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主-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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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经音缭绕;书房外面,犬声呜咽。
正文 二三四章 挽歌
“带我出去看看。”罗桑曲结打破了沉默,看着徐硕温声道。
徐硕诚恳一礼,说道:“愿为您带路。”
旁边的小喇嘛赶紧把早就准备好了但却没有派上用场的轮椅推了过来。罗桑曲结示意小喇嘛不必跟着,只需要徐硕推着轮椅,离开小昭寺,向着繁华的拉萨走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是瓦蓝的天空突然席卷来了乌黑的云朵,小昭寺周围的旅人游客们看到天sè,便赶紧躲开,此时大街上一片寂静,只有淡淡的yīn影,笼罩着大地。
哗哗声响,朔风吹起,越来越多的乌云翻滚着往拉萨城席卷而来,不知道天上多少云彩,而在这黑云的中间,只有两块地方仍然散着淡淡的他天光,就像是一尊神祗的目光,淡淡的关注着地上即将发生的一切。
徐硕推着罗桑曲结,安静的离开了小昭寺,沿着长长地路道,走入了拉萨城的街巷之中,先前聚集的旅人游客们早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虔诚的教众们还在小昭寺mén口跪拜行礼。
此时,还没有太多人发现轮椅上的老喇嘛是谁,罗桑曲结是小昭寺的神祗,自然没有多少人见过。地上跪着的教众,只觉得这两个人的组合有点奇怪,年轻人和明显可以看出来是汉人,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虔诚的佛教徒,也不像是那种慕名前来拜访的游客,但是为什么,推着轮椅,年轻人的脸上满是悲伤。
徐硕没有理会周遭人的目光,只是安静的推着轮椅,眼光很自然的洒在罗桑曲结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生怕地上一丝一毫的沟壑带来的震动,会让轮椅上这个受了太多折磨的身躯再多承受一点苦难。
“我那时候便是从这里进的小昭寺,不过十余年了这大mén也改到那边去了。”罗桑曲结轻声说着,声音细小,但是语气里有些难以掩饰的怀旧,“那个采yào的年轻人便是在这里上了回北京的车。”
罗桑曲结伸出手轻轻扶了扶轮椅的把手,轻声说道:“如果我没有从这扇mén走进去的话,会怎么样?”
徐硕沉默的推着轮椅,没有吭声,心里明白这个轮椅上的老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既然发生了,又哪里会有可以挽回的余地,而且这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都不是那么完美的,即便是自己推着的轮椅上的这个老人在外人的眼中是如何的光彩夺目,可是在他自己的心中却已经是破败不堪,千疮百孔。
罗桑曲结抬头看了徐硕一眼,说道:“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乘势而来,乘势而归,所得所失,又有什么要紧的。即便是这身臭皮囊,现在锦衣挂身,百年之后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话到最后,罗桑曲结竟然难以自抑的笑了起来,笑声里夹着快慰、悔恨。徐硕低下头,叹了口气。
小昭寺虽然偏僻,但也是拉萨城里佛教很重要的圣地,来来往往的虔诚的佛教徒自然不少。离开了小昭寺的范围之后,罗桑曲结就再也没有说话,徐硕也不吭声,二人就像是忘记了刚才说了什么,讲了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就那么静静绕着街道在拉萨城里转来转去,在周遭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中走过。
故事虽然讲完了,但是徐硕并不认为这故事真的就讲完了,罗桑曲结有意的隐瞒了关于是谁造成他身体现在的那个人,徐硕有点痛苦,即害怕知道真相,又想知道。而看罗桑曲结的打算,应该是要把这些话留在心底,只在独自与佛祖相处时说出,或者一辈子只是深藏在心底一个人独享。
轮椅在拉萨的街道上缓缓的行走着,碾压者,轮椅的轮圈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十分清脆清楚,就像是走在一条长而深邃的幽谷中,声音从尽头反shè回来,然后在想遥远的方向传去。
徐硕霍然抬头,眼眸里一片惊sè,扫视着四周。将他从沉思中唤醒过来的自然是轮椅与地面摩擦时产生哗啦哗啦声。此时虽然是yīn天,但是雨还没有下下来,而且在小昭寺这里即便是下雨了也不可能安静到这种样子,卖东西的商人,远来的旅客,跪拜的藏民,都会因为拥挤而发出嘈杂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此时,四周会变得如此安静,即便是轮椅的嘎吱声音,都会清楚地像是独自在黑夜中行走时那么清楚。
又回到小昭寺了,刚好在拉萨城里转了一个圈,徐硕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sè微微发白,心头无比震惊。在他的前世中虽然无数次见过一群人跪拜的场景,但是在这里行走了一年之后,再次看到的时候,心里依然感到了惊骇莫名。
街道上空无一人,即便是来来往往的旅客们都远远的站在了街道的旁边,而车辆则是被拥挤的人群完全堵住了所以不能过来,轮椅的两侧都只是黑压压的人头。
所有的来小昭寺参拜的藏人们,都挤在了路道的两侧,跪在了地上,对着街中缓缓行走着的轮椅伏拜,纹丝不动。
徐硕知道这些藏民们跪拜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认出了轮椅上的罗桑曲结,这位小昭寺的活佛。直到此时此刻,徐硕才知道原来在拉萨人的心中,原来罗桑曲结竟是这么受人尊敬。
没有任何的bī迫,没有任何的原因,所有的人都是主动伏拜在了地上,而在小昭寺旁边做生意的人,也主动避让到了路道两侧,头颅低垂。
活佛老了,真的老了,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已经枯瘦如斯,小昭寺旁边的藏民心中都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他们知道活佛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江河日下,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到了这一种地步,就是这位默默念诵往生咒,保护着雪山上下的牧民们安安康康的老人,就这么突然的要消失了,渐渐老去,渐渐消亡,就如同此时被黑云笼罩着的太阳一样,终将陷入永久的黑暗之中。在这种巨大的惶恐和不安之下,他们除却了跪拜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宣泄心中感情的手段。
看来着来来往往的藏民还是认出了自己心中的这位神祗,然后传播了开来,当再次回来的时候,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跪拜,是最后的告别,和最后的感恩。
徐硕低下头的时候,看到轮椅上的老人的头,低低的歪在轮椅的一侧,就好像是睡着了,老人单薄而脆弱的身躯,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黑云之中露出的天光终于消失不见,铺天盖地的黑sè掩盖了一切,就像是接下来的情景,即便是天上的神祗都不愿再看。
街上随着雨点落地的啪啪声,瞬间便是铺天盖地的低低的呜咽声,悲伤就像是一阵风,一下子从小昭寺的一边刮到了另一边,泪水掺杂着雨水散散的铺开在地上,呜咽声伴随着雷声久久的回dàng在天地之间,就像是一曲巨大的无以复加的挽歌。
而流下泪水的、呜咽出声的这些人,也许只是那个年轻喇嘛在雪山上以草yào救治的牧民,也许是年轻喇嘛从死神口中夺出的生命,也许是中年喇嘛传道授业后解脱的信仰,也许是中年喇嘛口中吐出的六字真言震撼过的生命,也许只是与老年喇嘛素不相识的路人,也许只是老年喇嘛曾经有过一饭之恩的旅人。
而在此时,他们只是一首挽歌,一首再没有任何的挽回余地的挽歌。
正文 二三五章 往生咒
西藏被称为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而在此时,天上突兀而来的漆黑云团就像是带着一种直yù将拉萨夷为平地的决绝一般往这边袭来。云层之间的闪电一道又一道接连不断的往地面上坠来,天地之间倏忽明亮倏忽黑暗,而雨滴自从第一滴落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停顿过,路面上全是积水,水滴在砸在积水上,哗哗作响。
天黑雷大雨打,但小昭寺附近依然是寂静一片,就像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而在这种沉寂之下的便是无可言表的悲伤,那种呜咽声自从停止住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坠泪,还好有这雨,所以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泪。
雨水肆意的冲刷着路边人群,头颅上,衣袂上,小摊上,都全部被打湿了,而跪倒在地上的人群却没有一个起身的,天sè黑暗,地sè比天sè还要黑暗。
徐硕面无表情,嘴唇翕动着,头颅低垂着,缓慢而用力的推着老人往大昭寺里进去,比出来之时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轮椅上睡着了的老人再受一点的颠簸。
雨水从老人身上白sè的衣服上缓缓滑落,然后洇散成一片,就像是在白底上印出了无数的花朵。
吱呀一声,小昭寺的大mén紧紧地关闭了,把庙宇内的一切和庙外的一切阻隔了起来。距离上割断了,但是人心底里并没有隔断,人们开始挪动,没有站起身,而是在地上磕着长头往小昭寺的大mén处移动。
以前的一切都是为了佛祖,为了自己家人和重视的人的安康,而今天的这些就当是给老人说的最后一声再见。
小昭寺里开始喧沸起来,不是那种嘈杂的喧沸,而是一种沉闷的整齐的有力度的声音,是念诵往生咒的声音。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迦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谛迦弥腻迦迦那积多迦隶莎婆诃,若有善男子善nv人。能诵此咒者。阿弥陀佛常住其顶日夜拥护。无令怨家而得其使。现世常得安稳。临命终时任运转生。”
现世常得安稳。临命终时任运转生。
北京城里的风,带来了来自西南的湿气,天空迅速的黑暗了起来,地面上迅速的湿润了起来,雨点重重的打在了虚沸的土地上溅起了昏黄的土气,整座城市笼罩在了灰暗之中,钢筋水泥之间,失去了全部的生机。
天空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夏墨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手里的珠串的线突兀的断裂开来,手中的珠子散落一地。
屋外阳台上小东西正朝天大叫,声音低沉。
而在国家大剧院正在上演《麦克白》,刘青云坐在台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动静,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手缓缓地抚摸着腿上的máo毯,静静的想着一些事情。
而此时台上正演到第七场,正是麦克白在夫人的撺掇下在刺杀皇帝与否的问题上挣扎着的一幕,台上遍燃火炬。一司膳及若干仆人持肴馔食具上,自台前经过。麦克白上。
“要是干了以后就完了,那么还是快一点干;要是凭着暗杀的手段,可以攫取美满的结果,又可以排除了一切后患;要是这一刀砍下去,就可以完成一切、终结一切、解决一切——在这人世上,仅仅在这人世上,在时间这大海的浅滩上;那么来生我也就顾不到了。可是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往往逃不过现世的裁判;我们树立下血的榜样,教会别人杀人,结果反而自己被人所杀;把毒yào投入酒杯里的人,结果也会自己饮酖而死,这就是一丝不爽的报应。他到这儿来本有两重的信任:第一,我是他的亲戚,又是他的臣子,按照名分绝对不能干这样的事;第二,我是他的主人,应当保障他身体的安全,怎么可以自己持刀行刺?而且,这个邓肯秉xìng仁慈,处理国政,从来没有过失,要是把他杀死了,他的生前的美德,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