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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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老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一曲唱罢,忽然背后传来数声朗笑,一个声音道:“太白一首《将进酒》,道出了多少贪杯好酒之人的心声,大师本是少林僧人,不沾酒,不吃肉,可如今却饮酒吃肉,好生快活!大师虽不守佛门清规,但深谙佛道禅理,真可谓‘清心寡欲心无魔,吃肉饮酒照修佛’啊!”
“笑禅人”蓦然回首,道:“清风仁兄见笑了,老衲自佛堂宝刹搬到这荒郊野外,实在是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呐!”
站在“笑禅人”身后的那人竟是清风老人,只听那清风老人又自大笑道:“出家之人,四海为家,大师搭一处草棚,便可为佛堂,垒石便可作佛像,修行不在庙堂,心中有佛,即便身处江湖,处处皆可修行。”
“笑禅人”道:“好一个出家之人,四海为家,半月以来,老衲与清风仁兄松间对弈,月下饮酒,这段日子,当真是逍遥快乐!”
“蒙大师好心收留,老夫得以避居在这神机山中,超脱世俗,不问世事,耳根清净,逍遥如仙!”
清风老人朗笑数声忽又一顿,道:“不过,大师这几日,对弈之时,似乎心不在焉,心神不宁,莫非心中装着什么事情不成?”
“笑禅人”凝望着远山的目光缓缓收回,长叹一声,道:“清风兄有所不知,近日老衲受到一封师弟托人送来的信函……”
清风老人道:“故人来信,岂非是一件快事,大师缘何闷闷不乐?”
“笑禅人”道:“当年达摩秘经《洗髓经》被盗,因此引起江湖纷争,此事我与师弟了空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当年师弟还俗后,为避灾祸,藏身不出,而我在佛主面前发誓,此生必要追回《洗髓经》,否则永不回寺,此事一去,已有六十余载,我仍是没能找回少林秘经,因此无颜回寺,只消在这神机山中做了一方野僧!”
清风老人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预,既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其后果也自是要自己承当!”
“笑禅人”轻轻点头道:“不错,自此之后,我幽居神机山中,而师弟也鲜有音讯传出,三日前,师弟托惹我呢送来一份书信,信中称他要去找星月宫惜月宫主复仇,托我照顾他的弟子丁鼎!”
清风老人满面疑惑之色,道:“了空大师怎会与星月宫结仇?”
“笑禅人”了无大师叹道:“仁兄可曾听说过梅客山这个名字!”
清风老人长须一颤,道:“‘飞来一剑‘梅客山!”
了无大师一拂长须,道:“不错,他与我师弟本是同一人!”
“梅客山就是了空大师,了空大师就是梅客山!”
清风老人道:“如此说来,他为当年聂二娘之死而去找惜月宫主报仇,也就说得通了!”
了无大师轻轻点头,目光不时朝那下山道路望几眼,道:“我已派遣佩玉、沉海二人下山去打探他们师徒的消息,但愿可以阻止他们复仇……”
哒哒哒……
他语声未落,忽见道上尘头大起,冲出两匹快马。
马行如风,疾驰而来。
策马二人,一人高大魁梧,一人身形偏瘦,马背上,还有一人。
两人各乘一匹马,来到跟前,那高大汉子,将那马背上人奋力一抛,扔在马下。
二人也纷纷滑坠马下,将地上那人身上的穴道解开。
地上那人一抬首,得以望见他的面容,他竟是丁鼎!
只听他满面怒容,厉声道:“你们为何将我绑来此地,你们究竟是谁?”
那“笑禅人”了无大师微微一笑,走到丁鼎跟前,俯身道:“你便是丁鼎,师弟收的弟子?”
丁鼎一听此话,神色大变,站起身来,道:“你……你是了无大师……”
“笑禅人”轻轻点头道:“不错,正是老衲!”
丁鼎瞧了他两眼,又自朗声道:“师伯,师父被惜月宫主所杀,如今师父大仇未报,你为何将我带来此地?”
了无大师道:“惜月宫主武功高强,你绝对不是她的敌手,我既然已经答应师弟好好照顾你,便绝不能眼见你以身犯险,只有将你强行绑来此地!”
丁鼎面色愤然道:“如今师父大仇未报,师侄寝食难安,若叫弟子一生躲在这幽山之中,生不能报师仇,愧对恩师养育之恩,弟子宁愿自绝于此!”
他一言至此,面上已满是悲痛之色,双目中更有怒火射出。
了无大师叹道:“你若就此死去,怎对得起你师父的在天之灵,你师父在信中再三嘱咐我,不要让你为他报仇!”
丁鼎眼角流泪,面色凄然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报仇!报仇!”
他说到此处,足下一掠,转身奔入树林之中。
却见了无大师身形突然闪了两闪,挡住他的去路,喝道:“师侄,且慢行去!”
丁鼎足下一顿,道:“何事?”
了无大师道:“此刻天色已晚,你且在这神机山中留宿一晚,我有几招剑法传你,等你学成,再下山复仇,这样一来,纵使杀不了惜月,我也不算辜负师弟所托……”
丁鼎有些犹豫,却闻清风老人道:“丁少侠,依老夫之见,此举可行,了无大师传你几招,老夫再传你几招,这样报仇的胜算岂非更大!”
一旁的石沉海冷冷道:“傻小子,师父跟清风老人愿意传武于你,这是你的福分,你还犹豫什么?”
丁鼎又想起师父惨死,觉得三人言之成理,当下跪倒在地,道:“多谢二位前辈!”
了无大师伸出双掌,将他轻轻扶起道:“快快起开,夜色渐深,我们也快回去吧!”
丁鼎沉思片刻,忽然道:“师伯,晚辈尚有一事未了,只怕此刻还不能随你而去!”
了无大师微微一愕,脱口道:“何事?”
丁鼎道:“此刻恩师遗体尚且放在山下,未曾下葬,晚辈遵照师父遗命,得将他带回沙龙梅林安葬!”
了无大师凄然叹道:“既是师弟遗命,那你也不要拂了他的心意,此刻便下山去,了却此事之后,速回神机!”
丁鼎当即下拜,叩首道:“是!”
他又自起身,掠上马背,策马下山而去。
……
暗夜之中,一驾马车,载着一口漆黑的棺材,飞驰而去。
三更时分,陡闻一声马嘶,马车行到一片山林,忽然停了。
一片人语落处,蓦地蹿出五条人影,将马车围住。
但闻为首一人道:“阁下若想活命,请将马车留下!”
丁鼎当下大惊,反手撤出长剑,擎在掌中,目光灼灼道:“阁下是谁?何故挡我去路?若为劫财而来,只怕是弄错了吧!”
“在下奉掌门之命,前来验尸!”
“阁下何门何派?”
“崆峒!”
那人冷冷道:“棺材之内,可是梅客山?”
丁鼎朗声道:“正是恩师!”
那人狞笑一声,道:“那便错不了!”
“他当真已死?”
“与你何干!”
“在下只想看看客山之死,是真是假!”
“休想!”
“那在下只有亲自开棺一看究竟了!”
“痴心妄想!”
“动手!”
那人大喝一声,五人便已齐的拔出长剑。
剑光齐闪,五柄长剑,朝丁鼎劈下!
丁鼎大喝一声,暴怒之下,长剑疾挥!
霎时之间,身前两人,惨呼一声,便已中剑身亡!
丁鼎方自收剑,又有两人翻身扑来,丁鼎挥剑相迎!
为首那人,突地纵身掠至马车之上,伸手去揭那棺盖。
那马忽然长嘶一声,突地一掀,将为首那人连同棺材一同甩落在地。
丁鼎当即挥剑,将身前两人斩杀,又掠至为首那人身侧,长剑刺下!
惨叫声伴随着鲜血,一齐射出,给凄凉的黑夜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之气!
一场恶斗,已令丁鼎大汗淋漓,浑身湿透。
他收起嗜血的长剑,望着地上鲜血淋漓的尸身,他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胃腹一阵翻腾。
这一群人与他仅是一次见面,他甚至连他们的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或许是崆峒门下的弟子,而这五条陌生的性命,此刻却皆已死在他的剑下。
他茫然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转回头,茫然托起地上的棺木,放回马车之上,跳上马车,,迎着扑面而来的山风,催马行去,马匹拖着车辆,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打着马车,已然驰出林外,却又茫然,口中喃喃道:“或许,我该将他们的尸骨埋葬的……”
突又拨转马首,奔回原处,地上的血渍仍在,但是——那五具神秘、奇诡,而又可怜的尸身,此刻竟然不知去向!
山风在耳边呼啸、星光在天边闪烁,丁鼎茫然立在这山风呼啸,星光璀璨的孤脊上,耳中却什么也听不见,眼中什么都看不见。
良久,良久——
他目光方自投落到那深不见底的万丈绝壑中去,然后便将胸中的痛苦与忏悔,都化做了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
终于,他重新跳上马车,打马行去。
……
梅,傲寒而立,因而往往在寒冷之地,可以看见成片的梅花。
荆江河段,气候温和,但却又一片生长茂盛的梅林。
然而,栽梅的人,已经死去。
于是那一株株梅树,便也成了一个个孤儿,再无人照料。
梅林的尽处,是一块平地。
没有一株梅,也没有一棵草,有的只有一个坟墓。
丁鼎将一畦梅花移到这里,他亲手埋下第一株。
他知道梅花在这块地上一定开得比别的地方更鲜艳。
因为这块地很肥。
第一株梅花种下去的时候,丁鼎的脸上带着笑容,可是他的心却在绞痛。
梅花开得很艳。
这本是一个很好看的场景,但此刻看来却又难免令人心中生出一丝悲伤的情怀。
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无奈,就像你等不到的人,你无法挽回的事。
他在一个坟墓的左侧,又挖了一个五尺长八尺宽的坟坑。
那个坟坑看起来很大,躺下去应该很舒服。
为此,他还特意躺下去试了试。
他觉得很好,很舒服,于是他捧起泥土。
他将自己最一生最敬爱的师父埋在这块地下,他的尸体虽然很快就会腐朽,但他的灵魂却将永久安息。
丁鼎不愿任何人再来打扰他们,所以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埋葬之处。
以后当梅花盛开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称赞这片鲜艳之地,但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什么力量使这片花分外鲜艳的。
永远没有别人,只有丁鼎自己。
只有他知道,他已将自己最敬爱的师父的生命赋予这片土壤。
他希望师父的生命能与大地融合。
暮色刚刚降临,种花的人已都走了。
直到这时,丁鼎的眼泪才流下。
他最亲的人死了,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寂寞。
但除了他自己外,他这种感情绝不会有别人知道,永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