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床上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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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芹道:“正因不知道这河底有无断层塌陷才更需谨慎小心。”也不多训斥,收拾药箱,领着孩子们径至庄前敲门。
庄客通报之后,曹村长亲自来迎,一见南向天与李春花这两只落汤鸡便知道所为何事,忙叫人把孩子带去后院刷洗,又引方泽芹与应笑往草堂上坐下,不一时,庄客捧来热腾腾的茶水与崭新的长袍,曹村长道:“方大夫先去换了这身湿袍子,免得挨冻受凉。”
方泽芹知道曹村长的脾气,也不推却,进屋里换下湿衣,出来后寒暄两句,开门见山道:“不知曹村长家可缺帮工?”
曹村长回道:“缺倒是不缺,方大夫可是为了李春花那孩子的归处?”
方泽芹颔首:“方某曾听闻春花有偷窃的恶习,村人多有嫌恶,但近两个月观察下来,倒觉得那孩子心地不坏,只是缺人管教,她目前住在村前的废庙里,长此以往恐生事端,若村长愿意收留她,稍加管束,方某不胜感激。”
曹村长笑道:“这有何难,内子有孕在身,等肚子大了怕是会有诸多不便,就留那春花下来当个贴身帮衬的,平时递递水,端个桌子凳子,待娃儿出世,便让她做个伴读,你看如何?”
正好这时李春花与南向天结伴跑过来,李春花换了件稍显肥大的粗布裙,湿发扎在脑后,身上和脸上的污泥已被洗净,露出本来面貌——肤色略深,浓眉大眼,嘴唇薄而阔,平凡之中又带几分英气,这相貌与她不羁的性子倒是极为相称。
方泽芹问她是否愿意留在庄里当个帮工,李春花眼神晶亮,当下点头应允,便领她去见了曹村长的浑家徐氏,徐氏孕初害喜,不住呕酸,亏得方泽芹支招,教她以姜米汁泡脚才缓解了症状。
她也听过李春花偷窃的恶名,本心存芥蒂,但见方泽芹对她褒奖有加,又得知她自幼被弃,心生怜惜,也就不计过往,真心接纳了她。
方泽芹还有半个月便要离去,南向天家境殷实,无需旁人操心,安顿好李春花之后,唯一令他牵挂的便是柳应笑。
曹村长看出方大夫对山娃子特别关照,便说道:“若她愿意,随时可进学堂同其他孩子们一道念书。”
南向天在旁插嘴:“当然了,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小哑巴是我的救命恩人,没她就没我,没我就没我爹……唉?”说到这儿,他也觉得话不对头,抠着脑袋琢磨该怎么把话给说清楚。
方泽芹摇头道:“应笑与其他孩子不同,用寻常的教导方式太委屈她了,只需给她提供笔墨纸砚与一处可安心习字的地方即可。”
曹村长笑道:“去学堂也可,来我庄上也成,这都好说,你还怕曹某会委屈到她吗?”
方泽芹双手抱拳朝前拱了拱,对柳应笑道:“我若不在时,你可自去学堂写字看书……好吗?”
柳应笑一直乖乖坐着听讲,这时才“呀”了一声,转头望向曹村长,由于曹村长面相彪悍,她只看了一眼便掉开目光,怯怯点头应诺,听说方泽芹即将离开,心里不舍,伸手轻拽了下他的袍子,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上去,想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声音来。
南向天倒替她省了事,问道:“方大夫,你还会再来吧,你教书比那总唠叨着弟子家训的杨老头儿要好,听你讲得不乏,杨老头一说话我就犯困。”
方泽芹摇头轻笑,看向柳应笑,承诺道:“自然会再来,应笑,好好写,等我再来时可要验收你的学习成果。”
☆、禁足02
柳应笑“嗯”的答允了声,心里一欢喜,白面皮上就泛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南向天瞥过去,只觉得这小哑巴的脸蛋像极了他最爱吃的玉鹅蘑,乳白色的伞盖甘滑温厚,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挤出水来。
!!!
天明,柳元春将女儿拉出井外,洗漱罢,一齐到堂前吃饭,桌上摆了一锅生阳补气的香砂君子粥,一碟调理脾胃的六珍糕与三片腌渍嫩姜,正吃之间,忽听外面有人大喊:“小哑巴!小哑巴!你在不在?今儿在桃花溪办赏春会,我跟小要饭的来找你啦,咱们一起去玩!”
柳应笑听出这是南向天的声音,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被吓得惨无人色,连手里的六珍糕掉在桌上也浑然不知,她看向脸色阴沉的柳元春,惊恐地瞪大眼睛直摇头。
柳元春拍桌而起,狠狠瞪了应笑一眼,说声“待会儿再收拾你”,提着裙子走出屋外,就见两名孩童站在药田大声嚷嚷,脚下踩着刚开花的“七夜楼”,柳元春火冒三丈,抄起门边的扫把冲过去赶人,尖声怪叫:“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柳元春相貌诡怪,肤色泛紫,额角生疙瘩,就像长了对肉角,鼻子大而尖长,极像民间传说里的鬼山姥,南向天见过她数面,也不以为怪,李春花却被惊得合不拢下巴,被哄出院门后,不禁问道:“她就是小哑巴的亲娘?咋一点儿都不像啊!”
南向天小声道:“听说山姥专抱别人家的孩子来养,没准小哑巴就是被她抱回来的。”
柳元春见两人还在门口徘徊不去,又挥动扫把赶他们走,厉声道:“还不给我快走!”
南向天心里虽发虚,却不愿在李春花面前露怯,跑到三尺开外,又回身站定,叉起腰大声喊道:“我是来找小哑巴玩的,你让她出来咱们就走!”
李春花比他婉转些,说道:“我们跟小……柳姑娘是朋友。”
南向天补充道:“不仅是朋友,还是同窗呢!她跟咱一起在方大夫那儿念书写字,交情甭提有多好了。”
柳应笑站在屋前听到这话,不觉倒吸了口冷气,只吓得腿脚发软,不敢与他们见面,默默走回后屋的枯井前蹲下,双手抱住头,牙齿“咯咯”打战。
柳元春怪声喝道:“快滚!我不会让井娃跟你们这些野孩子鬼混!以后再敢过来,我就把你们埋进土里!”说罢关上篱笆门,哼哼地走回房里,左张右望,没找着女儿,便一路寻至后屋,就见柳应笑跪在枯井前,额头触地,做出服罪的姿势。
柳元春冷笑道:“你倒机灵,晓得事迹败露就先来负荆请罪,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么?”
应笑不敢吭声,连连磕头,额头把地面撞得“砰砰”作响,柳元春见这顺服的乖样不喜反怒,摘下墙上的竹条就往她身上狠狠抽去。
这一下抽在应笑的背上,发出清脆的拍击声,应笑吃痛地叫了声,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柳元春听她叫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吼道:“你还敢喊疼?骗我的时候怎么不先想着事后会不会疼?这么不听话的坏孩子,你说我该不该打你?该不该打!”在叫骂的同时,她又狠抽了两下,扬手把竹条远远抛开,怒吼道:“不许捂头,把手拿开!”
应笑只觉得背上热辣辣的疼,不敢放开手,发出“呜呜”的乞怜声,柳元春上前抓住她细瘦的手腕用力掰开,一手揪着头发往后拽,让她的脸抬高,另一手连着抽了六个耳光,应笑顿时被打得晕头转向,“呜哇”的哭出声来。
柳元春狠狠地道:“我让你哭!我让你再哭!”边吼边转头往四下里寻找,从墙角的筛子里抓出一把茶叶梗,捏开应笑的嘴巴,把梗子全都塞了进去。
柳应笑一尝到苦涩味立刻就想吐出来,柳元春却捂住她的嘴,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许吐!你敢吐出来我就打死你!”
柳应笑“呜呜”的流泪点头,两手握在一起做出求饶的动作,直到这时,柳元春狂乱的眼神才稍稍恢复平静,她捏住应笑的下巴,柔声问:“你知道娘为何生气?”
柳应笑不敢吭声,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能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盯着她看,柳元春道:“娘不是真的气你耽搁那会儿工夫,是气你骗我,背着我偷偷干那些事儿……”说到这里,她猛地瞪大眼睛,把柳应笑往地上一甩,刷地站起身来,粗声咆哮:“就跟你那死鬼爹一样!什么事都瞒着我,成日只晓得在外面找乐子,娘最痛恨骗子!呵呵,他爱找死我可不管,但是你不同,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是非管不可!”
柳元春先让应笑去漱口,上了伤药之后揪着她的头发拖进篓子里。拉起吊绳将她送下井,把井盖推上一半,冷声道:“你就在下头好好反省吧,送药的事为娘自会去做,从今往后,你休想再踏出家门一步!”
到井底之后,柳应笑反倒松了口气,她心知柳元春在气头上的话做不得准,兴许要被关上几日,待她气消了自然又能恢复如常,向来都是如此,只是这次打得更重,脸颊上和背上火灼般疼痛,应笑不敢用手去触摸,侧身蜷缩在棉褥上,没一会儿篮子便放了下来,里面装着湿布巾、内服药汤以及治疗外伤的回元膏。
南向天与李春花在山里徘徊了一阵,见篱笆门紧闭,没奈何,只能自去桃花溪。
!!!
正值浓春时分,漫山遍野桃花艳艳,李樱点缀,群蝶戏舞,一带碧水绵延而过,粉瓣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红林绿叶美不胜收。
商贩们各自在树下摆开摊铺,有贩药的、耍把式的、斗禽虫的,玩赏的游人三个成群五个结伙聚在摊前,孩童嬉闹着在林间奔跑,旷地上还有放风鸢的,风过竹骨,如筝鸣响,说不尽的繁华热闹。
方泽芹、曹村长与南员外三人在一间游舫上共桌谈笑,南向天带着李春花上船拿吃食,自顾自地将桌上糕点尽数收入囊中,南员外也不见怪,由着孩子们爱干什么便干什么。
南向天拈起一块玉带糕,看这晶润剔透的点心不由想起了柳应笑的白脸蛋,叹气道:“小哑巴也真可怜,这么好的天气却被山姥姥关在屋里,不如咱么留几块糕点给她解馋。”
李春花道:“小哑巴不吃外头的食物,她娘管得可严了,吃了要挨打,晚回家也会挨打,小哑巴真可怜,这回咱们去找她,惹怒了山姥,小哑巴怕是又要挨顿皮肉痛了。”
方泽芹问道:“你二人去了柳家?”
南向天嚷嚷道:“去了去了!本想叫小哑巴一块儿玩,却被山姥姥赶了回来!”
李春花道:“没想到小哑巴她娘那么凶,小哑巴每日急匆匆地赶来赶去,就为了腾那点儿读书的工夫,晚回去了准要挨打。”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叨念了几句,听见王三郎和郭宝多的呼唤声,当下就把烦心事给抛到九霄云外,撒腿往岸上跑。
方泽芹向曹村长询问柳家的底细,曹村长道:“柳寡妇在八年前随夫家迁居龙江,起先住在乡里,她丈夫也是医家,在家中挂牌看病,柳寡妇便去基山采药置田,夫妇俩一个行医一个养药,看似和睦,实则不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捧杯喝口茶,瞧瞧左右无人才接着说:“柳寡妇怀山娃子时她丈夫便死了,据说得的是个花柳病,那柳寡妇葬了丈夫之后便搬去山里住,一住便是七年。”
南员外叹道:“那柳寡妇虽相貌丑陋,却是个养药的能手,还擅长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