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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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昌忙道:“老相爷不必惊慌。保和学士只是喝醉了酒,动弹不得。皇上赐他张盖坐辇,护送回府。”
梁鉴道:“既如此,不必下门槛了。倒是抬他进去省事。”
郎杰道:“这辇如此长大,不便扛抬,不如让小将背了郦大人进去罢。”
权昌双手齐摇:“这如何使得。皇上正因酒醉之人不宜颠动,才赐他乘辇,还能背么?”心中却在暗骂:“冒失!你这厮好不自量,你有背郦大人的福分么!”
乐庆道:“咱们还是下了辇轮,车轴,把车厢连人抬进去罢。刚才不就是这样抬过九曲桥的么。”
郎杰恍然道:“公公说得是,还是这个法儿好。”忙带人亲自去卸车轮,抬车厢,稳步进府,抬至中堂。权昌叫四个推辇太监换下兵卒,把车厢抬进二堂,方才停放在临时拼搭起来的轿架上。
荣发先一步进来,细说了相爷酒醉之事。一见辇来,梁素华情切关心,也顾不得人多,抢先扑上去,揭开黄帷掀起轿帘,果见郦明堂面泛桃花,双眸紧闭,一身酒气,蜷卧辇中。兀自沉睡不醒。
素华从没见过他醉成这样,心急慌忙,双手搂住他脖子,在耳边叫道:“老爷,老爷!快醒醒哪!这可坑死人啦!”声音已带着哭腔。
权昌忙劝道:“夫人不必着急,相爷只是酒醉罢了。让我们先好好把他抬上床去睡好,再想办法解酒,助他醒来。”心中却道:“听都美儿口气,郦丞相像是女扮男装,看他夫人这情真意切模样,他又该是个男子才对。这倒叫人糊涂了,他究竟是男是女呢?”
此时景夫人已命几个仆妇抬了一张湘妃榻,放在堂前。权昌等相帮荣发把郦相抬上榻去睡好,方告辞回宫复旨。
梁素华一眼瞧见榻上叠着一床纱被,忙拉开来盖住明堂双脚,直拉到腰下,掩住关防重地,还不放心,紧靠着他坐下,侧身摇他,只叫:“老爷醒醒!”
景夫人等围了上来,闻到那一身酒气,景夫人皱眉道:“二贤婿从来海量,今儿不知被灌了多少杯,才醉成这样。大病初愈,也不知节制!”见素华急得要哭,忙上前伸手摸摸明堂额头,又细听了呼吸道:“还好,不发热,呼吸也沉稳,不妨事的。只要想法儿给他解酒,让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孙氏忙接口:“这倒容易,弄碗井底泥涂在胸口上,立刻便醒。这法子极灵的。”
素华大惊,暗叫:“苍天保佑!若这老太太真个上来解衣涂泥,如何是好?”慌忙拦道:“这黑更瞎火的,哪里弄井底泥去?不如请位医生来看看。”
柳柔娘拉着元郎在旁道:“只怕大相公是冲撞了什么邪祟,还是烧些纸帛送送好。”
王德姐道:“这话有理。咱们快去。”忙忙去了。
孙氏还在叫人点灯笼照着去弄井底泥。正忙乱得一塌糊涂,梁鉴进来了,叫大家回避,皇上差御医来了。
外面靴声橐橐,康若山陪着两位御医进来。童安提着药箱,和荣发相跟在后。两医轮流诊过脉,都说无妨。
“郦相爷只是酒醉,只消一服半夏末儿吹入鼻中,就能醒过来了。”当下开了药箱,取出个小药瓶,和一支鹅翎管儿。从那瓶中挑起些白色粉末,吹入明堂鼻中。
众人屏息守候,约莫半盏茶时,明堂身子微微一动,翻身侧卧,嘴里含糊咕哝:“太……太后……微……微臣……不胜酒力……辞驾……驾啦……”
梁鉴喜道:“到底醒过来了。”
康若山忙向医官称谢,送了两锭金锭儿作诊金,又塞了两锭在童安袖里。和梁鉴齐送出去。
送客转来,见明堂已睁开眼,正和景夫人等说话。孙氏笑道:“瞧刚才醉得人事不知,被人抬来抬去的搬动,统不知道。算白坐了一回御辇,玩的糊涂格!”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康若山道:“刚才醒来,该还疲软,快回房歇着去罢。那个姓童的公公传谕说,皇上叫你暂不上朝,听候恩旨。莫非又要升官?”
梁鉴满脸郑重,俯头望着明堂:“保和殿大学士已是极品,就立新功,最多是赐爵。只今日这御辇黄帷的殊荣,非人臣所宜领受。我倒有些替你栗栗危惧,你以后要格外小心供职,仰报皇恩才是啊!”
明堂唯唯受教。
景夫人叫几个粗使婆子,连人带榻抬到弄箫亭去,免教起起坐坐再招了风寒外邪。
明堂掀被待起,孙氏一眼瞧见那双靴子脚,又大惊小怪嚷起来:“啊呀,孩儿还穿着靴哩!”伸手便脱。
素华忙拦住道:“横竖要进去的,待进了房媳妇替他脱罢。”叫婆子快快抬走。
孙氏只得罢了。
回到弄箫亭,小鸾、静鹤两个大丫头上来搀扶相爷进卧室去。明堂只觉全身发软,靠在她们身上,挪下榻来。脚方着地,猛觉靴子里松松散散浑不似素日的利落紧凑!情知有变,惊得脸色苍白,勉强支撑进了卧房,往床沿上一坐道:“小鸾,快去请夫人来,你们也散了罢。我只要安静歇息,别来打扰。”
两人连忙应声退出。静鹤带了翠翎、鹃儿等丫头往下房去,小鸾去请夫人。素华正在安排几色精致点心,烹一壶好茶,预备给明堂解酒点饥。小鸾找来,传了话,素华忙亲自托了托盘,把茶点送回卧室。一进门放下托盘,把门关好,叫道:“快起来尝尝我给你做的茶点。”
一面向床前走来,见明堂仰面倒在床上,双腿搭拉在床沿,脚带散了一地。吃了一惊:“这人今天怎地如此疏忽大意!”忙上前看时,见明堂面如白纸,双目紧闭,额上、脸上满是汗珠,嘴唇染血,胸前衣衫被鲜血渗透了一大块。忍不住惊叫一声,扑上去抱住明堂抖抖的道:“老爷,小姐!你这是怎么样了?”
伸手要扶他坐起,动得一动,明堂张口又喷出一口鲜血!吓得素华手脚都软了,要待出去叫人,却被明堂拉住衣角,见他眼睁一线,口唇微动。忙俯身把耳朵贴近他唇边,才辨出说的是“人参”。忙道:“屋里温着现成参汤。我去取来。”忙去倒了一盏参汤,取个小银匙儿,慢慢喂他喝下。
第三十五回 冒雨诉衷肠 情难自已 危言激密友 死里求生(
一盏参汤下肚,明堂脸上有了点血色,只闭目养神,不言不动。一只手紧紧拉住素华罗衫,不放她离去。素华又惊又怕,又不敢动,只望着明堂悄悄流泪。约莫过了一盏茶时,明堂呼吸渐渐调匀,素华略略放心。附耳轻声道:“心里可好受些了?”
明堂睁开眼来,努力向她做出个微笑,点点头。
看着那惨淡笑容,素华心里刀割也似疼,暗道:“都这般模样了,他还在用心思安慰我!”忍泪道:“我扶你睡好罢。”轻轻把他两腿移到床上,再扶住他一点一点挪到枕上睡好。这次没有再吐血,素华略放下心来。端了热水进来,给明堂洗抹了,换上干净衣衫,另取一副足带替他缠脚,这才发现睡鞋不见!顿时明白过来,吓得心惊胆战。忙忙收拾停当,坐到明堂身边流泪问道:“小姐,你今日敢莫是被人破了机关?难怪急成这般模样。”
明堂长叹:“我今日是遭人暗算啦!”断断续续把宫内遭遇说与素华:“这事怨不得别人,必是芝田串通他姐姐害我。珠帘内那个宫装女子不住催促太后赐酒、要诗、要字的纠缠,不是皇后还会是谁。皇上也提点我说玉红春是贡酒,后劲大,我偏犯迷糊,想不出那人是皇后,又自恃酒量,这才着了道儿。”说着恨恨不已。
素华忙劝道:“错有错着,好歹是通了天了,率性改回女装,安享富贵,也是好事。”
明堂叹道:“你倒说得轻巧,能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别说我身为朝廷重臣,牵连极广,单只堂堂首辅突然变了姑娘,叫我还有脸见人么?皇后既千方百计破我乔装,却怎地还容我安然回府,且出动了御林军,辇驾黄帷的闹,这是什么缘故?”
素华道:“依我说,咱们且别东想西想,只要救得太太和小千岁两条性命,你又能平安无事,就是上上大吉,管他什么里子面子。就僭坐御辇,你醉得人事不知,关你甚事?”
明堂不住摇头:“你日在闺阁,哪知外面的凶险。蒙汉差别,宗室内部的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勾心斗角,那是尖锐、残酷,动辄生死相搏的!吉凶祸福只在顷刻之间。我料定明日必有旨意到来,咱们还是先筹划好,以应付任何局面。趁这会儿清静,无人打扰,你仔细听我吩咐,不要漏掉一字半句。”
素华骇然拉紧他道:“你别吓唬我!难道太后、皇上和娘娘还会让你吃亏不成?”
明堂道:“眼前虽是吉凶难料,咱们也该有备无患,免教临时慌乱,误了大事。明日无事便罢,若我不幸,和你永诀,你不必过分悲伤,定住心,先把实情禀告岳父、岳母,求两老作主,送你复姓归宗,回归孟府。你原本是我的替身,当年我爹娘把你收在膝下,认了义女的,你就名正言顺承受我的封诰,下嫁王府,入主灵凤。有了正室王妃身份,再不怕刘燕玉仗着是蒙古郡主欺压你,也能护庇得你的母亲,过上安乐晚年,不枉她乳哺我一场。你我两人这些年情义,也算有个交待,我好放心。”
素华听他吩咐后事,哪还忍得住,抽抽咽咽哭出声来。
明堂慌忙在她手上一捏:“低声些,别让人听见了。我还有事求你呢。我去后,烦你代我孝养高堂,安慰我生身父母;厚待康家二老,把元郎儿培植成材,成全我再无遗憾,我在九泉之下,也感你大德!”
素华泪涌声咽,哑着嗓子道:“别说这些。我和你原有密约‘永不分离’,你不婚,我决不嫁,生生死死跟定了你!什么下嫁王府,正位灵凤,再也休提。你若真有不测,我就以郦丞相孀妻身份,替你侍奉康家二老,安慰老爷、太太,完成你的遗愿。王妃诰命,富贵荣华,我不稀罕!从来都是我顺着你,这次要你也顺着我一遭儿。”说得斩钉截铁,再无商量余地。
明堂一阵心酸:“你这是何苦!我还没把你拖累够?”见她越哭越是伤心,又柔声安慰道:“你别哭,是吉是凶,还不一定哩。我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天快亮了,咱们该睡一觉,养好精神,静候明天的旨意发落才是。”
素华极力忍住抽咽:“你还喝参汤么?吃些点心好不好?那血还会吐么?”
明堂摇头:“都不用了,我只想安静歇歇。刚才那血,是因急火攻心,喷了两口出来,如今镇定下来,不会再吐了。睡罢。”翻身向里,闭上眼不再说话。
素华轻轻在他身旁躺下,不敢熄灯,也不敢动一动。听得明堂呼吸匀细,似已真的睡去,她却睡意全无,听者那铜壶滴漏的微响,倒像是泪珠儿滴滴落在心上。慢慢朦胧过去。倏地惊觉,房中烛融窗暗,院子里已有响动。忙轻悄悄溜下床来,掀帘看时,东方已白。忙开了外间门,放丫头们进来打扫收拾。她也无心去傅粉施朱,只草草洗把脸,松松挽个慵妆髻儿,便亲手捧了热水进内看视明堂。见他已是醒了,忙服侍他起床盥沐。明堂匆匆用些早点,便顶冠束带,坐候圣旨,竟是镇定如恒,不改常态。反而是素华心慌神乱,丢三忘四的沉不住气。
这天气也怪,大清早便闷热异常,太阳像被谁笼上一层薄纱,灰蒙蒙的,人像扣在蒸笼里一样,郁热闷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