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第3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叶落归根。人不管走得多远,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很多年没有回去,家乡的父老都快认不出我了,连家乡的话也快忘记怎么说了。是时候回去看看,免得让人忘了我。京师里该放的事,也都放下了,只剩了你这盘棋,还有你这里不掺水的黄酒。等今天分出胜负,把酒喝出滋味,我也该上路回乡了。”
张小乙愣了一下,“你真的要走?”
“该走了,伺候走了两代东家,也算对的起自己的良心。现在的东家不喜欢我,我便也不好再留下来讨人嫌,做个惹人生厌的坏老头没什么意思。儿孙留在京师继续帮东家看着店面,我这个老不死的,也是时候回乡享福了。广西那里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桂林那边山清水秀,每天我可以钓钓鱼,弹弹琴,只是再想要下棋不容易,找你这么个棋伴很难。再者,就是再也喝不到你这里这么地道的老酒。”
“你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张小乙转身回到里间,过了好一阵子,才看他从里面提了个小酒坛出来,放到桌上。
“这是我预备自己喝的,送你了,路上慢慢喝。你我年纪差不多大,若是喝的太多太急,不是什么好事。”张小乙看着老人,“吕大郎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知道你这人不简单。我这里从没有人来收过税,也没有人来找过麻烦,多半和你有些关系。不过也不想问,只知道你是我的棋友,这便足够了。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只有这坛酒算是个念想。”
“念想……”老人摸摸酒坛,悠然长叹道:“我为东家当了一辈子掌柜,除了工钱从不多拿一文,就算其他掌柜都拿的常例,我也素不取分文,今天,我算是破例了。好吧,这酒我收下,这棋也下完了。”
他将子一投,主动认输。张小乙看着棋盘道:“这……你这棋没输啊,我到现在也未看出胜负。”
老人微笑道:“所以说你棋力不行,我已经看出来,自己输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的年纪大了,精力不及少年,再下下去,思路便乱,必然要输了。即便你这个老头子也年老力衰,两个老头下乱棋也没什么意思。走了,该走了。胜负已分,心愿已了,再待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老人提起酒坛离开这家小酒馆,张小乙送出好远,却见在街口,一乘二人小轿等在那,两个健壮仆人掀开轿帘让老人坐进去,随即抬轿而行。老人在轿内似乎是朝张小乙挥手告别,但是眼睛花了的张小乙也没看十分清楚。
他看的出来,这吕大郎似乎不是普通掌柜那么简单,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要知道,他是那个与自己一起变老的棋友便够了。
“吕大郎,你这老儿辞工就对了,明明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现在老成这样子,一看就是累的。再不辞工,当心累死在店里。银子赚再多也没有用,还是及时享乐才是正理,走吧,早走早安生。”
张小乙默默念叨着,转身返回店面,心内为这个不知真实姓名的好友,默默祝福着。
吕调阳府门外,长凳上坐满了等待接见的客人。其中既有外地进京官员,也有些是饱学宿儒,又或是与吕调阳曾有些交情的亲朋故旧。不管一个人再怎么不蓄私人,只要位置到了,就总会有一些自己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敷衍的老朋友出现。
即使明知道吕阁老每天要工作到半夜,没有时间接见自己,这些人依旧会等在这。只要有个机会,就不能放弃。吕调阳今天回府格外早,家中管事连忙伺候着老爷下轿,又将那些拜贴递过去,吕调阳却摇头道:“一个不见。”
素知自家老爷忠厚的管家,还是第一次发现吕调阳有这么强硬的时刻,愣了愣道:“一个不见?”
“该见的人,我已经见过了。”吕调阳指指自己手边那坛酒,“外面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想见。这些日子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我得回去睡个好觉了。不管谁来,也不要扰了我的好梦。”
自为首辅以来,多日不曾安心休息的吕调阳今天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在梦里他梦到了张四维,张居正,冯保也梦到了已经去世的世宗、穆宗。他并没有去指责谁,或是向谁诉苦的意思,一切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并没有什么可抱怨之处,反倒是急流勇退,或许正是最好归宿。
一觉醒来,外面夜色已深,远方打响了三更梆鼓。吕调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自言自语道:“人生七十鬼为邻,已觉风光属别人。莫待朝廷差致仕,早谋泉石养闲身。”
起身下地,就着昏暗的油灯铺在奏章,提起笔来,飞速书写着。
次日一早,吕调阳并未上朝,只是命家人将自己的奏章送到通政司,还不到中午,整个京师官场便都已传开消息:吕阁老上疏乞休,请求致仕。而在同一天,刑科给事中侯守用连上两道奏章,一是弹劾吕调阳怠惰公务,才不配位。二是上疏请天子下旨夺情,召张居正入阁办差,如其不从,便以不忠论之!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章 夺情
来自云南的血书状纸一事,此时京师里也已经传开。由于事情是由东厂这边报上去的,不是走的正规官府流程,其内容不是很容易搞清楚。但是总归京师里有手段的人多,只要用心调查,还是能查出些许端倪。
刑部衙门之内,新科观政进士邹元标咬牙切齿道:“那所谓血书血迹早已发黑,字迹模糊不清,需命他人誊抄一份,才能看得清楚。由此证明,这血书不知是几年前写的,只是现在才拿出来而已。我想冯保拿着这血书不是一天两天,只等着找机会卖个好价钱,现在拿出来,也就是为了张居正不丁忧在造势。”
在他对面的,乃是刑部主事伍惟忠。此人与邹元标是同乡,都是江西人,在刑部天生亲厚,政见素来与张居正相左,这一点上也和邹元标相合。伍惟忠心里也明白,邹元标仇恨张居正和行政策略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在科举上。
邹元标号称江西神童,素有才子名号,自认为这一科即使不为一甲,也必然是前十。没想到张榜之后,他虽然在二甲里,但是名次平平,不符合其江西才子身份,让邹元标心内一直愤愤不平。
他倒不认为是主考官问题,而是认定张居正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不给张居正面子,不肯揄扬附和张嗣修的江西才子汤显祖名落孙山,那是自己老乡。虽然两下关系不算特别好,但总归是乡党,同仇敌忾乃是必然心态。
自己这个江西人与张家不亲厚,张嗣修在京搞文会时,自己又不肯给他面子,必然是因此被张家记恨才导致自己名次不高。张嗣修的才学,又凭什么得中榜眼?父为首辅儿子做榜眼,这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私下里类似的话说了不少,后来为伍惟忠所吸引,便成了坚定的倒张派。他年纪轻,冲劲也足,说话也就较为简单直接。像是这次张居正丁忧,按邹元标的看法,那就干脆不要回来,才是利国利民的事。是以对于夺情之议,以及黔国公的案子,他心里满是愤懑。如果不是忌惮给事中权重,他都要忍不住与侯守用当面理论。
伍惟忠年纪大些,人也比较沉稳,皱着眉头道:“这血书的事,最多说冯保做事有些纰漏,但是依此否定血书真实显然办不到。当年世庙修道滥用国帑,以至太仓空虚,国用不足。黔国公府两次捐献银两以助大工,万岁加旨褒奖,云南方面也有谢恩奏章上陈。李氏的文字,宫里是有记录的,两下对比,便可知笔迹如何。内中所陈之事若为真,则是悖逆人伦丧心病狂之恶,朝廷不能不问。可是黔国公手握兵权,一旦催逼甚急,沐朝弼狗急跳墙,真在云南造反,又或是杀人灭口,那也是一场不小的乱子。这种事,确实得有个有才能的首辅,才能料理。”
邹元标道:“有才能的首辅未见得只有张居正一个!吕阁老老成持重,正是谋国之人,居然被一帮人挤兑到辞官告老,简直是欺人太甚。好在万岁还没批这奏章,依我看不如这就写奏章弹劾侯守用。他身为言官,最重操行,结果提议夺情,这眼里还有人伦二字么?”
“吕阁老……注定是要致仕了。”伍惟忠道:“现在就是在走流程而已,三次辞官,便肯定要准。他已经不入阁理政,可见是真心要走,朝廷留不住。内阁只剩了一个张凤磐,无论如何也不是个办法。怎么也得有人入阁掌枢。何况云南这事,非有力大臣不能处置,依我看,天子多半是要下旨夺情。如果张居正真回来掌枢的话……”
“我第一个跟他没完!”邹元标正色道:“首辅为百官表率,不孝之人有何面目忝居相位?若是张居正当真夺情,学生必效法孔夫子诛少正卯,鸣鼓而击之!”
“伍某亦不落人后!此乃礼法之大防,不可不讲。天子即使下旨,张居正也应坚辞。何况从冯保抛出这血书的时间来看,难保这不是两人之间演的一场戏,云南只事不过是为了让张居正夺情找的借口。张居正如果真想要以此夺情,伍某人绝不能坐视不理!”
“就是!这事都过了好几年了,何以现在一定要办?既然血书已经发黑,时间过了这么久,索性就再等几年好了!再不行就换个人查,我就不信了,偌大个朝廷,难道离了张居正就不能转了!这首辅的老子死了,他不回家去守孝,让其他人怎么想,这天下还有人再讲孝道么?到时候整个大明朝遍地都是不孝之子,你让我那外孙怎么当皇帝?再说,张居正是帝师,他带头不孝,当心他把我外孙子教坏了!”
皇宫大内,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满脸怒容地向李太后抱怨着。作为一个泥瓦匠出身的皇亲国戚,虽然地位上去了,结交的圈子也从过去的的泥瓦小工变成了现在的皇亲贵胄,富绅大贾,但是在修养礼仪方面并没有随着身份的变化提升多少。在他眼里,李氏依旧是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太后。如同在家里一样,大嗓门叫得震天响,留下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忍不住暗自皱眉。
李太后对于自己的父兄并不像对姐姐那么亲厚,她素来不允许家人以自己的名义胡作非为。可是这种话说说可以,真正做起来没法落实。对于一些为非作歹的家人仆役,她可以直接下命令处置,但是对于父兄,违抗了她的命令,真的去做坏事,她也是无可奈何。
京师里所有有名的大工,李伟全都有份参加,要么是以自己的名义承包下来,要么就去负责材料供应。就连李太后自己捐银子修的佛寺,最后也得由李高承揽修建,其中克扣亏空数字李太后不想查也不敢查。
在以孝治天下的大势面前,即便李太后再怎么大公无私,也没法对自己的父亲发难,只能听之任之。她也很清楚,父亲现在和一干京师的勋贵皇亲混在一起,打起了皇庄皇田的主意。前段时间就到宫里来找自己哭穷要田,现在铁心找张居正麻烦,也同样是为了那些田地。
张居正准备重新清整天下田亩,核查土地丁口的事,李太后是知道的。虽然其知识有限,但也明白,田地户口是财税来源,是朝廷根基。这些数据不搞清楚,财税就永远不可能厘清,国用就不会充足,对张居正的主张自是一力支持。可是这消息不知从什么渠道走漏出去,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