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风云图-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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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艳绝听得女儿改口叫他欧阳教主,胸口犹如中了重重一拳,眼眶竟不由自主突然红了。他望着两人,又仰天远眺,长叹一声,缓缓转过头去,右手轻轻一扬,说道:“走吧,都走吧。”
欧阳静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朱雀宫的人都是我引来的,他们此刻昏迷未醒,今日之事未曾听得半个字,还望您高抬贵手,放了他们。”说罢,缓缓跪在地上,冲欧阳艳绝磕了三个响头,蹒跚而去。
欧阳艳绝自怀中掏出一红色小瓶,说道:“这是‘如梦散’的解药,每月服一次,连服一年,便可解毒。”
古翼尘接过瓶子,说道:“多谢教主!”背着沈如雪尸首,搀携着欧阳静珊消失于朝阳之下。
旭日透过树丛,将点点光斑折射入天牢,欧阳艳绝立于当中,身后随从垂头顺目,不敢发出半点声息。良久,欧阳艳绝才对孙尚商道:“孙公子,还请随本宫走一趟,本宫有要事相问。”孙尚商道了声是,跟在欧阳艳绝身后,缓缓走出天牢。
一行人正要跟着出去,欧阳艳绝忽道:“少颖,今日之事,只能有六个人知道,若是多了一个,我要你脑袋。”头也不回,径直而去。
柳少颖连连称诺,过得片刻,才回神暗暗盘算,教主口中的六个人除了教主、孙尚商、古翼尘和欧阳静珊,剩下的两个,自是自己和赵含香。柳、赵二人得知自己不用自杀而死,均忍不住朝着教主离去的背影跪地谢恩,一想到要处死密道中十余教众,又忍不住毛骨悚然。
石火光阴,转瞬又是一秋,其时正值仲秋,贺兰之巅已是碧影丹霞,落樱纷飞。山崖斜壁处,三间茅草屋旁,两个人刀剑相抵,纹丝不动,正是古翼尘和欧阳静珊。欧阳静珊一头柔丝随风轻舞,手中长剑清越之音穿云裂帛,回声悠远,古翼尘一身素衣白衫,昂立峭壁,右手紧握青龙偃月刀,凝望着欧阳静珊。
良久,两人相视而笑,各收兵刃,古翼尘笑道:“珊儿,总算练成了,这招叫什么好?”欧阳静珊道:“这飞花剑十三剑法,第一招‘春暖花开’,第二招‘花枝招展’,第三招‘鸟语花香’,第四招‘百花争妍’,第五招‘遍地开花’,第六招‘步步莲花’求轻求快,乃是融入我轻功所得,第七招‘春花秋月’,化裁你‘青龙偃月刀刀法’而来,第八招‘八花九裂’,因为世上之花皆瞬间凋谢,往往妖艳而无常,此招为弥补前七招的纰漏和不足。第九招‘花团锦簇’,第十招‘分花约柳’,第十一招‘火烛银花’,第十二招‘移花接木’,将我的轻功与你的刀法相融互生,使剑法中有刀法之厚重,刀法中不失剑法之轻快,”说到这里,微微撅起嘴,娇声道:“不行不行,前面十二招名字都是我起的名字,最后一招,一定要你来起。”
古翼尘皱眉苦思良久,半晌才道:“这飞花十三剑法乃是你我二人隐居于此时所创,就叫‘柳暗花明’如何?”
欧阳静珊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道:“‘柳暗花明’虽有隐居之意,却总有出世之感,不得隐居真意,不好,再想想。”古翼尘又苦思冥想半晌,说道:“我脑中转来转去都是前十二招的名字,实在想不出来了。”欧阳静珊伸伸手触了触他鼻尖,说道:“真是笨!”转过身一面踱步一面道:“此剑法乃是你我合练而成,既不为争名邀誉,也不恃此横行天下,此剑法能进能退,攻守各半,有缓有疾,时轻时稳,看似中庸,钝中藏锋,无懈可击,不如就叫‘镜花水月’,如此既得隐遁江湖之意,又得刀剑合一之精神,你说好不好?”古翼尘哪有异议,连说“妙极”。
两人在草屋之前,山崖之巅一爿巨石上相偎而坐。那巨石溜光,一尘不染,两人显常常坐在这里眺望落霞,看日杲云出渐隐。古翼尘望了一会落日,俯首欧阳静珊,只见怀中人绿裙坠地,黛眉添秀,红唇轻启,也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凑过嘴去吻她双唇。夕阳如血,将欧阳静珊双颊照得绯红,她别过头去望着山下林壑,低声道:“古大哥,从今往后,我不能再陪你练剑了。”古翼尘诧异道:“这是什么缘故?”欧阳静珊道:“没什么缘故,总之我不能陪你饮酒比武,也不能和你骑马打猎。”古翼尘赫然起身,大声道:“这一年来我二人隐居于此,并无江湖中人前来追杀,莫不是你爹爹又派人唤你回教?”欧阳静珊说道:“不是。”古翼尘道:“那是什么?”欧阳静珊道:“我虽不能陪你练剑比武,驱犬逐兔,却还能收瓜架棚,生火做饭。”古翼尘摸着脑袋想了半日,更是一头雾水,皱眉道:“不能饮酒比武、骑马打猎,却能收瓜架棚,生火做饭,珊儿,你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欧阳静珊眉头一皱,说道:“你个傻子,还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古翼尘见她生气,忙陪不是,忖道:“她什么也没说,却说‘还要怎么说’。”想了半日,只是摇头,却见欧阳静珊面上又似嗔怒,又似隐笑,更是毫无头绪。欧阳静珊又问道:“你不见我胖了么?”古翼尘细细打量了半晌,摇摇头道:“不见得。”欧阳静珊嘟着嘴吁了口气,抚着肚子道:“现在你知道了罢?”古翼尘看她捂着肚子,登时十拿九稳,大声道:“你饿了何不早说,今日我刚打得一头獾猪,我们这就回家做饭。”欧阳静珊在他胳膊使劲一掐,说道:“要吃你自己吃,让我们饿死算啦。”古翼尘并未留心她说的是“我们”,只问道:“珊儿,你到底怎么了?”欧阳静珊红着脸道:“都快当爹了,还懵懵懂懂,没个大人样儿。”古翼尘脑中轰然一响,将青龙偃月刀扔在地下,抚着她双肩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么!”欧阳静珊望着他微笑不语,古翼尘站身起来,连声道:“我要当爹了,我有孩子了。”声音一次比一次更大,响彻整个山谷,只觉还不足以平息内心激动,忍不住向山崖奔了出去,方奔出二十余丈,却怕欧阳静珊有何闪失,又赶紧转了回来。
欧阳静珊笑道:“够啦,也不见有一分爹的模样。”
古翼尘伸臂轻轻搂住欧阳静珊,说道:“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女孩,一定和她娘一样漂亮,如果是个男孩,也要像他娘一样聪明,可不要像他爹这么笨,老婆说什么也听不明白,还老是挨老婆的打。”
欧阳静珊笑得前俯后仰,说道:“哪有自己的孩子,不盼着像自己的。”笑了一阵,又道:“我们现在就给孩子起个名字罢。”
古翼尘道:“尚不知是男是女,如何起名?”
欧阳静珊道:“一样起一个不就好了。”
古翼尘握着欧阳静珊的手,说道:“回去再说,你有身孕在身,不可受了风凉。”又道:“我古翼尘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是要习武强身的,若是女孩,就叫古嫣玲,若是男孩就叫古钺聪,你说好不好?”
欧阳静珊道:“嫣,巧笑态也,玲,清音盈耳,有声有色,不错。钺用铁而不磨砺,威而不怒,武而无锋,这个字用得好,聪字倒是差强人意些,不过相公喜欢,那就叫古钺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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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江湖险恶1
古钺聪葬了父亲,与林中槐同乘一骑趱行下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甚是投契。李凌风跟在两人身后,几次想说话都插不上嘴,更觉古钺聪越看越不顺眼,忍了半晌,终于说道:“老六,这小兔崽子虽是那美妇所生,但终究是个男孩儿,你干么费那个神和他逗趣?”
林中槐和古翼尘兀自说话,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李凌风策马赶上两人,探手入怀,从怀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古钺聪面前晃了一晃,说道:“老五,你让开。”
林中槐瞪他一眼,说道:“你又待怎样?”
李凌风道:“我看见这小兔崽子就手痒,你让我在他脸上画两只乌龟。”
林中槐道:“你忘了我们为何要带他下山了?”
李凌风道:“不就是向教主交差么?画两个乌龟也能交差。”
林中槐双手轻轻放在古钺聪肩膀上,说道:“五哥,别说我二人今日是生是死,全在聪儿身上,就算毫无干系,我也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从今往后,他也是我们的兄弟。”
李凌风冷笑一声,说道:“兄弟?老五,你总说我色迷心窍,我看你才是个大糊涂虫。”
林中槐道:“怎么?”
李凌风道:“你也知道,大护法的爪牙无孔不入,要是让他的人发现我们和这野种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知又会想出什么诡计陷害我们,只怕到时候不光你和我,连二护法也要受牵连。”
林中槐微微一怔,李凌风接道:“这些年,大护法与二护法之间的关系,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谁不是明明白白儿的。我们和苏含笑虽然同是兴州七煞,但我二人既是二护法的人,就要对得起他。”
林中槐点头道:“这个自然,二护法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立功也就罢了,决不能连累他。”
李凌风道:“所以说啊,这小子可以救我们,也可以害我们,关键看我们怎么处置。如果在这小子脸上画几只乌龟,再挑断手筋脚筋,打个半死绑在马屁股上,就算姓苏的有心陷害,也无计可施。”说着将匕首向古翼尘脸颊上伸去。
林中槐伸手拦住他,说道:“你莫吓着他,这样罢,下山后买匹马,让他跟着我们。”
古钺聪望着明晃晃的匕首,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闪忽闪睁得溜圆,不仅殊无惧意,反而将林中槐的手缓缓按下去,说道:“对付他这种人,还无需林叔叔动手。”李凌风“诶”一声,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轻轻在他脸上画了个圈,说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对付我这种人。”古钺聪不慌不忙道:“李凌风,你是江湖中闻风丧胆的兴州七煞,却要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怕有人会骂您堂堂“鬼面煞”欺软怕恶吧?”
李凌风“哼哼”一笑,匕首停在古钺聪鼻孔半寸之下,恶狠狠道:“老子是魔教中人,才不管什么欺软怕恶,他人越是骂我,老子就越是高兴。”匕首更向他鼻孔伸了一伸,说道:“这匕首很冰罢?没关系,一会儿把你鼻子割下来,就不冰了,因为只剩下痛了。”
古钺聪毕竟是个孩童,望着那匕首,使劲向后仰头,说道:“那你猜一猜,见到教主后,你的话和我的话,他会信谁的?”
李凌风不以为意,说道:“老子是神教的人,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什么东西,他老人家自然会信我的。”
古钺聪大摇其头,指了指他的脑袋,说道:“这里果然不好使。”
李凌风恼怒道:“怎么不好使了?”
古钺聪道:“恰恰相反,别人的话教主或许信不过,但假如我这个小兔崽子一口咬定就是你雪藏了宝刀,他必会坚信不疑。”
李凌风大怒道:“你敢威胁我?”匕首却不由微微离开古钺聪面颊。
古钺聪大声道:“没错,我就是威胁你。现在你不仅不敢杀我,也不能伤我一根毫毛,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也会让教主相信是你窝藏了他要的东西。”
李凌风一愣,将匕首小心翼翼收了回来,一时之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