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尽斜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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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事情并没有你预料的严重。”何永旭实际地说。
基本上,孟茵没多大的信心,但又不由得抱着奇迹出现的希望。
当陈玉磷知道他们私下交往好几个月时,嘴巴好半日都合不拢,在捏了自己好几下后,才相信这不是在开玩笑。
“说实在的,我有点害怕。”对于当说客的任务,陈玉磷说:“孟茵她妈拿她当宝贝,比调查局还难缠,孟茵本身麻烦,她妈又比她啰唆千倍,我去恐怕只有挨骂的份。”
后来经过他们的恳求,连于家元都来说情,陈玉磷才以交友不慎及舍命陪君子之叹,跑了这一趟。
那天一早起来,孟茵就觉得事情不太妙,因为黄维中写信来,说要回台湾,甚至在暗示订婚。她努力的把这些烦忧抛到脑后,准备面对将来的一场争战。
陈玉磷准时出现,先和惠音话家常,把她捧得可以当模范母亲而无愧时,才真正切入主题。
对了!陈玉磷双手一拍,假装突然想到,“我先生学校有个教授,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人品学识都是一流的。他父亲以前当过部长,妹妹是立法委员,家世非常好,就是因为他条件太好,眼光也放得高,怎么挑都不适合,最近他请我作媒,我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也只有孟茵这模样的,他才有可能看得上眼。”
“哦!他的家世那么好,恐怕我们高攀不起。”惠音露出一点兴趣,“你也知道,孟茵他爸爸只是个小公务员,和部长差了十万八千里,门不当户不对的,嫁过去,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不会不会!”陈玉磷连忙声明,“男方是书香门第传家,绝不嫌贫爱富。他们说,年轻人彼此中意最重要,就算是一个机会嘛!”
惠音心里想,若是如此,拿到博士又当教授的,当然比正在念博士的黄维中强,于是进一步问:“那男孩子多大年纪了?可不能隔三差六的,会犯冲的。”
来了!孟茵紧张得头皮发麻,几乎不敢再听下去。
“他呀……”陈玉磷吞吞口水说:“今年三十四岁。”
“三十四岁?那么老了?”惠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就是因为太挑了,才会一直蹉跎姻缘,而且……而且年纪大的男人疼老婆呀!对不对?”陈玉磷急急地看向孟茵,希望她能帮腔,但孟茵只是闭紧着嘴,怕自己会愈帮愈忙。
“哼!”惠音摇摇头说:“年纪那么大,条件又那么好还没结婚,会不会有什么毛病呀?”
“没有没有!若有毛病,我也不敢介绍了!”陈玉磷硬着头皮接下去说:“呃!只有一点,他以前结过一次婚,不过因个性不合,五年前离婚了。”
“什么?离过婚?”惠音顿时脸色大变,“玉磷,你是孟茵的好朋友,怎么介绍个离婚的?她的条件真有那么差吗?”
“不是不是!”陈玉磷急忙说:“男方真的很好,除了离过婚外,各方面都是上上之选。”
“再好也是他家的事。”惠音明显得很不悦,“我家孟茵又没缺手缺脚的,追她的人也不少,我绝不会让她嫁给离过婚的男人!”
陈玉磷的表情活像是一个踩在鸡蛋上的人,一脸的尴尬。
孟茵很小心地插嘴说:“妈,这时代离婚也不算什么嘛!”
“你说你想去看吗?”惠音把怒气转向女儿,“我们还没肖想男人肖想到来者不拒的地步吧?如果你去和离过婚的男人交往,我哪还有脸见人?不如死死算了!”
“伯母,没那么严重啦!”陈玉磷的脸忽红又忽白,尴尬到了极点。“就当我没提,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转了话题,又聊一下,陈玉磷才狼狈万分地告辞。
来到公寓外的马路,她立刻猛拍心口说:“哇!你妈的反应好激烈,我还没说何永旭还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呢;否则一定会马上被扫地出门。”
“对不起,拖你下水。”孟茵一脸歉意。
“我又没有损失,要道什么歉呢?”陈玉磷说:“看样子,你妈那一关要通过不容易,你们要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孟茵叹口气说。
“我看,你们彼此很有心,也难得有这种缘分,要放弃实在可惜。”陈玉磷又说:“反正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交往不需要家长同意,结婚也没人能阻挠,不是吗?”
“可是我不能不顾我家人的感受,还有永旭他的家人及他儿子,都是问题……”孟茵苦着一张脸。
“何永旭的家人,他自会负责,至于你家人,等他们发现何永旭的好及优秀,迟早会欣然接受的。”陈玉磷尽量往乐观的方面说:“孟茵,勇敢地争取你所要的吧!”
不要放弃?勇敢争取?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呢?
从何永旭、萧英利到陈玉磷,他们真的认为这段爱情值得期许吗?但她只回忆到孟茹坚决下嫁她所爱的人时的惨烈,而姐夫不过是学历稍低的条件不符而已。
反过来看何永旭,他大她十岁、离过婚、有儿子、门户差距大……每一项都犯了母亲的忌讳,连她自己也害怕呀!
再往后想,她若真的为何永旭不惜违抗家人,一定会被逐出家门的,她将不再是母亲的光荣,而是成为诅咒,更是众堂姐妹的新教本,和哑姑婆及瘸姑姑连在一起,这教她情何以堪?
而何家方面,则会因她的厚颜情奔而轻视她,还有桀惊不驯的世轩,兴风作浪的吕淑仪,在这种种不利的情况下,再伟大的爱情,也要消失殆尽吧?
不!她不能忍受在前半生牺牲后,连和何永旭的一部分也随之幻灭,还不如,一切在最好的时候停下来,或许还能留下美丽的回忆?
回忆,待年老时细数,就像三月时她初见何永旭在日记里载下的话语。
☆☆☆
在何谢两家皆不赞同的态度下,孟茵的心因害怕而逐渐冷却,她开始想逃避,就如同她一向避祸的个性,反正她和何水旭相恋不过四个月,不算长久,她现在抽身应该不会伤害他吧?
黄维中的归期的也是另一项困扰,在认识何永旭后,她知道自己对黄维中没有爱,虽然通信一年,她一直冷冷淡淡的,若当面拒绝,应该不算是辜负吧?
天呀!她怎么会把生活弄得那么复杂呢?别问她为何爱上何永旭,又保持与黄维中的联系,她真的不知道,这大概是现代女孩的通病吧!总对爱情及未来没有债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会嫁给黄维中,也不敢嫁给何永旭。
多少个无眠的夜,她想着和何永旭的种种。有没有什么方式能使伤害降到最,而他们仍然在一起?所有的思绪最后汇成一个念头——情人。
当何永旭的情人,好好的登场,由他带领她领略男女之间的缠绵欢爱。没有婚姻、没有责任,就毋需面对两个家庭及其衍生出来纷争,不是吗?
问题是,何永旭会同意吗?
暑假里,因为没有上课,她和何永旭相处的时间愈多,他也就愈察觉到她的变化、封闭及内心焦虑,也就逼得她更急。
一天,他们又到淡水看夕阳,河口的风吹去了一些燠闷,太阳在水上泛着凄艳色泽,也照着心事重重的两个人。
“孟茵,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让我去见你的父母,两边好好摊开来谈吧!”何永旭苦恼地说。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仍是这个答案。
“你这样闪避不是办法。”他英俊的脸上有着无奈,“你今天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不会因为你头埋在沙堆里,问题就会自动消失。”
“我知道!”孟茵不想听这些大道理,“我只是不想伤害我父母,难道这有错吗?还有世轩,他根本还不接受我,你为什么那么急呢?”
“我急,是因为我觉得你正在远离我。”何永旭说:“我们之间如此悬而不决的情况,让我无法专心做研究,有时,我甚至在想,你并不是真正的爱我。”
“你这话又太不公平了!”孟茵立刻反驳,“我若不爱你,怎么会无视于家人的反对及彼此间的差距和你交往呢?”
“既然如此,你就更该拿出勇气去面对一切,让我们能长相厮守,就像圣光和英利一样……”何永旭充满期盼的说。
“不要再提圣光和英利了,他们是他们,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盂茵激动地打断他,“如果只是面对单纯的死亡,那还好,我忠贞地守住你便可以,但我们之间复杂许多,比死亡还难应付,你懂吗?”
“我不懂!全世界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吗,”何永旭不同意地说。
“有!比如说弃绝于我的家人,永远没有娘家可以回。还有,嫁到一个并不欢迎我的家庭,像是世轩,他摆明了排斥我,哪天我忍不住打骂他,成了恶后母,怎么办?那时候,你不会再爱我,或许你可以再离婚,但对失去一切的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孟茵干脆坦白地说。何永旭惊愕地看着她,用一种很奇怪的声调说:“你一直都是这么想吗?设定我们会有悲惨的未来?你用‘离婚’两个字,是根本不信任我的爱,还是把离婚当成我的惯性?孟茵,我以为我们两人之间是特别的,你是与众不同的,没想到我还是错看了你!”
那一句“错看”狠狠地刺上孟茵的心,她又惊又急地抓住他的手臂说:“不!我们之间是特别的!那感觉是如此强烈,也因为强烈,我才更害怕毁灭的力量。我还太年轻,没有你的坚决果敢……永旭,我们可不可以只做情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可不可以不要结婚?”
孟茵发现自己说出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何永旭如遭雷击,脸色比方才还死白,仿佛初次看到她般,眼神陌生而无法置信。
“我没有听错吧?你说爱我,却不愿嫁给我;不愿嫁给我,却想当我的情人,这是什么逻辑?”他跟着她,大步走去又走来,“这一刻,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你再也不是当初我所见的那个温柔婉约的女子,我从不知道你的思想如此新潮。”
孟茵的心又愧又痛,只能直觉地为自己辩驳,“我本来就不是你设定的那些女子,我只是我,一个二十四岁,还不准备面对婚姻的年轻女孩!”
何永旭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尽管全力克制,却仍是一句句哀痛地说:“我明白了!不要婚姻、不要责任,没有准备好,只要当情人……我真笨!你和淑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我没看出来?我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这话太狠了,孟茵一向最恨何永旭拿她去和他的前妻做比较,她心中原有的一点歉意,也全都化成怒气。
“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天南地北的两个人,就如同我不可能是萧英利!我觉得你根本不曾认识真正的我,你在心中塑造一个完美的公主形象,要我符合‘她’,但我不是,公主也是不存在的!”
这反击正中何永旭的痛处,他看着孟茵,眼眸由控诉、不清,到渐渐的疏离,“没错,公主是不存在的,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的打算,只想由我这阅历丰富的中年男子身上,尝尝男欢女爱的滋味,顺便调剂一下枯燥乏味的生活,至于那些父母反对、家族诅咒的理由都只是借口而已,对不对?”
当孟茵弄清楚他对所有事情妄下的结论时,轮到她震惊至极,语无伦次地说:“不对,当然不对!我……我谢孟茵从来不说谎话的……”
“你没说谎,为什么我有被玩弄欺骗的感觉?”他愤怒地打断她,“我从一开始就是以一颗诚恳尊重的心对你,如果你要找的只是个花花公子,那你就看错人了,我何永旭要的是天长地久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