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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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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湮终究还是来了。
    她步步设局,结束了李瀍和夙沙,如今站在这里,来结束李瀍和她自己。
    她蒙着一块淡紫色的面纱,似不愿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可她怎会不知这样做只是掩耳盗铃,天下谁人不知道她,独得盛宠六年,霸占后宫大权的瑶妃。
    “别再往前走了,长安已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她声音清淡疏离,不带一丝感情。
    李瀍怔怔看着遥不可及的她,听到她冷漠的声音,冷的浑身一颤:“阿湮……”
    这个女人,上一次见面还是藏在他臂弯中温柔娇羞的爱人,他要出征远战,她担心地在他怀中哭了一整夜,哭得他撕心裂肺,她柔声对他说她会等着他回来,那声音万般不舍,万般痴缠。
    如今她站在他面前,告诉他,长安已不是他所能去的地方。
    他苦涩地勾了勾唇,眼里是一个男人被心爱的女人欺骗整整六年的自嘲与悲哀:“我竟一时忘了,你是个骗子,你是皇叔的女人。”
    瑶湮丽色倾国,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她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偏生是个细作。
    “李怡已经昭告天下,你在回纥一战中身受重伤,回京途中久经颠沛,不治身亡,他已奉你的遗诏恢复了皇室身份,登基称帝。天下不再是你的,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的遗诏?”阿瀍眼里闪过冷光:“你是来杀我的?”
    那是我描摹不出的冷,凄凉,悲冷,浮现在身穿黑甲,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眼中,仿佛大漠里的漫天飘雪,让人迷失,让人怅惘。
    他望着瑶湮,他们的距离并不远,他看着她,却像看不清她一般眯了双眼。
    不知为何,我突然能够体会他为什么要眯起眼睛,不是看不清瑶湮,而是不愿让瑶湮看清自己,看清他眼里的悲哀和受伤。
    他是太要强的人。
    “阿湮,这六年,我待你如何?”
    李瀍是真的爱上了瑶湮,真心爱一个人,不是说反目就能真的反目,他在心底还没有接受她是细作这个事实。就算瑶湮真的是个细作,六年的朝夕相处,他不相信她无动于衷。
    但瑶湮只是立在风中,不说话,不回答。紫色的面纱遮住她的脸庞,看不到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阿瀍依然不肯罢休地追问:“你待我,有没有过真心?哪怕只有片刻?只有一瞬?”他的脸已经激动的发红。
    她终于不再沉默,她转过身,一步步走远,清丽的声音裹着秋风的冷意,在山间回荡不休:“只要你不再踏进长安,我不杀你。但如果你还妄想皇位,我不会手下留情。我是个骗子,从未喜欢过你,留在你身边只是为了帮李怡,所以,我不值得你记住,从此以后,忘了我吧。”
    回声荡后,她消失的比她到来的还要突然。
    阿瀍盯着她走远的方向看了很久。
    我担心他想不开,想要上前劝慰,刚刚走到他身后,还未开口,就听见他飘渺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忘了你?”
    声音异常平静,平静的不正常,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好,忘了你。”
    ……
    李怡赢了,他精心布下的局,每一颗棋子都如他料想的下完。
    回纥一战,李瀍替他肃清了西方边境隐患,替他解决了最棘手的边境争端,回纥一战唐军伤亡惨重天下皆知,御驾亲征的皇帝重伤驾崩在情理之中,何况昭告天下的是皇帝最宠的妃子,在后宫无皇后之名,但却有皇后之实的瑶妃。
    遗诏是假,但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李氏皇族,所以即便有人对他的登基抱有怀疑,他也不怕人查。
    他登基后,大张旗鼓厚葬了李瀍,之后改元大中,称唐宣宗。
    他派瑶湮半路截住李瀍,是想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我不知道瑶湮为什么没有下手,而是放了他。
    他如瑶湮所愿,远离长安,回到了雁门关外。
    在世人的意识里,他已经是个躺在帝王陵里的死人,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包括李怡。
    他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一望无际的苍凉大漠里,风沙刀子般刮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马儿被风扰的脾气暴躁,他用力揪着马缰,顶风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
    我跟在他身后,知道他心情不佳,不该这时候打扰他,可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他:“你……真的不打算夺回属于你的皇位?”
    他把马缰在自己宽大的手中多缠了几圈,没有抬头看我:“皇位从来不属于任何人,谁得到它,它就是谁的。”
    他说的漫不经心,好似真的不放在心上一般。可是他刚刚承受了夙沙的死,又承受了瑶湮的背叛,再加上帝位的剥夺,再坚强的男人也不可能毫无感受。
    “这样真的好么?”
    我替他难受,他却似全然看开了般:“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他一边安抚骏马,一边往长安的方向瞥了一眼:“经历了这些事,我已经厌倦皇位了。”
    我紧走两步与他齐肩,劝道:“即便不再做皇帝,到绿水青山之地隐居也好,为何非要来这一毛不拔的边塞呢?”我问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问错了话,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西境的风狂野的吹着。
    夙沙炎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死后化作一抔细沙,与苍茫大漠融为一体。或许某一粒划过脸颊的砂砾,就是她所化。
    “是因为夙沙……”
    “不是因为她。”他突然斩钉截铁地打断我。
    可是他的眼神却在瞬间犹豫了。
    他扶着马背,与其说是在安抚暴躁的骏马,不如说是让骏马支撑着自己,好让自己不倒下。
    “我不知道,姐姐,我不知道。”他声音颤抖着,全然不像从一个高大魁梧、久经沙场之人口中发出的声音。他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这样柔软的话:“我不知道我对阿炎抱有怎样的感情,从始至终,我爱着瑶湮,我从没有喜欢过夙沙炎……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长了如何模样……”
    他无助地苦笑,凄迷的眼神就像在荒漠里迷了路的孩子。
    “可是她死了,为什么我却很舍不得?”
    他握紧了手中长裙,颤抖的愈发厉害,若不是看到他眼里没有泪水,我定会以为这个大男人在哭。
    他抬起头,任凭狂风撕扯他的面庞:“其实这里很好,这里的人活的简单自在,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他转过头:“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使劲点点头:“当然,只要我能做到。”
    “如果姐姐回去之后还有机会见到李怡,替我告诉他,只要他替我宣布一道政令,我便把江山让给他,从此绝不踏入长安半步。”
    他一脸严肃庄重,一如一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皇者。
    “唐武宗李瀍更名为李炎。”
    “好,我答应你,一定把话带到。”我抱拳作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和墨白交换了一个眼色,打算转身离去,就此告辞。
    “等等!”他突然叫住我,我错愕回头,见他目光毫无焦点地望着远方:“还有……给阿炎一个名分,让世人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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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李瀍的选择,大家觉得如何呢?有大大提出这故事里李瀍负夙沙太多,所以少爷决定明后两天送上第三卷的番外,算是给夙沙一个交代~番外结束再发第四卷~好啦,大家明晚八点见~

  ☆、第五十章 漠上沙番外上

再一次和阿瀍产生交集,其实是在很多年以后,确切的说,是在三十一年以后。
    那时我依然是十八岁的模样,而我的弟弟,他在杳无人烟的荒漠之中,风沙吹白了他的头发,吹皱了他的额头,吹弯了他的腰。
    那一年我和墨白有幸又有机会去了一趟雁门关,那时的雁门关已比当年热闹了一些,先后开起了好几家客栈。我们最初去的那家客栈已经变成了一家作坊。那家人早已家破人亡许多年,当然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也是后话了。
    我们进了一家新开的旅店,旅店老板心肠很好,就是话多,不经意间提起雁门关附近有一个疯子,常年住在关外的大漠里,有热心肠的人看他也是汉人,便让他进关帮忙打杂,好歹能填饱肚子,但那疯子死活不肯踏进大唐边境,说是非要在寸草难生的沙漠种出一片绿洲,自己穷的要饭,好不容易得来的钱全都买了树籽。天下真是什么稀罕事都有,几年之后那穷疯子真的在大漠里种出了一片绿洲。
    当天我和墨白连饭也没吃,急匆匆出关入了沙漠。
    走过河枯谷,进了当年回纥的辖地,在塔格尔城,我和墨白都看傻了眼——连绵起伏的沙漠之中果真有一片绿洲,如同镶嵌在金色丝绸上的一块绿色宝石。
    塔格尔已经成了一座荒城,而城外这片绿洲却郁郁葱葱,迎着大漠中酷热的朝阳,每一片叶子都绿得发亮。
    雁门关的百姓以为沙漠之中能长出树来是上天的奇迹,但看着这片绿洲的位置,这里是当年与回纥蛮族决战的主战场,这片绿洲下边,埋葬的是几万大唐将士的尸骸。
    铁骨铮铮的大唐军人们,即便倒下,血肉也化作一棵棵粗壮的白杨,重新顽强地屹立在狂风之中,见证着他们浴血拼杀的过往。
    我们在林间找到李瀍。
    他躺在一间简易搭制的木棚内,木板间的缝隙很大,风沙可以横冲直撞地从缝隙中灌进去,房间只有三丈见方,破烂不堪,没有一样像样的东西,他衣衫褴褛地躺在一片干草铺成的草席上,奄奄一息。
    他见到我,苍老浑浊的眸子忽然一亮,随即很快黯淡下去,兀自笑笑:“方才见到姑娘,还以为姑娘是我的一位亲人,可是,怎么可能呢?三十年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留得住时光,可以容颜不老?”他唏嘘感慨:“只是,你和她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对,世上的活人永远无法停住时光,永远无法永葆青春,因为他们还活着。可是我已经死了,死人没有时光,死人更没有青春。
    我握住他苍老干枯的手,当年这双手握着百斤重的长刀,威风凛凛,如今却没有力气攥紧我的手指。
    我无法以这副年轻的面孔在这位白发苍苍的落魄老人面前说出我就是他的姐姐,我攥紧他:“你的那位亲人是清源,是你的姐姐,是不是?我认识她,她一直很惦记你,她不方便来,便叫我来看看你。”
    “她……过得好吗?”
    “好,”我使劲点头:“她一直住在你送她的王府里,”他欣慰地闭了闭眼睛,我顿了顿,补充道:“你托付清源的事,她都办了。”
    “我听说了,替我谢谢她。”
    他的声音很小,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滚落两行清泪。
    “我过去那些年真是个笑话,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他转头看着窗外,风沙吹得我睁不开眼睛,他却毫不介怀地迎风遥望着,他说自己好笑,就真的笑起来,而风沙却不断催出眼角的泪水,目光空洞,漆黑。
    “我真心相待的人,是个骗子,真心待我的人,我把她当成骗子。”
    他松开我,双手牢牢抱着胸口,领口破烂的衣衫里露出一条鲜艳的红边,那是夙沙的红裙。他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红裙,像护着此生最为珍视的宝贝。
    他的衣衫如此破烂,但他怀中的红裙却被他保护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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