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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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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断我,声音一点力气也没有:“因为他是姐姐的孩子……”

  ☆、第七十八章 诀别

远征的第一年唐军一路攻城拔寨,节节战胜,相继收复了原州、乐州、秦州、驿藏和石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争很快就能以唐军的大获全胜而结束,朝中甚至有大臣上书建议靖怀着手准备迎军大典。但自石门一战后,战事却一拖再拖,拖了整整四年,虽然期间又收复了木盘、特盛、六盘、石峡四个关隘,但相较于四年间人力物力的大量消耗,这些胜利已不显得多么荣耀。
    四年后的初春,河泽冰雪消融,郊野盛开了大片鸢尾花,南飞的大雁陆陆续续飞回北方。我刚刚从清凉院探望了温儿回到府上。
    凤翔传来最新的战报。说石峡战役后,唐军从石峡取道盲山至湟水南岸,欲攻下对岸的萧关,但在唐军渡河之时却被敌军包围。刺探军情的探子得来准确消息,从湟水北岸发起攻击的是驻守萧关的吐蕃军,而从盲山夹击唐军的,却是安南的军队。
    多年来安南偏安一隅,因它西临回纥,北接吐蕃,东望大唐,与众多强国毗邻,所以一直采取中庸的态度,谁也不得罪。如今西边的回纥被灭族,它大概感受到了威胁,于是选择和吐蕃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安南军队的突然加入,使得战况急转直下。唐军只得破釜沉舟,在湟水背水一战。单单这一战便折损了三万精锐。刚刚出征时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两万伤残,大军决定放弃渡河攻城,班师回朝。
    敌军的密报说,撤退的唐军皆身着丧服,举丧旗,队伍最前端由六匹马拉着一口乌木棺材。
    大军班师的消息和丧号写在同一封书信中,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信中说,萧关一战,李怡亲帅六千精骑强渡湟水,渡至河中央时突然遭到埋伏,对岸的吐蕃军队乱箭射向河中心,北漠行军五年,军中草药奇缺,李怡身中毒箭,不治身亡,临终令靖怀即刻登临大宝,继承国统。
    信中说——李怡,殡天了。
    听完这个消息,我看了一会墨白,看了一会蓝天,转身牵过大黑马飞奔出凤翔城。
    我想起一个人。
    初遇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把将她未来的夫君推下瀑布下的深潭。
    深秋冻雨中他的夫君问她愿不愿让他得到她,她轻轻说:“如果不是你,还能是何人?”
    大军出征时他的夫君遥望城墙上的她,用口型说:等着我。
    晁凰,有那么一瞬间我不能想象当她得知李怡战死的消息后会作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因为我在那一瞬间想到了我自己。
    完全出于直觉,我直奔长安北城门而去,那是五年前晁凰送别李怡的地方。
    遥遥望见百尺城楼之上立着一个金色的纤弱身影,迤逦长裙像展翅欲飞凤凰。
    我狠狠抽打马鞭,马儿痛苦地嚎了几嗓子,卯足了劲冲向城门。
    蹿下马背冲上城楼时,晁凰已站在城墙之上摇摇欲坠。
    “公主是来送我的,还是来劝我的?”凤凰长翎猎猎舞于空中,染了斜阳的残色。
    她回过身低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向苍茫天色:“是他让我等着他的,整整五年,我每天都立在城楼上等着他,可是今晨,等来的却是斥候告诉我,他的棺椁已在回城的路上。”
    我谨慎地凑近她一些:“夙沙曾对我说,一个人活着总有她活着的理由,阿央,这世上总还有值得你活下的东西的,你失去了李怡,但你还有我,有温儿,有瑶——”
    “公主,”她蓦地打断我:“这不也正是你选择的路么?”
    我望着这个随时都会坠落的身影,心口一阵阵隐痛。“那样选择是不对的。”
    她没有反驳我,只是轻轻摇摇头。夕阳一半已沉入地平线,另一半扯出漫天红霞。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一个贼,从姐姐身边偷走了李怡,却给自己找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安慰自己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好。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他对我的好,我不知道,到如今都不知道,他是真心待我,还是把他对姐姐的情义强加在了我身上。不过,不重要了。”
    她眯起眼睛远远眺望西方落日,仿佛在火红夕阳中看到李怡的幻影,抬起手打捞那丛幻影,纤细的手指融进汩汩日光。
    幻影随一阵风飘远,她踮起脚尖想要挽留离去的幻影,一脚踏入虚空。百尺高墙一跃而下,如同凤凰张开双翼翱翔,我没抓住她,手中徒留从她身上扯下的金色长帛。
    夕阳完全隐于远山,漫天红霞笼上一层灰黑色,长安城安静的近乎诡异,满天飘扬的柳絮仿佛三冬飞雪,不归鸟盘旋在城墙上空,声声哀唱:不归,不归……
    我扒着城楼上的女墙,城楼下一片血肉模糊,眼底漫上一层水雾。
    她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禀性,什么苦都受得,唯独受不得孤身一人。陪在我身边最长久的人,最终走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路,不知是不是天意。
    都说天意弄人,天意着实弄人。
    模糊视线里,墨白勒马停在城门下,看了看地上的晁凰,抬头往城墙上望了一眼,他的脚步很轻,若不是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我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既然是她的选择,她便是想清楚了的,她不悔,你也莫要伤情太深。”
    她怎么可能不悔,一个死人,还谈什么后悔。
    一个姿势站的太久,腿脚发麻,撑着女墙转过身:“墨白,她不该选择和我一样的路,我是很后悔的,我应该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也会随着时光一起死去。可现在变成一只不能生也不会死的墨灵,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我望着自己的双手,手上空留一段金帛。
    修长手指忽然环上我的手腕,我双手不禁一颤,他单膝蹲下来,仰面望着我的眼睛。“阿源,你看着我,”他的声音柔的如同哄一个入睡的孩子,手指握的更紧一些:“我还在这。”
    眼底流转的泪终于被他温柔的声音催出眼眶,我原本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软弱,可在他面前,却连假装坚强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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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东宫弑主

  隐约听见急促上台阶的跑步声,晁凰的宫女提一柄宫灯气喘吁吁跑上城楼,连连疾呼娘娘,她还不知她的晁妃已经不在人世,看见城楼上只有我和墨白,喘了口气问:“墨公子、墨姑娘,可知我家娘娘去了何处?”
  墨白轻轻站起身,我抹了把眼泪,看她一脸十万火急的模样,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她晁凰就在这座城墙之下。
  正在踌躇,墨白先行开了口:“你找晁凰,有什么事?”
  “王爷他去了东宫。”宫女说着,脸上焦虑神色更加浓重。
  “温儿?他去东宫做什么?”像有一把大锤砸向头顶,瞬间将我砸的天昏地暗。
  自四年前桑海道士将温儿体内蛊毒封印,温儿始终闲居皇城之外的清凉院,从无问政之心。明日一早的大朝会,靖怀就要在含元殿加冕称帝,这时候把温儿叫到东宫,无疑是靖怀对他仍然心存戒备,害怕他存有异心,留着终是个祸患。
  五年前靖怀就欲杀温儿而后快,如今他大权在握,登基在即,光明正大地杀了温儿也不敢有人站出来指摘。
  温儿是晁凰唯一的骨血,我已经眼睁睁看着晁凰在我眼前死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温儿死在靖怀手里。
  墨白猜到我的心意,二话没说带我直奔东宫。
  东宫宫门紧闭,外面禁军团团包围,里面传来厮杀声。
  他抖开折扇,信步朝宫门走去,折扇上蓝玉扇坠轻晃,这个人,他好像从来都那么自信。
  分立两旁的禁军长枪交叉在他身前拦住去路,风恰到好处扬起他的墨发,发髻一柄玉簪,咔地合上折扇,只见他急速旋身,随后拦在他面前的两个禁军握着手腕跪倒在地,手中长枪哐地一声落地,他站定,包围东宫的禁军迅速将他团团围住。
  折扇在他手中变成一道利器,连打架都打得优美,身陷刀光剑影还不忘抽个空摆个造型。如果一个人的气场强大到在重重包围之中也能瞬间夺人眼球,那么无论是多么以多敌少,人们也会轻易相信这个人有绝对的胜算。可惜我无暇观看他的精彩表演,他成功将禁军引开,我趁机奔向宫门。
  冲到几乎和他平行,东宫大门就在眼前,却有个身手极好的禁军自人群中一跃而起,墨白正与三名禁军交战,跃起的禁军祭出长枪,枪缨血红,枪尖正冲墨白胸口刺去。
  刹那间,墨白放倒与他纠缠的三名禁军,而跃起的禁军已稳稳立在他面前。
  我抄起地上一枚长枪冲过去。
  来救温儿只是我的事,就像当年决定到塔歌尔救李瀍一样,他原本不用为我涉险,更没必要为此丢了性命。我想他功夫再好,此刻也要我来保护。
  但这个和李湛一模一样的人,他和李湛一样强大,即使我千方百计想帮上点忙,他根本不需要我帮助。
  我手中的长枪刺过禁军持枪的手臂时,禁军的长枪抵着墨白的胸口,中间隔着折扇的蓝玉扇坠,而墨白手中握着发髻上的玉簪,簪子已没入禁军的铠甲。
  “这扇坠,你碰不得。”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将挡在胸前的折扇抽开,身子远离禁军一些,猛然抽出插入禁军胸膛的玉簪。
  禁军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眼睛睁得圆圆的,死不瞑目。
  我丢下长枪扑到墨白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东宫大门此刻霍然拉开。混沌的黑夜忽然变得异常死寂。
  凝重深夜下,朱红宫门迈出一双深红云靴。白色的底边被鲜血浸染成血红,血红色的长袍红的扎眼,玄黑外袍宽大的袖口伸出一柄长剑,剑尖还在一滴滴向下淌血。
  我抓着墨白的手臂,身子失去力气,沿着他的手臂滑倒在地:“靖怀,你终究不肯放过温儿?”
  宫门黑暗处这个华丽的身影发出一丝笑声,声音冷似二月冰。
  “姨娘,是我,温儿。”
  我不能置信地怔了怔,目光从他血色中衣缓缓移上去,银白的长发飘摇在黑色的天幕,那张好看的近乎邪魅的脸上沾着斑斑血迹,额头封印如怒火燃烧,眸子里冷漠笑意掺了血色的仇恨,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眼神。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死于剑下的不是温儿,是靖怀。
  是晁凰冥冥之中保佑着她的骨血?
  “温儿,晁凰死了……你娘亲……死了……”
  “死了?”他嘴角冷笑并未收起,就像听到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拂袖转身,袖底风扫起地上几瓣瑰红花瓣:“那便随父皇一并葬了罢。”
  ……
  封印影响着李温对情感的感知,竟影响到让他完全不知情为何物。他的父皇母妃殡天,他却依然笑着换上龙袍,登上君王的龙座。说起来让人寒心,可一切并非他的本意,冷漠也不是他的本性,他虽然坐拥了皇位,但也只不过是皇位之争的受害者而已。
  安葬晁凰后,我和墨白离开长安。
  是时正值晌午,日头毒辣,我们躲进一家茶馆喝茶避暑,确切的说是墨白躲进来避暑。由于天气酷热,来此纳凉的旅人非常多,导致五十步见方的小茶馆内座无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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