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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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假装得久了,差点就连什么是真的都忘了。我只看到赵佑仪对秦敛的念念不忘,差点就忘记赵佑娥送给我小白猫的意义。若不是乍然听到苏启要连婚的消息,我差点就忘了自己来南朝的意义。
父皇曾经千叮万嘱,你嫁去南朝,不为联姻,不为男女之情,也不为当皇后,只为杀了秦敛,扰乱朝纲,辅助大皇子秦旭登上九五之位。
那时候我深深跪在地上,有一会儿的时间里觉得手脚冰凉。
在那之前,我并不晓得父皇和秦旭何时有了联系,我也不晓得父皇何以如此笃定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杀了秦敛扰乱朝纲,凭一己之力为他赚得半壁江山。
然而这世上我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不可能一一都问得清楚明白。
第三天秦敛终于去了早朝。我一大早起来喂八哥逗小白,等听到第二遍朝钟响起后,阿寂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后,低声说:“公主,太子殿下的婚期提前了,七天后举行。”
我歪了歪头,想了想,道:“知道了。”
等下了早朝,我又得知了另外一件事。赵佑臣在朝堂之上突然列举余庆王结党朋欺贪污受贿等十大罪状,秦敛震怒,着三司使严加会审,两日后上奏圣裁。
秦敛下朝后没有再过来永安殿。我趴在桌子上按照清单一点点地敲定阿寂即将需要的嫁妆,阿寂在身后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低声唤:“公主。”
“什么?”我头也不抬,“你放心,余庆王这件事本来就是秦敛和南朝先皇早就想解决的案子。他两日后的结果必定是认供,秦敛到时候一定会抄家严惩,田欣茹如果聪明,也许会上吊自杀,如果她不够聪明,秦敛也会罗织出一堆罪名让她认罪。秦楚休妻是肯定的。很快你就要嫁过去了,我再不给你准备嫁妆就晚了。”
阿寂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公主。”
我抬起头看她。
“公主是为了让我过去监视秦楚么?”
“秦楚有什么好监视的?”我把手卷放下,“他不过是一个无实权的逍遥王爷而已。”
“那公主一定要把我嫁出去是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么?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一定不能亏待你。秦楚爱慕你,又是个王爷,算是个不错的人选。你不相信我的话?”
阿寂垂着眉,面无表情:“公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我嫁过去?现在是非常时候,稍微一个差错就会全盘皆输。”
“我有分寸。”
“公主来南朝时只带了我一个,我若是去了禄王府,公主一个人在宫里必定无依无靠。”
我托着下巴看着她:“那你自己说说,来南朝之后,你都帮我做过些什么?你身为第一侍卫,可曾帮我挡过刀,杀过人?我被赵佑仪撞到假山上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谣言无休无止的时候,你又可曾堵住过悠悠之口?在这里,两个人和一个人是一样的。”
阿寂良久不言语,过了一会儿低声说:“公主到时候若是需要易容出宫,总得有人扮成公主留在宫中。”
这回换我良久没有说出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那你就当嫁过去是在帮我监视秦楚吧。”
“公主……”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说实话?”我把毛笔在雪白的纸张上重重划下一撇一捺,撕成一条条抓在手中慢慢收拢,“父皇既让我来,就没有想过我有机会再回去。你呆在宫中也只不过是多死一人而已。”
当天晚上掌灯时分,我躺在美人榻上阖着眼,脑海中全是恍惚的两年多前。画面里一直有一双莹润细腻的手轻轻抚动琴弦,而一人倚在旁边的琉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手里的点鼓。落纱帐被风吹得轻柔飘荡,窗子外面的美人蕉盛开得大朵大朵。
我半醒半寐间,眼睛忽然被人轻轻盖住。来人的掌心微凉,凑过来的鼻息却是温热,拂过我脸颊时引起一阵阵战栗,紧接着便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在做什么梦?还皱着眉?”
我仍是闭着眼,小声说:“我想苏启了……”
不远处的漏壶激出一滴水声,秦敛松开手,在一边的软榻上撩了衣摆坐下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哥哥快要大婚了。”
我歪着头瞧着他,目光缠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停留反复:“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和哥哥很像。”
“后来呢?”
“又不像了。”
他微微弯了弯唇,拿过桌案上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摩挲,片刻后又放下,而后突然腾空将我抱过去,安置在腿上。
他的手指在我唇边一抹,嘴角划过清水一样的笑容:“你哥哥的福气可是比我好多了。”
我看看他,说:“那可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他微微歪了头,手指开始绕上我的脖颈,一粒一粒解扣子,嘴唇熨帖上去,唇齿间溢出的话含糊不清,“最起码苏国太子妃大婚的时候就不会来葵水。”
“……”
老夫子当初在不得不教我“抵死缠绵”一词的时候,躲避着我的眼神告知我,它的意思是指一种抵抗死亡的纠缠。而我那时年纪还小,尚且存有一丝知无不言竹筒倒豆子的炫耀心理,凡是学会一个自认为生僻的词眼,此后几天里必定会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在日常对话中提到。然而抵死缠绵这个词在苏国宫中着实难以遣词造句,一直到苏国军队远征凯旋而归,而一位将军为箭矢所伤,流血不止行将死亡的时候,我才有机会跑到苏启面前,洋洋得意地造句道:“周将军在床榻上抵死缠绵,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将军。”
下一刻苏启嘴里的茶就全数喷了出来,把他那把上好崭新的折扇濡湿大半。待宫女收拾干净退下去,他才在我孜孜以求的眼神底下清咳了两声,道貌岸然地道:“妹妹,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老夫子说它就是抵抗死亡纠缠之意,难道我用错了?”
苏启想了想,说:“老夫子对你这么说是对的,但你自己说就是错的。不过如果我来说就也是对的,但是如果再解释给你听就是错的。你懂了?”
“我不懂……”
“你不懂最好了。”苏启一脸欣慰,拿折扇敲敲我的肩膀,果断堵住我接下去的话,“总之记住这个词就是个类似人渣王八蛋之类不好的词,你以后不要用就是。”
“……”
于是我就这么被误导了许多年,直到我终于不再以他的话为至上真理,有了自己的辨认能力,才知晓原来抵死缠绵不是什么人渣王八蛋,苏启自己才是。
我想,如果我现在以“我和秦敛今晚的房事算得上抵死缠绵”来造句,大概不会被指为错误。
当今天晚上我用尽全力,反客为主地把秦敛压住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而后在看到我一颗颗颇为费劲地解开他的扣子的时候,淡淡地笑了一声:“要帮忙么?”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往日里秦敛在这个时候的作为。一般情况下他会手指灵巧地以快于我十倍的速度挑开一粒粒扣子,二般情况下则会不耐地用手撕开。我看看他,想了想,拿过一边的丝绸里衣盖住他的双眼,然后把剩余部分压在了枕头底下。
秦敛今晚反常的配合,我本来以为他到底会意思意思地反抗几下,没想到他竟然就像是乖巧的小白一样躺在原地任我宰割。我无视他微弯的嘴唇,又接着仔细回忆往日里秦敛挑逗我的动作。然后我照猫画虎,手指按上他的下巴,再然后俯身亲上去。
接着我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小猫变的?咬得真疼。”
然后他的手在黑暗中准确握住我的五根手指,拉到他的喉咙处,又道:“亲这里。”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轻一些。”
“……”原来就算是现在,任人宰割的人还是我。我郁闷地瞅了他一眼,低下头把嘴唇贴到指定位置,既然不能用牙齿咬,只好微微张嘴,拿舌尖碰了碰。
很快我就听到闷哼一声,接着便是疑似几个磨牙的声音,秦敛低声道:“苏熙,你就是我的命。”
我愣了一下,觉得我该是听错了。就算是听对了,也该是我理解的意思错了。且不消说秦敛这个人在我面前基本不说真心话,就算是真心话,如今也没有用了。
我只是在疑惑他为什么要说这多余的一句话。就算他不说这句话,我也早已放弃杀他了,而假如我真的打算杀他,那他说这句话又有什么用呢?
秦敛没给我时间再继续想下去,他很快握住我的手腕,下一秒我就又如往常那般被他重新压在了下面。明明他刚才还在指责我用牙咬他,可现在他分明就在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啃咬我的嘴唇。
他的力道着实大,让我很快拧起眉,溜出一声呜咽。他停了一下,慢慢又变得温柔,舌尖抵开我的牙关,刷过牙齿和上颌,最后辗转在唇角处,像潮水一样一进一退。
“苏熙,”他在我两眼泪汪汪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手指抚上我的脸,慢慢地说,“你当真没话跟我说么?”
我在他的眼神底下想了想,道:“你能放弃算计苏国吗?”
他抿唇定定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轻声说:“不能。”
“你能让苏国那些被你挑拨起来的藩镇撤兵吗?”
“不能。”
“你能不娶赵佑仪吗?”
“不能。”
“你能别杀我吗?”
这次他停了一会儿,避开我的眼,仍是说:“不能。”
我的眼泪掉下来:“所以你让我说什么呢?”
第 二十四 章
秦敛的喉结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低下头来,一点一点温柔地吻我。
今夜没有月光,芝麻似的星星点缀了整个蓝色天空盘子。我和秦敛的衣裳腰带绞成一团,在历经我压住他他压住我我再压住他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手攥住他的肩膀,眼泪在掉了五六颗之后就没有再掉下来,我安慰自己我的控制力相较初嫁来南朝时已经相当好了,我甚至在弯了弯嘴角笑了一下,然后手在他的胸膛上按了按,摸索到他跳动的心脏处,伸出指甲挠了挠,随之便看到他微微笑了笑。
秦敛笑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么好看。有一点温柔,有一点纵容,还有一点不可触摸难以名状的风雅。
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样一个冷心肠的人。然而,只是,他这个样子,我又怎么能不爱上他。
秦敛在我发怔的瞬间翻身将我压在下面,手指灵活地将两人仅存的一点衣料都勾去。
然后他温软的嘴唇覆上来,挨着我的牙齿吮吸辗转。温柔又放肆的感觉,如同芙蓉帐顶上那一派明红盛放流离,天旋地转。
次日的事情发展和我预料的有些偏差。田欣茹的确上吊自杀,却又被秦楚及时救下。田欣茹在针灸之下悠悠转醒,见到秦楚的第一反应是拔刀相向,大声呼号是他负了她。
听到这一段的时候我一度怀疑故事的真实性。首先,我很难想象田欣茹究竟是拥有何等神力,才能从床榻上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来;其次,负了田欣茹乃至负了她全家的人再怎样也不该归罪到秦楚的头上,若是她开口诅咒我整个苏国皇室倒兴许还能有点说法。
秦楚和田欣茹本就是一桩缓兵之计的政治联姻。既然联姻的主题是政治,田欣茹就总该有一些为政治牺牲的自觉。
苏姿曾说,谁负了谁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