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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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你怕不怕?”
“哥儿别怕,我以前乞讨的时候,多黑的夜路都走过,走夜路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饿肚子!”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平安仰头去瞧天上的星星,幸喜他跟着国子监里爱好星相的赵先生也学过一阵子,至少学会了看星星分辨方向,跟大头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
更远的地方,几十里之外,晋军在向着长安急行军,因怕惊动地方,近来都是夜行晓宿,且专走荒僻的道路。
天色微明的时候,大头指着视线所及长安城那宏伟的城墙激动的跳了起来:“快到了快到了!”却被平安拉着朝反向而行。
大头还当安哥儿糊涂了,脚下生了根一般不肯挪动:“累死了!摸黑走了大半夜才摸到了长安城的影子,咱们现在不进城,还往哪里去?!”原本也不必费这么多功夫,只是他们不熟悉路,从那所宅子里出来在荒野地里走了不少弯路。
平安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姓宁的说了要将咱们送回家,赌徒的话千万不能信,最好是反着听!既然赌坊的打手都撤走了,也许我娘为着我的安全着想,真替他还了赌债。万一跟他走到半道上,他又改了主意,想着讹一回这么容易,干脆多讹几回呢?他们要进城,咱们就偏不进城,我爹的大营离此不远,咱们索性直接去大营里找我爹,就算我爹不在,也有军中将士呢,又是我爹的属下,安全能保障!”
大头一拍脑门:“还是哥儿聪明。”
两小儿转身朝着京郊大营走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因为他们小孩子的直觉而避过了一劫。
半个时辰之后,长安城门大开,一辆马车在四匹快马的拱卫之下向着城郊而去。
昨晚因错过了进城时间的赌坊打手们从城外附近借宿的农人庄子上才伸着懒腰起床,准备进城。
孙侯心腹亲随到达那座囚禁了夏平安数日的宅子之后,才进去便瞧见三名醉汉,里外都搜遍了还没找到夏平安的踪影。为首的亲随揪着宁景世的领子好容易将他摇醒,问及夏平安,他还茫然的转动着要炸裂的脑袋:“这小子去了哪里?昨晚都说了今日带他回城……哎哟我的头……”
“难道跑了?”
亲随顿觉不妙。他们原还想着,定然能与回城的夏平安迎头撞上,不过是个毛孩子,还不是任凭他们兄弟摆布。哪知道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这孩子提前开溜了。
宁景世扶着脑袋叫了两声,缓解了下头疼,这才道:“怎么可能跑了,也许他闷了这些日子,出去走走。”
虽则他为人不靠谱,但这一刻四人无不希望如他所说,夏平安只是闷了出去逛逛。
四人出了院子,分四个方向开始搜寻夏平安。
京郊大营门口,夏平安与大头累的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们被囚了这些日子,又不曾洗漱换洗,只每日能勉强填饱肚子,浑身弄的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的,瞧起来真与乞儿无异。
近来军中气氛紧张,夏景行在宫中调兵遣将,令得营门口值守的军士的警惕性都格外的高,看到两个小孩子探头探脑朝着营里瞅,厉声喝道:“哪里来的乞儿,还不去别处乞讨,军营里也是你来的地方?”
平安张口便道:“我有你们大将军家孩子的消息,要见你家大将军!”
大将军家小公子失踪数日,闹的事儿不小,孩子却至今也没找到。值守的军士不敢轻忽,立刻入内禀报。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夏景行便从营房内冲了出来,才到了营门口,见到脏兮兮的夏平安,几疑身在梦中。
“爹爹——”夏平安扑上前去,伸臂将他抱住,这会儿却忍不住流下泪来,只觉多日委屈如山洪倾泄而下。
报信的军士几乎傻眼了。
大将军为了找儿子,将整个长安城都翻了个遍,为此不惜与晋王府撕破脸,还派了家下仆往晋王府门口去骂街,结果他自己跑出来了。看这形容也是吃过苦头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从贼人手里逃出来的。
夏景行带了平安跟大头进了营房,去了自己房里,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等到他得知了事情经过,顿时怒不可遏,立刻派兵前往夏平安与大头所说的荒僻的院子:“只要是进出那所宅子的人全都给本将军抓回来!如果宁景世不在,就去镇北侯府抓人,务必将他抓到营里来!”讹银财算是一恶,教唆少年沉迷赌博是另一恶最可恨宁景世贪得无厌,不但想得出绑了平安换银子的主意,竟然还想着引诱平安学坏,沉迷赌博,太也恶毒。
他一面派人前往长安向夏芍药报信,儿子找到了,暂且住在军营里,让她别担心;一面安排儿子跟大头洗漱休息。这两孩子摸黑走了一夜,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的冤枉路,当初离开那院子的时候连个火把也不敢点,生怕暴露自己的行踪。
等到这两个小子睡着了之后,已经天光大亮,宁景世根本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还梦想着回长安城之后好好的享受一番。这些日子窝在这破地方,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连个温香软玉都没有。
孙侯府上的人来搜寻了一遍,他宿醉未醒,尤其是劣酒喝多了,更头疼的要炸裂开来,等孙侯的心腹一出院子,他又倒头继续睡。
第二次被摇醒是全副甲胄的军士,这一次没人会客气,拿粗麻绳子将他捆了,另外两名护卫串了一串儿,这才往京郊大营而去。
时近正午,晋王秘密出城迎接晋军。
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带着几名亲随迎出了两里外,大军就地停留,他与军中将领议事。
晋王离开晋地也有几年了,只每年这些将士们会轮换进京给他请安,顺便汇报一下晋地军事方面的训练计划以及饷银粮草器械。
这些晋地将领们对长安城中的事情知之甚少,等听到燕王竟然仗着自己手下领兵的夏景行意图对太子取而代之,而他们此次实是清君侧,除奸佞,又能立下功劳,说不定还能封妻荫子,大部分将领的热情顿时被点燃了。
少数持怀疑态度的也被大家的情绪给感染了,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准备跟着晋王为太子殿下奔走。
东宫里,太子急的跟热灶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时不时便要看看天色,问问身边跟着的宦官:“哪个时辰了?”怎么还听不到动静?
他迫切的希望能够听到宫城门口厮杀的声音,为他的天子之路铺洒鲜血,而他也正好趁机除去政见不合的人,顺手清理朝堂。
先时他与晋王细细商议过此事的可能性,特别是对于燕王一派,最得力的便是夏景行,而偏偏他是个带兵的将领,恐怕不可能留下来任人宰割。
当时太子还颇为可惜:“要是姓夏的儿子是咱们绑的,该有多好。”
晋王被外孙子坑的一脸血,再提起夏平安,他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自己白白出的那十万两白银。
“殿下放心,有没有夏家的孩子都一样,皇叔定然将你送上皇位!”
“一切都仰赖皇叔了!”
送走了晋王,他还往宫里去探了一回病,见齐帝今日精神头似乎格外的好,竟然还半靠着喝了小半碗粥,犹似个没牙的病老虎,而晋王兵临城下,他内心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说不上是喜是悲。
大抵人的感情都是比较复杂的,他也曾经想过要做个好太子的,只是下面的弟弟们虎视眈眈,都巴望着他出错,好将他拉下以来。
久而久之,特别是受到齐帝的训导,他心里对齐帝早没了孺慕之思,只巴不得他早早给自己腾出位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夏芍药听到平安带着大头逃了出来,居然找到了京畿大营,很是不可置信。
“他跟大头可好?可挨了打不曾?”说着差点喜极泣,谢天谢地!
榴花这些日子也是急的团团转,主仆两个嘴上的燎泡一个比一个多,听得人平安回来了,已经开始念阿弥跎佛了。
前来报讯的兵士乃是夏景行帐下亲兵,见得夏芍药慈母心肠,着实将夏平安夸了一顿。
“……大将军怕小公子有伤,特意叫了军医去把脉,还脱了小公子衣衫验伤,果然不曾受一丁点皮肉之苦。据小公子自己讲,他只是被宁世子圈在一处院子里这些日子,并不曾挨打。”又庆幸道:“也亏得小公子机灵,逃出来之后就直奔了大营,不然说不定这会子还没回来呢。大将军后来派人去捉宁世子,审了他身边的护卫才知道,小公子逃走之后,孙侯府上派人来捉小公子,若是教他们在回城的路上碰上,岂非逃不掉了?!”
一席话说的夏芍药跟榴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听得兵士再三宽慰二人无恙,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等亲兵走后,榴花才拍着胸口后怕:“得亏安哥儿福大命大,大头跟着他也出不了错!”
夏芍药恨不得跟着亲兵走一遭军营,亲眼瞧瞧儿子,只是她是女眷,恐怕连辕门都迈不进去,只能暂且忍耐。
夏家宅子里所有仆人听得小公子与大头平安脱险,均高兴不已。砚台跟笔筒听得平安无事,小哥俩抱在一起欢呼雀跃,数日来首次露出了笑容。
厨娘摇晃着胖胖的身子去炖汤,还将厨房里洗菜切菜的婆子丫头支使的团团转:“哥儿平安了,夫人也该有胃口吃饭了。”
这几日厨房端到正房的饭菜消耗量太小,一度让厨娘对自己的厨艺失去了信心。
厨房里的汤面小菜端到了主院里,夏芍药胃口大开,就着小菜吃了一碗鸡汤面,连上面铺的一层鸡脯子肉也吃了,还想再来一碗的时候,吴忠遣人来报:京城里乱了,街上到处都是军士,也不知道从哪个城门口涌进来的,跟巡检司的人打了起来,就连小商小贩们都挑着担子找地方躲灾。
夏芍药鸡汤面也不吃了,亲自往前院正厅去见吴忠。
吴忠早得了夏景行密令,知道此次若是乱起来,便关乎夏家一干人等的身家性命,自是不敢懈怠,一面派人去街上打探,一面紧闭了府门加强巡守。
“街上打起来的都是什么人?”
吴忠道:“派出去的人来回,有巡检司的人马,也有京畿大营的人马,最早入城的却是晋军。”
夏芍药倒吸了一口凉气:“晋王这是真要……逼宫篡位?”
吴忠苦笑:“也不知道这位王爷是准备给侄子开道还是自己上位,总归他是带兵乱起来了。”亲手酿造了京城这场大乱。
街上才乱起来的时候,孙意远派出去抓夏平安的人马无功而返,往侯府里去报信。
孙侯听得夏平安跑了,不但人没抓到,等这些人回头再去找宁景世的时候,就连宁景世也失踪了。且那院子里还有凌乱的脚印,院门口还有马蹄印子。
“一群废物,连个孩子也抓不住,本侯养你们做什么?关键时刻没一个顶用的!可查了那些人是抓宁世子的,还是镇北侯府的人寻了去接宁世子回家的?”
领头的亲卫见侯爷震怒,生怕再迁怒于他们。况且宁景世的死活还真与他们关系不大,为了平息他的怒火,便道:“那马蹄印是向着城里来的,想来是侯府的人接了宁世子回家吧……顺带着也将夏平安带走了。”
纵如此,孙意远也觉得一招妙棋生生让这帮蠢材给破坏了,没显出他的手段来。
长安城乱起来之后,别的府邸唯恐避之不及,皆紧闭大门,唯独孙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