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堤上的相思-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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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还在换男朋友吗?”关於夏霏交过好几个男朋友的事,葛金玲看在眼里,却从来都没有干涉过。
夏霏只是淡淡一笑。
“昨天下午,子砚有打电话给我。”葛金玲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那一套,她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早在意料之中的事,夏霏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她若无其事地问:“他要你来找我?”
“没有。”祁子砚没有要她当说客,是她自己沉不住气,迫不及待地想解开当年祁子砚之所以会突然离去之谜。
她知道夏霏始终都没能忘记他,既然他人已经回来了,她也不忍心再看这对恋人承受分离之苦。
“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葛金玲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霏霏,我已经等不及要告诉你,当年子砚离开你的原因,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
夏霏脸上淡漠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讶、质疑,和更多的不解。
学姐什麽都知道?她却什麽都不说,眼睁睁地看著她在痛苦中度过心碎的每一天,这是何等的残忍?
“你竟然可以隐瞒我这麽多年……”夏霏忽然觉得心好痛。
“你听我说完,”葛金玲明显地感到她剧变的神色。“那一年,他家破产了,不仅住处和餐厅被法院查封,而且还欠了人家很多钱。你能想像吗?一早打开门,外头就站著一群等著向他们讨债的人,最可怕的是黑道……”葛金玲娓娓地向她叙述著那段祁子砚刻意对她隐瞒的往事。“子砚为了保护你,所以他什麽都不让你知道,在他们举家准备逃亡之前,他特地来拜托我,必须好好地照顾你,因为他可能永远都不能回台湾了,他希望你能再遇到一个可以好好爱你的男人,代他照顾你一辈子……”
葛金玲回想起祁子砚来找她的那一天,脸上的神情是那麽地憔悴,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痛楚与无奈——
“金玲,我已经没办法选择,我爸爸欠下的债务,不是我现在有能力偿还的,那黑道的手段一次比一次凶狠,这次我们算是逃难去的……”祁子砚将自己的困境一一地向她解释。
“我觉得你应该让霏霏明白,而不是对她隐瞒。你不知道她最近多消沉,我看了都於心不忍,你怎忍心看著她这样痛不欲生呢?”她不认同他的作法。
“我想了很多,告诉她事实只会增加她的困扰,我们这一去,能否成功地再卷土重来,都是个未知。如果我永远都没办法回来,她该怎麽办?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耽误了她一生的幸福。
最重要的是,我不要她卷入这场纠纷,万一让黑道的人知道我还有一个留在台湾的女朋友,他们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她呢!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宁可她恨我,也不要她背负这样的压力。”
他都已经考虑得这麽清楚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帮忙,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两个相爱的人抱著遗憾而分开吗?
“金玲,我知道站在同学的立场,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但是,我还是要厚著脸皮再请求你一次,帮我照顾霏霏,让她勇敢地走出伤痛……最好还能找到真正属於她的幸福。”他红著眼眶请求她。
“子砚,你的心一定很痛吧?”她从不知道一向对爱情吊儿郎当的祁子砚也会痴情到这种地步。
“现在已经不是痛可以形容了,你想像过万箭穿心的感觉吗?我最近就有这样的体悟,万箭穿心……一下子之间全破碎了,而且是血肉模糊。”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如果你爱霏霏,你就努力地东山再起,也许有一天,你有能力偿还债务,再回到台湾,霏霏还是属於你的。”这是她唯一能给他的一点鼓励。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忘记是谁在我落难时,对我伸出友谊的手。金玲,我欠你的这份情……”
“今生若无以回报,来生就做牛做马来回报我吧,”她潇洒地说。
祁子砚嘴角终於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听到这里,夏霏堆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终於掉了下来。她怎麽都没想到真相会是这麽让人震惊!祁子砚用沉默来保护她、成全她;她却用了四年多的时间来憎恨他的无情。
这是多麽讽刺,又是多麽让人心酸的事,如果他真的一辈子都不回来,她是否就这样怀著对他的怨恨,过完这一生?
“学姐,你早该告诉我的,你知道这几年我心里多恨他吗?只要想到他那麽无情地离开我,我的心就像被刀片划过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承受那种剧烈的痛楚,我从没真正释怀过……”如果祁子砚以为他这样做,她就可以彻底地将他忘怀,那麽他真是大错特错了。
“也许,子砚太了解你,所以,他宁可让你死了心,也不要你等他。”然而,以夏霏这四年来的表现,可能要让子砚失望了。除了男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夏霏似乎也没有真正找到可以相守一辈子的男人。
“学姐,我和子砚还有可能在一起吗?他这次回来,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她不确定祁子砚还爱不爱她,毕竟这次相逢,全是因为她的无心插柳;也许,他对她已经没那个心了,要不他怎会没主动找她呢?
“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就没奢望过你会再回到他身边,不过,他曾经说过,他会努力让自己成功地回来,还掉他父亲所欠下的债务。那时,我就有一种感觉,他一定会再回来,也许三年、四年,或者十年,但我不敢告诉你,就怕耽误了你的青春。”
“学姐认为我现在要怎麽做?”学姐回来找她,应该不是单纯的只是要告诉她真相吧?
“子砚在电话中告诉我,他很难过,因为你不愿听他的解释。他不是要要求你再回到他身边,只是想让你明白,过去的一切都是不得已的。”葛金玲将祁子砚的心意完整地转达。
“他还爱我吗?”她现在想知道的只有这麽一个答案。
“你说呢?”葛金玲反问她。
“我不知道!”她只记得那天她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已经残酷得可以让他感到绝望了。
天啊!她还真是有够毒的!这种违背良心的话,亏她也能说得那麽理直气壮,为的只是要保留自己最後一点的尊严。
“那你就自己去问他吧!”这事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
这种话要她怎麽开口呢?她总不能主动跟祁子砚说:“过去都是我误会你啦!现在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如果你还爱我,我们就合好如初吧!”
这样做,是不是太丢脸了?
※※※※※※
祁子砚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抽著菸,许多往事在他脑海中迴荡。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都还有作了一场恶梦的感觉,没想到,转眼间,已经过了四年多……
他还记得那天他刚好放假,父亲的一位建商朋友到家里来拜访,和他父母亲谈一桩房地产投资的事情,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著。
“爸,您没看见房价一直在往下跌,而且市场已经明显地供过於求,我觉得现在不是投资房地产的好时机。”父亲的建商朋友离开後,他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是念化学的懂什麽?”父亲一句话就反驳了他的看法。“现在时机虽然不好,但有钱的人还是很多,我们要推的是透天别墅的案子,整个市场的前景仍旧十分看好。”
“但是您把所有的资金都投进去,我觉得那是一大风险。”他不懂一向作风保守的父亲,为什麽会在这个时候想要和朋友合夥做房地产。
“做哪个行业没有风险?想要赚大钱,就必须要有冒风险的打算。”父亲已经被朋友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洗脑了,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朋友算给他看的获利率,那可是比他辛苦经营餐厅十年的总合还要多的数目,他现在哪还听得下相反的意见。
“子砚,你爸赚了这麽多钱,一直放著不转投资也十分可惜,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何不放手一搏?你们以後不管是要创业或者是投资,都能有更多的资金可以活用,何必一定要死守著餐饮业?”母亲也站在父亲这一边。
“张叔叔之前推那个华厦的案子,听说不是卖得很好,他现在紧接著又要推别墅的案子,资金上难道没有任何问题?”他总是觉得怪怪的,爸爸这个建商朋友曾经来向父亲周转过,就是因为财务上已经有了问题,现在父母亲怎会放心和他合夥盖房子?
“就是资金有点困难才来找我们投资,要不人家自己赚就好,干嘛还来找你分杯羹?”父亲说得理直气壮。
“爸,我还是觉得您要想清楚,我不是不相信张叔叔的为人,但狗急了还是会跳墙,您还是谨慎一点为妙。”他语重心长地说。
“瞧你说这什麽话,打那种不伦不类的比喻,简直太目无尊长了!”父亲生气地说。
“子砚,你现在只管安心地服完兵役,家里的事不要多操心。”母亲在一旁打圆场。
见父母亲心意已决,祁子砚也不好再说什麽,只能祈望祁家不要因为这次的转投资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熟料後来父亲将大量的资金投进了房地产後,工程才进行不到十分之一,父亲的朋友就卷款而逃了。
事後他才知道父亲向银行借了不少钱,接下来由父亲所开出去的支票也陆续传出跳票的危机,祁家上上下下陷入借东墙补西墙的危机,最後还弄到必须向地下钱庄借钱的窘局。
这样恶性循环下来,所负的债务也就愈来愈多,愈来愈背负不起。
“爸爸,你若这样再继续向地下钱庄借钱,早晚要出问题的。”他痛心地向父亲提出最後的警告。
“我也是没办法的啊!所有亲朋好友能借的都已经借了,银行的支票一张接著一张要兑现,我若不去筹钱,难道要等著信用破产吗?”父亲很无奈地对他说。
“可是……爸,地下钱庄的利息多恐怖你知不知道?依我们家现在的状况,我们有能力还吗?”他知道父亲现在只是借这个洞在补那个洞而已。
他真恨自己还在服兵役,连想帮父亲的忙都无能为力。
他虽人在军中,却被这些事弄得坐立不安,他哪还有心情顾及他的儿女私情?他又怎能将自己家中遭遇的窘境老老实实告诉夏霏?
这时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弄到一笔钱,帮家里度过眼前的难关;可他要到哪儿弄这麽大一笔钱呢?
“子砚,老实说,爸现在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父亲从没想过自己风光了大半辈子,最後还是栽在一个“贪”字上。
“早知道当初就听子砚的劝……”母亲不止一次这样懊悔著。
但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他还能说些什麽?他第一次觉得自已是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家人陷入绝境,却无能为力。
终究他们祁家还是破产了,而事情就发生在他刚退伍时……
※※※※※※
祁子砚要离开台湾的前一个晚上,为了想见夏霏最後一面,他站在她住处对面街角的一根梁柱後方,远远地凝视著她住的那栋公寓……
也许这是他最後一次有机会见到她了,他不想再打扰她的心,介入她的生活,因为过了这一天,他什麽都不能再给她,何苦再增加彼此的心灵负担?
他知道自己跟夏霏的恋情可能要永远划上句点,再怎麽不舍、再怎麽不甘心,他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们一家人必须准备逃亡!
逃亡!多可悲的字眼,他没想到自己坦荡荡地过了二十几年,竟也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父亲说的没错,留得青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