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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寒山行-第93部分

小说: 寒山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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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将其搜走。“我永远忘不了父亲用染满鲜血的手把敌人的剑引向自己的胸膛……那种神情……”

    谢岚把双手紧抱成了拳,放在膝头。他的话没有继续,也许是无法继续。

    傲月追问:“那么那封信?大哥看了那封信神色就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写给我的。”谢岚把信递给傲月,“这些证据本都在师父手中。为了不让我复仇,他一直不愿把这些东西给我。看完信我才知道那是师父的一番苦心。大概他老人家认为现在时机成熟了吧……我终于可以还父亲一个清白了。那位长老想必与师父相识。说起今天的事,真是懊丧!”

    木柴“噼啪”作响,火光跃动,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她一眼望见那张沉静却苍白的脸,就觉得心头一阵痛。他一定是想弄清长老当年所犯的过错吧!可是毕竟他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如这场无奈拖了二十多年的冤案。她从背后温存地用手臂环住他,轻轻把头倚在他的背上,却觉察到他狂乱的心跳。他是个经历无数风浪的剑客啊!她好一阵惊愕,兴许二十多年的雨水已经把血腥味洗得干干净净,却洗不去谢岚心头的伤。他的心曾在这里被残忍地撕碎,他的英雄父亲和母亲悲惨地倒在他的脚边,只是为了保护年幼的他!仇敌在阴暗的角落里窃笑,他却在这人世苟安。谁知道“千年寒冰”的心竟还有一道裂口?这一夜,为了兑现对所爱的人的承诺,他自愿揭开伤疤。

    傲月到底还是不知该安慰他什么。

    许久,他回过身,把她的头按在胸前,长舒一口气,吐出两个字:“谢谢。”

    “月儿不想看见大哥此般辛苦。”

    “不是为仇恨,是为我的梦而辛苦。”他还是用了“辛苦”二字。

    箫声又起,本就半含着呜咽,此刻更带着一点凄惶。她不由自主感到恐惧,就像深陷入黑暗中,不可知觉,不得呼吸。仿佛自己立刻会被撕裂成粉末,在大风里散得无影无踪。

    “大哥,别吹箫了……”她把手按在他的箫上,“能不能把心事都说出来?我知道,回到这里对你来说简直是一场煎熬,可是很多事不是藏在心里就能化解的,比如宁大哥的事,十年了,你还是在伤感。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你伤感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浅浅一笑。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苍白的笑,不耐烦地抗议:“别这样,大哥,别和自己过不去。”

    “如我所想,即使告诉了你,梦依然只在梦里是最真实的。”她听不明白。他又说:“今晚陪我说会儿话行吗?听我说就行了。”“只要你愿意把话说出来就好。”她点了点头,含情脉脉的眼神令人心醉。谢岚忍不住吻了她。她就势依在他的怀中。火堆向他们播送温馨,四周昏黄一片,虽然是残破,但至少没有寒风。“等我办完这件事,了结了邵七,我们就一同去寒山小筑如何?”

    “大哥还记得呀,好呀,我们一起回去,安安静静过日子。”

    “对我来说这个愿望几近奢侈。与你相识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奢侈的几天。那回当我睁开眼,对见到的一切,只能说:绝美。没有别的词来形容。”

    “说起那时的事,大哥那时傲得像冰,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逞强的吗?”

    “记得。我还记得你连理都不理我,任我折腾。我算服了。”

    “大哥当时并不想理会月儿吧……”

    “是不知什么叫爱。一直到后来,你治好西门将军的伤就真走了……我才觉得心狠狠痛了一回。”

    “而我却还是不知道其实你在乎。若非自信了解你,我会断定你只属于冷酷。”

    他动情地点头:“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冷酷,在该决断的事情上又为什么优柔寡断,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我很清楚江湖的规矩,可能我明天就会死,我们再也不能这么秉烛夜谈,坐到天空发白。我可能成功,但即使成功也得不到什么。但如果我失败了,后果是什么?斩首、车裂,凌迟……就怕我连这些都不配,可能就在一个灰暗的角落里突然死去,不知何处葬身。”

    月儿用手抵住他的嘴:“能不能不说那么可怕的事?”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已不知为这可怕的梦境流过多少眼泪,然而老天会怜香惜玉吗?天若有情天亦老。她不明白为什么难得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火堆边,他却偏要提江湖!难道他不嫌烦?她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谢岚对江湖一边烦着一边又如此醉心。

    他紧搂着她,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了。谢岚一刻不停在她的耳边说说说,渐渐那声音模糊起来,似乎离得越来越远……

    “其实我不想报仇,甚至不想和肖剑那样的江湖人有联系。很累。可是那就像是一场噬人的噩梦。家父家母之死,那一刻,就像个烙印,再也抹不去,一不留神就会窜出来。有时晚上突然被噩梦惊醒,满头大汗,惊恐未定。梦见父亲母亲满身是血,凄楚万分,梦见仇人的狞笑,我不由自主地颤栗。我恨自己竟然毫无办法,甚至愿意被他杀死,可是我不能死。

    我不想恨,却不得不恨。我想忘,却忘不掉。每个人都以为我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报仇,其实我是不想让这场恶梦继续。我只要真相……至于究竟那些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何种代价……我不在乎。

    月儿,你一直希望我能为朝廷效力,这样就能实现我的价值。但是我生来便与朝廷为敌。宝座上的那个人辜负了我父亲的赤诚之心,教我如何整日面对他?如果没有宁旭,我想我在江湖也不会待那么久。是他告诉我这江湖有让我留下的理由,虽然我最初看见的只是所谓天下第一的争夺,无辜的人枉死。但是江湖有像他那样的人存在,江湖可以创造梦。我有我要追寻的东西。可是浊世中的清静之地能在哪里?也许宁旭一死,这些东西也就沉淀入寒山的沙尘了。

    我不想罪恶在身边发生,也知道做一个侠客太难。侠客所守护的正义太脆弱了,一不留神,会连同自己一起碎成一缕轻烟。秦川,宁旭……他们实在是江湖的小角色。不过我敬重他们。至少他们是真正活得像个侠客。是的,他们死得也像个侠客……可是连他们都死了,活着的是谁?我不知道肖剑还要拉多少人做垫脚石……

    也许我办不到吧,不过我是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你知道我那一身臭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你一定很想这样骂。如果不去办,才真的办不到。经历了这场是是非非,我高傲,我讥笑嘲讽一切,却没人关心高傲背后的辛酸和无奈。你说亲历这场荒诞,还有什么不值得讥讽和嘲笑的吗?嬉笑怒骂人世变化无常,英雄转眼间可以成恶徒!我知道,如果真的有主宰一切的上天,如果上天真的控制一切,那么我将注定失败,可是我不能让上天无视我的存在——虽然他有权无视我的存在。哪怕以卵击石,我也不得不迎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必须做好能做的一切。

    我的高傲只是伪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能用我的箫说真正想说的话。宁兄过世时,你怪我没有哭。事实上我习惯了伪装,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了。箫声是我的泪、我的悲,我只能在夜晚回到最纯粹的自己,在箫声中得到解脱。不必再扛着正义的千斤重担,不必再为是否见得到日出而担心。在我做恶梦的时候,唯一能伴着我的就是箫。

    这一切对我来说太沉重了……今夜的话,我从未对别人说起。……月儿?“

    傲月闭着眼,眼角挂着泪痕,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他没再说什么,轻轻把她放平在地上,地上尽可能多垫了些拾来的稻草,把两件披风给她盖严实了,还怕她冷,干脆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又往火堆里多加了些柴。做完这些,他独自倚在窗边,朝着那一轮月,继续回忆往昔,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孤独。

    她突然醒了,觉得万分抱歉:“瞧我,怎么睡着了呢?大哥,你继续讲,我听……”

    “不,月儿,睡吧,你累了。”

    “不,不累……挺想听大哥过去的事……”

    “我没有理由让你一夜不睡听我发牢骚。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我真的想听……”她欲起身。

    他把她按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以后告诉你,以后……会有机会的。睡吧,我的美人。”

    美人安然入睡,而剑客,继续他那无望的守望,熬过清冷的漫漫长夜。

    蓦然想起当年初出江湖,行囊里只有十天的干粮和两套换洗衣服,没有一分铜板。唯一值钱的是他的剑。第一个夜晚,他住不起客栈,露宿街头。那是一个寒冬。他觉得整个人都快冻成了冰雕——他没法休息,只能在街上四处晃悠,累了就瑟缩在墙角。第二天他就打了一份工,在大江边的码头替人扛货,那一天他平生第一次累得死去活来,老板还克扣工钱,只给了他一顿饭,留宿了他一夜。幸好他工作认真,给船老大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人带他上了货船,让他在船上作帮工。他搭着船到临安,也领到了平生第一笔工钱:老板待他实在不错,竟给了他十两银子,并打算继续雇用他。不过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他江湖路的第一站。他记下了那个老板的恩。后来他在临安的茶楼酒肆里弹琴吹箫,为老板招揽生意,以此维持生计。不少人爱捧他的场,有花船聘他当琴师,他没答应。要不然,恐怕他如今就是教坊赫赫有名的琴师了。

    临安富商云集,为富不仁者有之。他在江湖做的第一笔案子是抓获了一个江洋大盗,官府一气拨给他三百两赏银。他可以暂时不用担心吃穿,便辞了工作,帮助穷人。此后浮浮沉沉,流浪四方,做过很多事:富贵人家的护院,酒店小二,药房伙计,甚至代写书信摊的先生。他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偷过东西,忍无可忍的时候也杀过人,自从十三岁时他第一次将无名剑插进对手的胸膛,面无表情地望着鲜血喷涌而出,每一次出剑都不留活口。别人不知道他就是亚何,也有人认出他来,重金聘请他做保镖,或者力掷千金求他杀一人,他从来拒绝,以独行为乐,飘然于浮世。直到他遇到第一个值得深交的江湖朋友:宁旭。

    宁旭告诉了他帮派究竟是怎么回事,帮派里的人又都在渴望着什么,而宁旭自己做着帮派之主又有何感想。他随着宁旭一起处处抱不平,打架,做些类似劫富济贫的事。但是他从不插手宁旭和别的帮派比武的事。

    当年的自己这会儿在做什么呢?在想什么呢?当日的忧愁,是否还令他痛苦?当日的欣喜,今日可还在?初出江湖时的锋芒是否还有迹可循?步入而立之年,与昨日不可同日而语,也积累了更重的担子。他越来越像一个江湖人,不得不提醒自己:别忘了你的梦……手臂上的伤痕又像火烧似的痛。是宁旭在天上给他的指引吗?“好兄弟,放心,就是死我也会坚持下去的……就算只有我一个人……”

    而今身边又多了一柄风雷剑,多了一条别人杀他的理由,风雷剑到底会引出什么故事?他并不在乎命运,倒是对这剑即将引发的事件感兴趣——又将是一场争夺吧,人性究竟可以恶到何种程度?肖剑不是已经给了他答案?或许不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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