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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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的冷盆,随意吃着陪客。因低声问道:“娘娘厌食好酸,敢莫是有了喜信儿啦?大约多少日子了?”
长华红了脸道:“娘快别嚷嚷。有三个月不见月信,还不知是不是呢。只心里怪烦的,浑身通不得劲儿。”
太妃喜道:“一定是了。千万小心些,大意不得的。你从此别再抡刀舞棍了罢,若动了胎气,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哟!”
长华噘起嘴道:“长天白日的,没事干会闷得人发慌哪!不舞弄两下舒展筋骨,全身都不自在呢。我才不管什么胎气不胎气,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娇气呀。”
太妃见女儿撒娇,笑着只是摇头,叹道:“又是个不听话的!外孙子有了喜信儿,只可惜孙子没着落,还不知要盼到几时呢。”
长华笑道:“媳妇都娶了,娘还发什么急。明年这时候,只怕就抱上孙子了。”
尹良贞嘴一扁:“媳妇倒是娶了,却还是空欢喜一场。你那芝田兄弟的孤拐脾气,有谁拗得过他?人家是顶天立地大丈夫,讲的是一言九鼎,早先说守义三年,再纳偏房,如今却变作‘先娶正室,再纳偏房’。花烛夜就把金雀夫人冷清清撇在新房里,跑回灵凤宫守着孟小姐真容守义去了。”
长华惊笑道:“这个芝田,真是……也不怕委屈了金雀夫人!娘该教训他一顿,不要任着他性儿闹才是。”
尹良贞叹道:“我怎说得过他!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偏生这呆妮子又为父母许下三年长斋的愿心,一对儿忤逆娘。他两个吃素的吃素,守孤帏的守孤帏,我那孙子就没着落啦!恨得我手痒痒的,只想把芝田狠揍一顿出气。”
长华噗嗤笑道:“娘可是又想弄他来跪地打竹板,像小孩儿般教训?”
尹良贞听她调侃上次少华金殿辞婚,自己弄他来跪着打竹板的事,也忍不住笑起来。
刘燕玉坐在一傍,听她母女两个说笑,自己插不上口,只默默偷看长华。见她唇红齿白,颊似桃花,柳眉斜飞上挑,星眼含威带煞,于华贵端庄中透出一派叱咤风云的将军气度。眉目脸型和少华十分相像,少华比她多了几分英武轩昂,她却比少华另具一份女子独有的绰约斌媚。心中暗羡:“又是一个美人儿!和卫勇娥不相上下。比画像却还不及,比我姐姐就俊多哩。”暗笑嫡母把姐姐说成绝美,不知是见闻不广,还是偏爱自己亲生?
此时太妃正说孟小姐,燕玉忙留神听太妃道:“……我只盼快快把孟小姐寻回,遂了那奴才心愿,免教他天天守着那轴画像如痴如醉,着魔犯傻的。”
长华笑道:“那画上人儿,究竟生得怎样?竟能让芝田着魔!倒真是件稀罕事儿。”
太妃叹口长气:“原也难怪他着迷。那画儿上姑娘的容貌真个是绝了。连勇娥也被比下去了,普天下只怕寻不出第二个来!”
长华大奇:“卫勇娥可是人人公认的绝色哪,还有谁盖得过她!我不信。”
太妃笑道:“信不信由你。连勇娥自己都心服心输,甘拜下风哩。她说她那表妹的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有一种超俗脱尘的韵味,决不是世俗美女可能比拟的。还说‘这不过是轴画像,真人只怕更好’!”
长华笑道:“卫姐姐就直说她是天仙化人罢。我倒是十分好奇,娘,你几时把那轴画像拿进宫来让我瞧瞧。”
太妃道:“嗬!那画像可是芝田的命根宝贝儿,没人敢动他的,更别说拿走。好在皇榜已出,等寻访回来,娘娘看着真人岂不比看那画儿好。实在也难怪那奴才着魔,连娘这老太太见到画也爱煞了她呢。只怪我没福消受得这样好媳妇。”
长华瞥见燕玉在一旁默坐,生恐冷落了她,想到把她压为第三,少华又坚持守义不肯同房,她竟没有怒色,这姑娘想必贤良知礼。奸贼家中竟能有这样人物,倒也难得。对她倒添了几分器重。听娘说她持斋,忙叫另加素肴款待,命宫女殷勤劝酒布菜。数月来长处深宫,难得和亲人相见,长华见到娘,只觉有说不完的话,酒入欢肠,不觉微醉,待到肴残席散,已是黄昏时候。
尹良贞和燕玉起身谢宴,告辞要回。长华命人取出一双玉蜕,一件织锦貂裘赐与燕玉,把黄金百两,围屏一套,送与母亲。再三叮嘱娘要不时进宫,看看女儿,别有了媳妇就忘记女儿。太妃笑着连声答应,婆媳两个又谢了赏,才辞别出来。长华亲送到宫门之外,才恋恋不舍的放她们上轿走了。
尹良贞回转王府,便和苏奶奶一起料理除旧岁,迎新春,年前节后的一应大小家事去了。
正是:情钟故剑 洞房虚设坚守义
错嗔薄倖故作风流戏双姬
第二十五回 思爱女 抑郁成重病 求国手 宛转试乔装
却说孟夫人韩素音,自从少华迎亲那日,听了婆子丫头那些气不愤,抱不平的话儿,着实气恼,又无从发作,只闷在胸中,不想起居不慎,感受风寒,竟生起病来。那病来势不轻,加以终日怨婿思女,抑郁难抒,恹恹日重。偏又年近岁逼,宾客往来,事务纷繁。苏娘子去了王府,没人帮手,飞凤毕竟年轻,一应事务只得挣扎着自家调度。白天整日不闲,晚上思念爱女常是彻夜无眠,偶尔睡去,又堕入噩梦,不是梦见丽君遭难,就是见她被人追杀,砍得血淋淋的身丧荒郊。往往在梦中哭醒过来,心中惊悸难安。挨过除夕过后,再也支持不住,便卧床不起了。请医服药毫无效应,病情日重一日,渐渐危殆。孟士元父子十分着急,把京城名医请遍,仍是无计可施。
这天早餐方过,嘉龄进来禀道:“娘,妹夫拜年来啦,请他内堂相见好么?”
韩素音倏地变了脸色:“什么内堂相见?我不见他!去告诉他,我在病中,衣冠不整,不能见客,拜的什么年?免劳他大驾。”
孟嘉龄明知娘是为少华娶亲恼了他,不敢揭破,只得出来向少华陪笑道:“妹夫,家母说难为你惦记着,过来拜年,只是正在病中,衣冠不整,不便请见。命我代她致意道劳。”
少华失惊道:“岳母病了么?恕我不知,没能早来问候。今日既碰巧来了,怎能不叩安问病。女婿原是半子,和儿子一样,怕什么衣冠不整,避什么嫌疑。”站起来往内便走。
嘉龄不便硬拦,只得抢前几步,先到帘前禀报:“娘,妹夫进来啦!他说女婿和儿子一样,是不用避忌的。”
少华紧跟着走到门前,一掀帘跨了进去。只见韩夫人靠着一摞软枕,坐在床头,紧拥着绣衾,头上包一张紫绒巾,上身穿件天青皮袄,双手放在衾外,瘦崚崚的一脸病容憔悴。见少华进来,挣扎着要掀开被子下床。
少华抢步上前,双手搀住道:“岳母快坐进热被窝里暖和,和自己女婿客什么气呀。”将她扶回枕上,把被褥掖好。自己坐在床头靠椅上,仔细端详岳母脸色,惊问道:“才得几时不见,怎就这般消瘦憔悴了?这病势着实不轻哪!请的哪位太医,服些什么药呢?”
一见少华,韩素音就忍不住涌起满腔恼意,但人家亲亲热热笑语温言的来问候,要发作也实在发作不出,只得拼命忍住,强挤出两丝笑意,不冷不热的道:“恭喜千岁娶了新王妃。老婆子不曾踵府恭贺,大大失礼。难得千岁不难不怪罪,还舍得撇下新娘子来看望我,叫我如何承当得起!”
少华听她话中带刺,好生尴尬,当着满屋子婆子丫头,还有个孟嘉龄在旁,怎好申辩,只得扯开话题问道:“岳母这病是几时起的?莫不是辞岁迎春过分劳乏,又或是外感侵袭?”
韩夫人不咸不淡的道:“都不是。这病已半个月啦,只不过没出息,思念女儿罢了。”
少华早已觉出韩夫人神情不对,猜到必是为自己娶亲,岳母生气为七情所伤。忙道:“岳母请自宽心,皇上年前就已出了皇榜,在全国各州府县访寻令爱千金,想来不久便会有好消息的。如今开了春,天气转暖,岳母何不去亲友家走走,散散心,凡事自己看开些,那病也好得快了。”
韩素音冷笑道:“我倒想看开些,无奈事不由人。一个女儿也保不住,叫人生生逼走了,白连累映雪姑娘一条性命!如今还被人欺上门来,哪有脸面出去游逛。比不得东平王位高权重,燕尔新婚,刘郡主有福有命,自在逍遥。”
少华再也顾不得人多,红了脸叫起屈来:“谁人大胆,敢欺岳母?若说什么燕尔新婚,岳母可就屈杀小婿了!”
韩夫人嘴一撇:“做都做出来了,还红什么脸,叫什么屈。去年腊月十九不是忠孝王迎亲么?嗬,好排场,好威风哪!刚到这米市胡同街口,就是震天动地三声大炮,险些儿没把咱们这几间破房震坍!临近我家门前更是鼓乐喧天,鞭炮不断,那全副仪仗,那宫娥侍卫,花团锦簇,佩刀带剑的一大串,也不知显摆给谁看?不怕王爷你见笑,咱家里这些从乡旮旮旯出来的下人们,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一哄的跑出去见世面儿。”
斜着眼瞅瞅坐立不安的少华,又道:“有那不知事的蠢货,看过了还跑进来问我:‘那刘郡主不就是刘捷的女儿么?咱们小姐还没死哪,她就坐起八抬八绰金顶大轿来了!去当王妃么?’有的说:‘到底还是蒙古人厉害!国也卖了,人也害了,如今还是国舅亲王的丈人老子!生把咱们小姐挤走,硬占了现成窝儿不说,还要把他那女儿抬到咱们大门口来堵着门摆阔哩!’还有人抱怨:‘吃苦头,送性命的是咱们孟家,当王妃,享现成福的倒是伤天害理的刘家!这算哪一门子的道理?’说七道八的,被我劈头一阵发作,把他们骂了回去。人家原是有福之人哪!皇亲国戚娶郡主娘娘,正是门当户对哩,你敢不服么?人家现在叫你一声岳母,进进你这门儿,已经是难得啦。谁叫你女儿自己没福分,傻不楞登的讲气节,讲什么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走了个没影没踪。活该么!人家不讲究操守的,不是现享实惠,一肥遮百羞么?”
一阵夹枪带棒的数落挖苦,像倒了核桃车子般。满屋子人噤若寒蝉,气也怕出大了。
皇甫少华又羞又气,又委屈,又不敢辩驳,一张脸憋得紫涨,只暗怨爹娘害我!韩夫人却还不肯放过他,又道:“这些都是闲话儿罢,王爷不必在意。说正经的,王爷如今既有了新人,留着丽君那轴真容也没用了,请赐还与我罢,免教恼了你的刘郡主,撕了、毁了或一把火烧了,却如何是好?你须不在意,我却舍不得哩。王爷权当做好事,把真容赏还给老婆子罢,这原本是女儿留给我的呢。”
少华满腹酸苦,一腔委屈,哪还顾得什么面子、架子,待韩夫人住口,他低声下气的道:“岳母,难怪你生气,原是那班奴才无知失礼。娶小妾,到了正室家门前,原该息乐止鼓悄悄默默过去才是。岳母也太宽容了,怎不叫人拦住花轿,重重责罚,不放他们过去。”
韩夫人冷笑:“我敢么?亲王娶王妃,我敢拦路不放!讨死么?”
少华叫道:“她真是小妾,哪够得上王妃呀!”
韩素音冷冷的道:“哦,倒是我见识浅陋。若纳小妾都是全副仪仗,八抬金顶大轿,侍卫扈从的,那娶正室又该是什么排场呢?用龙车凤辇么?只怕还差着些儿,不能那么僭妄罢。”
少华道:“小婿迎娶是事出无奈哪!我在金殿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