来到孟府。一个是原鸿胪寺卿现今告病返乡的顾仪堂,受胞姐元城侯刘捷嫡室顾夫人之托,来替外侄刘奎璧作伐。另一个是本省布政使秦渊,领总督皇甫敬之命,替他独生公子皇甫少华提亲。客堂上主人献茶寒暄已罢,问起来意,这两人先后一说,孟士元登时便愣住了。原来这云南总督皇甫敬,字亭山,湖广江陵人氏,中过武状元。由军功升任京营节度使,因云南峒苗作乱,骚扰地方,元世祖忽必烈调他挂帅征剿。皇甫敬到了云南,查明乱由乃是苗民受不住蒙古官、兵欺榨凌虐,被迫反抗,便如实上奏,并献了一条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的策略。不久叛乱平定。忽必烈喜他措置得宜,便任命他留任云南总督,安抚治理这块边远的多民族地区。皇甫敬夫人尹良贞,也是汉女。婚后只生过一胎,却是双胞,一男一女,分娩时正值中秋,家人报说月华大盛。女儿恰于此刻落地,因取名长华,儿子出生时,月华已渐稍减,便取名少华,字芝田。姐弟两个容貌酷似,若穿上一样衣衫,便是尹良贞急切间也分辨不出。皇甫家本是武将世家,一双儿女从小就文武双修,聘请饱学宿儒教文,武艺由皇甫敬亲自指点。如今长成一十六岁,一般的仪容俊美,善武能文。长华使一对绣鸾刀,舞起来风声虎虎,等闲武士不是对手。常羡红线、隐娘,身怀绝技,快意恩仇。自己从不拈针引线,只醉心于兵法韬略,武术暗器功夫。父亲虽擅长六韬三略,布阵行兵,却只令长枪大戟,对江湖技击并不在行。长华无处请教,只是自家摸索而已。那少华除惯用一支方天画戟,能文能诗,写得一笔好字外,还雅擅丹青,喜弄音律,闲时调笙吹笛,最爱的是一管长箫。吹起来韵雅声清,俨然高手。
在京师时,皇甫敬和孟士元便已相识。两人同为汉官,又说得来,颇为投契。孟士元丁忧回籍,和皇甫敬故友重逢,时常来往。孟士元素爱少华英挺俊秀,听秦渊提亲,满心欢喜。不料顾仪堂也说出求亲之意。这刘捷却是个难缠的主儿。仗着是蒙古元勋,长女燕珠是东宫正妃,长子奎光手绾兵符,坐镇雁门。一门势焰滔天,炙手可热,刘捷为人向来倨傲强横,睚眦必报。孟士元一个汉官,如何得罪得起。刘奎璧虽不及少华英秀,却也生得不俗。读过书,武艺也颇颇去得,日常鲜衣怒马,自命风流,出入歌台舞榭,使酒斗气,勉强算浊世佳公子。作东床之选,自不如少华,只是想不出推脱理由,难以措辞,不禁默然。两个说媒的都是志在必得,谁也不肯让步,也自坚坐,顿时成了个相持不下的僵局。宾主间好生难看尴尬。
孟士元左右为难,偶一抬头,瞥见院中柳垂金线,触动灵机,生出一个计较来。忙向顾、秦二人拱手道:“多承二位大人美意,荐此良姻。可惜下官只有这一个女儿,无法分许两家。刘侯爷、皇甫公都是阀阅世家,两位公子一般的少年英俊,实难取舍。常言说姻缘天定,不如向天卜命,看月老赤绳如何绾系罢。”秦、顾二人齐声问道:“请教大人,用什么办法来向天卜命呢?”孟士元笑道:“今当三月天气,春光明媚。小园中绿柳垂金,茶花怒放,下官素知两位公子弓马娴熟,武艺超群。拟将御赐锦袍一件,悬挂园中柳林,旁设柳叶靶、金钱靶各一个。邀请两位公子到小园赌酒较射。若能一中柳叶靶,再穿金钱眼,第三箭翻身背射,射断挂袍红绳,夺得锦袍披上的,便是天定姻缘了。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顾、秦二人素知自家推荐少年的本领,料想这三枝箭不难射中。惟恐对方占先,都争着答应下来。当下议定在三月初六辰刻时分,两府公子来孟府赴约。两个媒人各自告辞去了。
孟士元送走客人,立即吩咐家人去采办时鲜蔬果,安排筵席,洒扫收拾庭院花园,准备应用各物。禄儿在双槐树下说出这事,一时街坊邻舍都传开了。谁都想赶热闹、看稀罕,你邀我约,只等初六。
顾、秦二人辞出孟府,各去回报。那顾夫人闺名仪仙是刘捷元配,生有两男一女。长子镇守雁门,女儿入选东宫,自己本在京师,安享荣华,只为刘捷素性风流,广多内宠。顾夫人看不惯,管不了,便且由她自带了幼子奎璧和亡妾吴氏留下的女儿燕玉回昆明家乡料理田庄,图个清静。如今刘奎璧已长成十八岁,燕玉也十七了。照当时早婚习惯,侯门的爵主、郡主应该早已订了婚事,只因刘奎璧是顾仪仙幼子,从小娇纵溺爱,养成一副狂傲自大脾性,凡事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常道自家人物出众,武艺精娴,将来皇孙登位,姐姐正位昭阳,自己堂堂国舅,功名富贵唾手可得。因此自命不凡,事事不肯落于人下,立誓非绝色女子不娶,才不枉人生一世。东挑西拣,总寻不着可心如意姑娘,是以不曾订亲。那刘燕玉生母早死,刘捷夫妻对这个女儿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把她交给乳娘江妈照管,除亲戚外,几乎没人知道刘家还有这么个女儿。也就无人央媒求亲,是以也没订亲。
当刘奎璧风闻孟小姐得了云南第一佳人雅号,哪肯放过。磨着母亲,求了舅父到孟府作伐。此时正在房中候信,自思以我人物、家世,何人能及,这姻亲自必一说就成。想到要娶的是云南第一佳人,不由得满心得意。正自飘飘然自我陶醉,听报舅舅归来,立即兴匆匆赶到内堂。先向母亲招呼一声,回头就向顾仪堂拜了下去:“舅舅辛苦了!你老人家要什么谢礼,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