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燕歌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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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扎木的马屁显然起了点作用,一直语气冷淡的黑衣人再次沙哑地笑了起来,“好,竟然马努老头要作死,我们就成全他,哼,好一个胡人首富,现在多事之秋,主上正缺这样一只大肥羊。”
不过异常谨慎的性格,让他在月光下再一次细看一遍羊皮卷,沉声问:“你再说说这几个汉人?”
“禀告大人,这七个汉人当中,三个江湖人,两个猎户一个渔夫还有一个混混,大人放心,都是一些小虾米。”
“这个叫燕歌行的……”
黑衣人目光停留在这个名字上,毒蛇般的直觉让他感觉这个人非比寻常。
“大人,他就是那个混混,没什么本事,靠走后门和装穷混了个护卫……”
他突然闭上嘴,因为明显感到黑衣人的眼神又瞬间冰冷。
果然听黑衣人冷笑问:“一个混混会起燕歌行这个不俗的名字?一个混混能骗过马努那只老狐狸的眼睛?”
“这个汉人好好查一查!”黑衣人语气严厉,惊得头顶一片树叶震落下来,飘飘荡荡落在尼扎木的头巾上。
“是…属下…属下明白!”
尼扎木颤声应道,很难理解黑衣人如此小题大做,但一想到黑衣人对不听话下属的残忍手段,他就忍不住发抖。
黑衣人一步上前,缓缓伸手,吓得尼扎木全身紧绷起来,却不敢有丝毫动弹,黑衣人伸手拈起尼扎木头巾上的落叶,轻轻捏在手里转动,语气突然柔和:
“尼扎木,你十年没回家了吧?”
尼扎木双手撑地,头低垂,不敢答话,思绪却已飘向远方那片绿油油的草原,那里有他的妻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你想不想家?”黑衣人问,手指一弹,落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属下不敢……”
黑衣人仿佛叹了口气,似乎也想起自己的家人,伸手把尼扎木从地上扶了起来,盯着他畏畏缩缩的眼睛,低声道:
“尼扎木,等这件事办成之后,本都侯上报主上郅支单于,升你为黑鹰卫百夫长,让你风风光光回家。”
“谢大人栽培!”尼扎木语气激动,又要下跪,却被黑衣人硬如花岗岩般的大手牢牢按住,令他动弹不得。
“去吧。”黑衣人松开手。
“属下告退!”尼扎木弓腰行礼,徐徐后退之后,才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
走在回路上,尼扎木早已冷汗夹背,至始至终,他都不敢正面看黑衣人一眼,据说那个铁弗大人是毒蛇的后裔,他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反正那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让他的脚步更加匆匆。
铁弗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又站了良久,对着夜空挥了一下手,一只幽灵般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跟前。
“通知城内黑鹰卫,明日五时伪装成商队,在城外集合,敢迟到者,杀无赦!”
轰!
一根石柱被黑衣人一拳爆成碎石。
幽灵点点头,一阵风过,他像一片暗影融进夜色,消失得无声无息……
第十一章 送别
清晨五点。
薄雾弥漫在小巷深处。
燕幕城与店老板结了账,牵着红马刚走出小客栈的前门,就看见墙角一个梳着垂髫发髻的小丫头怒气冲冲瞪着他。
这是个陌生的汉人小姑娘,脚上放着一个鼓得很夸张的蓝布包裹,睡眼朦胧,连连打着哈气,一看见燕幕城,就像一只母老虎般吼了起来:
“喂,你是不是姓燕的?”
燕幕城走过去笑问:“小丫头,我就是姓燕的,怎么了?”
“好了,别废话!我叫婉儿,是夏曼老板娘的贴身丫头,这个包裹给你,哎呦,重死人啦!你快接住啊,笨蛋!”
这声笨蛋,似曾相识,看来有其主必有其仆,整个长安城也只有这两个女人敢说燕大侠是笨蛋了,希望她转的圈圈不会和她主人一样变态。
不等燕幕城反应,这丫头鼓着腮帮把地上的包裹抱起来,摔到燕幕城手里!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燕幕城轻轻伸出两根手指就把包裹拎里起来,看得小丫头暗暗咂舌,他找了个干净的角落,默默将包裹打开。
不用猜,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不过燕幕城没想到,里面东西竟然好到如此地步。
首先现入眼帘的,是两件浅蓝色男性曲裾深衣,纯棉布料,摸起来很柔软,针脚一看就是新制的,此外还有两件厚实的羊皮大袄,和两双粗犷的牛皮靴。
燕幕城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翻,手突然被烫了一下,痛的嘴角一抽,小丫头立刻咯咯笑起来。
原来下面一块布里鼓囊囊挤着20多个燕幕城最喜欢吃的肉夹馍,显然是刚出炉的,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燕幕城口水流了出来。
更让他惊喜的是,馍馍下面居然还藏着一个土黄色的酒葫芦,用手摇了摇,一股葡萄酒的醇香扑面而来。
燕幕城慢慢直起腰,差点眼泪汪汪。
实在——太丰盛了!
……
“笨蛋,最里面还有好东西。”
小丫头一直在旁笑眯眯看着燕幕城的表情变化,这时蹲下身麻利扒开衣物,在叮叮当当中,包裹最里层滚出6贯沉甸甸的铜钱,在晨风中闪闪发光。
1贯1000枚五铢钱。
6贯就是6000枚。
五铢钱是汉朝通用的货币,造型外圆内方,重量轻盈,深爱大汉百姓热棒,而且更重的是五铢钱在西域各国也是硬通货,很多商人交易除非以物换物,否则只认大汉的五铢钱。
当时西汉政治清明,近年来又无战事,农业与贸易都非常发达,在汉元帝主政时,物价非常低廉,一斛米才5钱,6000枚五铢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足以让一户五口之家的老百姓过好几年安身日子。
燕幕城鼻子发酸,这么多钱,要让夏曼古丽的面馆卖多少肉夹馍?
他拎起钱塞回给小丫头:“燕某无功不受禄,衣物和吃食可以要,但这钱在下是万万不能收,还请婉儿姑娘转达我对你们老板娘的谢意!”
小丫头贪婪地盯了铜钱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退后一步叉腰道:“你丫想得美!这钱可不是白给你!老板娘说了这是你在面馆做10年杂役的工钱!算是提前预支给你!知道不!哼。”
燕幕城被吓住了。
随即脸露苦笑,他想起自己确实给夏曼古丽签订了一份保证书,说自己从西域回来之后,就去她的面馆做一名杂役实习生,可是没说10年好不?
他懵逼的样子让小丫头暗暗偷乐,又故意板着脸冷笑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见钱不开心的,哼,我老板娘说,今天你不要也得要!
遇到这么霸道的老板娘和这么张牙舞爪的野丫头,燕幕城只好选择举手投降,
反正到时再一枚不少地回给她就是,免得这小丫头纠缠不休。
他把大包裹拴在马身上,正待翻身上马,却见小丫头张手拦在前头,不禁笑问:“大姐,您老还有事?”
小丫头叉腰嘟起脸,指着燕幕城鼻子叫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跑?老板娘还有三件事要我交待你!第一,你以后不许再穿破衣服!第二,两年时间一到,你必须立马滚回来当杂役!第三,把你腰上挂着那一个脏兮兮的木马给她。”
说完,她小手一伸。
不过,从这丫头脸上的表情看,对老板娘第三个要求,明显充满了不屑和不解,真搞不懂老板娘为什么偏偏要那个做工粗糙的木马?这木马就挂在燕幕城的右腰下,看上去又旧又难看,就是燕幕城哭着喊着白送给她100个,她都不要!
她不知夏曼古丽却清楚地知道,这个旧木马在燕幕城心中的分量。
当听这丫头说起木马,燕幕城呆呆站立,把这个树叶大小的片状木马轻轻握在手中,思绪回到20年前,那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
这木马是燕幕城亲娘亲手削的,是送给燕幕城七岁时的生日礼物,一个月后她就冻死在长安街头。
那时义父谷吉还是长安的一名捕快,看见一个脏兮兮的男孩趴在一名死去女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便收养了他。
所以,这木马是燕幕城亲娘留给他的唯一物件,燕幕城视若性命,时时刻刻带着,仿佛母亲就在自己身边。
这件事是他在一次酒后无意中对夏曼古丽说起过,当听小丫头说夏曼古丽想要这个木马时,燕幕城岂不知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让燕幕城把这个最珍视的物件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另外也在无声地测试地自己在燕幕城心中的地位。
燕幕城当真有些为难。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坦然接受一个女子的深情,正沉吟着想用什么言词来婉拒,就见小丫头柳眉倒竖一摆手,“算了,老板娘说了,如果你超过一息时间没有交出来,她就不要了!”
这倒让燕幕城松了口气。
小丫头说完转身就走,才几步突又回头,冲燕幕城吐了一口口水:“小气鬼!亏得老板娘帮你缝了一晚上衣服,手都扎出血了!还送你这么多钱!”
在燕幕城一脸愧色的目送中,小丫头转过几个路口就不见了。
……
小丫头一路气鼓鼓的小跑,在穿过几个转角后,来到一处小河边。
那里有一棵古老的柳树,已经被春风吹绿的枝条迎风摆动,似水流年。
一个穿紫色衣裙的女人独自在柳树下无聊地荡着秋千。
小丫头婉儿叹了口气,默默走上前,低着头道:“老板娘,他果然没给。”
“哦?”夏曼古丽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她的手,真的是两手空空,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呆呆看向远方。
“老板娘你别难过,如果你亲自去向他要,他一定会给的!你送他这么多好看的衣服和吃的,他开心得都快哭了!”
小丫头赶紧安慰,帮她荡秋千。
“臭丫头!我眼睛都肿成两个桃子,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见人?”夏曼古丽打了一下丫头的脑袋。
“哇塞,不是吧?昨晚是你哭了一夜呀,我还以为是夜猫子在喵喵叫呢?”小丫头很认真地表示受到惊吓。
“小蹄子,看我不把你扁成猪头!”夏曼古丽咆哮着从千秋上跳下来。
……
古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诚不我欺也,燕幕城一声叹息。
说好七点在城西门外集合,他看看天色时间还早,于是翻身上马,往西南方向而去,再次来到昨晚不敢敲门的小院外。
里面寂静无声,想必义母因为晚上睡得很晚,所以在补一个回笼觉。
他左右看着无人,一个箭步跃上墙头,然后无声地落下,将手中用布包裹的6贯钱,蹑手蹑脚地放在义母卧室门外挂着的一个老旧竹篮里。
这竹篮他看在眼里倍感亲切,小时候义母就是挎着这竹篮,带他去买菜。
那段时光仿如昨日。
虽然义父为国殉难后,朝廷抚恤金非常丰厚,可是义母一文不取,全部捐给了陪同义父一起遇难的那200多位大汉将士的遗孤和家属。
自己依旧日夜给人缝补捣衣度日。
想到这里,燕幕城心中万分惭愧。
等自己从西域回长安,确实要踏踏实实在夏曼古丽的面馆打几年工吧,让自己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