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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师父,床上请-第4部分

小说: 师父,床上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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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方泽芹走远,井娃将竹篓解下,从篓子里拿出一个麻布包裹递给李春花,说道:“啊~呀!”
  
  李春花指指自己,问:“是送给我的?”
  
  井娃点头应声,李春花笑眯眯地拆开包裹,里面装着叠好的衣服,正是井娃曾穿过的蓝色衫裙,那日,井娃便是穿着它跳进泥潭,虽然柳元春叫她把衣服扔了,她却洗净晾干,偷偷塞在药草下,带来送给李春花。
  
  李春花的衣服都是东接一条西凑一块的拖把布,粗布衫上都是补丁打补丁,没一件完好的,何曾有过这么柔软的丝料衫裙?当场眉开眼笑,抱住包裹问道:“真是给我的?你舍得把这么好的衣裳送给我穿?”
  
  这衫裙上沾着洗不掉的墨点,井娃原还害怕李春花嫌弃,见她这般开心,也跟着高兴起来,用劲点了一下头。
  
  李春花眼圈红了,呜呜哭起来,井娃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道流泪就是难受,她曾看过丑婆做鬼脸逗笑哇哇大哭的孙子,也有样学样,手舞足蹈地扮起怪相来。
  
  李春花破涕为笑,擦去眼泪,道:“小哑巴,你真好,先生也是好人,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了。”
  
  井娃心花怒放,白蒙蒙的面皮上浮起红晕,连声道:“嗯、嗯!”
  
  李春花将包裹重新扎好,井娃问道:“咦?”
  
  李春花抓抓蓬乱的头发,笑道:“你看我满身都是泥巴,就这么穿上,会把你送的衣裳给弄脏了,走,到我家玩。”
  
  井娃见天色还早,便随她一同回去。李春花的家便是一座荒废的土地庙,离中保村不远,就在小河西面的矮山里。殿堂里只有一尊土像,四壁蛛网罗结,墙根下堆满茅草,在上面铺层麻布便是睡觉的地方。
  
  李春花跑到土像后,搬开墙根下的两块土砖,露出一个洞口,李春花把乞讨来的钱财和捡来的碎布、破衣服等物事都藏在这洞里,隔半个月拿出来清点一次。她理出一块空位,将包裹塞进去,掏出一个陶罐打开,里面全是碎银锭和铜钱,她摸着陶罐道:“这都是我一子儿一子儿攒下来的,等攒够了钱,我就不当叫花子了,等有屋子住时,我再把你送的衣裳穿起来。”
  
  井娃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跟着点头附和,李春花嘻嘻一笑,把陶罐小心收好,又摸出两块干硬的面馍馍出来,递给井娃,道:“吃吧,这是我昨儿买的。”
  
  井娃摇摇头头,指向庙门,做了个咬的动作,伸手拍打自己的脸颊,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李春花问道:“你不能在外头吃饭么,你娘会打你?”她愣了下,恍然大悟,“噢——那天你脸颊淤肿是被你娘打的,因为你吃了油饼,对不?”
  
  井娃点头,轻道:“咦……唉……”
  
  李春花安慰道:“别难受,大人都那样儿,老叫花子没死的时候总拿我当出气筒,呼来喝去、拳打脚踢,还使唤我去替他偷人钱财,小哑巴,你说我是自个儿愿意当毛贼的么?可没偷到钱呀,那老不死的就不给我饭吃,好在他终于死啦,不然我这罪还有得受呢!”
  
  井娃轻“嗯”了声,只觉得那老叫花子比自家娘亲还可怕,柳元春虽然会动粗,但从没让她缺吃少穿过,哪怕在气头上扬言要饿她肚子,等脾气过后仍然会将食物送到井底,除了跑路送药,井娃在家只需要照看药田,将草料分类理齐,粗重活和复杂的精细活向来轮不到她干。
  
  二人并肩坐在茅草铺上谈心,李春花只管说,井娃只管聆听,偶尔发声回应,这般相处倒也和乐融融,直聊到云霞染红半边天,井娃才急匆匆离开。
  
  到家时已迟了半柱香的工夫,柳元春小惩大诫,在井娃的左手手心上打板子,直打到手心红肿才停止,早早便将她送下井,依旧是半夜送下药粥和两个白馒头,井娃吃不了这么多,平常不是剩粥便是剩馒头,不管剩多少,柳元春每次还是送这么多分量下来。井娃把粥吃完,留一个馒头在篮子里,另一个馒头包起来揣进怀中,第二天进城时便将这馒头带给李春花,往后日日如此。
  
  有井娃带晚饭,李春花便将方泽芹给的铜钱全都收进陶罐里。




☆、禁足01

  曹村长找来一名卖字画的穷书生来村塾坐堂,方泽芹便专一巡诊赠药,闲暇时教李春花与井娃读书习字。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月,李春花已会背诵《千字文》,进入辨识字形的阶段,井娃早将《百家姓》抄完,她记性奇佳,只要教一遍便能记住字形和写法,方泽芹见她熟悉药性,在《百家姓》习完之后,便让她誊抄《本经》,太医局尤为重视《本经》一书,这是医官校试时每科必考的基础科目。
  
  有一天,方泽芹又带了名新学生到茅棚里与李春花、井娃二人共同习字,这半路插队的人便是大病初愈的南向天。
  
  那日,游方郎中将南向天送回家,据其病症诊断为热痧,游方郎中言之凿凿,说急性发病乃是外邪侵入肌肤导致阳气阻滞,长久淤积而不得透泄之故,只要将热邪散了便能痊愈。
  
  这游方郎中除却看病还兼带卖药,于是开了几副芳香开窍的药,全是在他手里能买到的。南员外爱子心切,听郎中说得有理,便等不及的抓药熬汤,谁知南向天喝了药之后病情加剧,连气都喘不上来。那游方郎中已事先收了银两,一见情势不妙,立马拔腿开溜。
  
  就在南向天气若游丝的危急时刻,方泽芹赶到了,一把脉,按之不鼓,再看药方,立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说道:“他已是阳气不继,怎还能开窍?这气一散,神仙也救不回来!”
  
  南员外急得拍大腿,直骂那游方郎中是直娘贼,拍马屁哀求道:“方大夫,南某晓得你比神仙还神,可一定要想法子救救向天!”
  
  方泽芹指压南向天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发现舌底还残留姜末,便知道井娃随身佩戴的那块干姜为何缺了一块,原来是她咬下来喂给了南向天。
  
  方泽芹内心是喜愠参半,喜的是井娃能够热心助人,愠恼的是恐怕她这一片善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于是直言道:“若在一般情况下,令公子恐怕是回天乏术了,好在有人提前喂他服食干姜,回了些阳气,这才把命给保下来。”
  
  他将井娃的干姜放在南向天眼前停留了一会儿,转而交给南员外,说道:“干姜有回阳暖中的功效,将这干姜捣碎熬汁,先给他服下。”
  
  南员外不敢耽搁片刻,立刻照做。一碗干姜汤喝下去之后,南向天脸色好转,乌紫的嘴唇也逐渐恢复正常,方泽芹又开了一张方子,上书“姜、白术、附子、白芍、茯苓”,都是补气的药。
  
  南员外连声称谢,叹道:“方大夫,我父子俩的命可都是你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这以后除了你,我可谁都信不过了。”
  
  方泽芹道:“方某不敢居功,这回多亏了柳家姑娘,抢回令公子性命的干姜便是那孩子的随身物,若非她先喂食干姜又及时赶来通知方某,令公子可就真的危险了,要谢便去谢她吧。”
  
  南向天虽然身体虚弱,头脑却很清醒,不仅看到了那块残缺的干姜,也将方泽芹的话听进心里,回想起井娃担忧的神情,登时心里发热,再回想起那一小块嚼碎的干姜,嘴里也泛出甜味,待身体养好,头一件事便是向救命恩人道谢。
  
  南向天虽然蛮横霸道,却是个直来直去的实心眼,他看不惯谁便要去欺负谁,一旦看上眼了,那自然百般都好。井娃起初害怕南向天,相处久了,见他处处服帖,也就敞开心怀交上了这个新朋友。
  
  南向天加入之后,李春花可算是有了玩伴,一个臭要饭的,一个臭不要脸的,都是皮猴子,碰在一块儿天雷勾地火,闹得不可开交,一开始两人不对付,总是针锋相对,待南向天知道李春花是女孩后便学着容让,时有小打小闹,玩起来却很融洽。
  
  方泽芹因材施教,上半堂课教李春花和南向天读书,下半堂课教井娃写字,通常到了这时候,李春花与南向天便坐不住了,你追我赶地在浅滩踏水捞鱼,方泽芹也随他们高兴,眼角稍带着照看两孩子的安全,心思基本上全放在井娃身上。
  
  抄了一段《本经》之后,方泽芹手把手地教她写楷书,边写边在她耳边念道:“方泽芹、南向天、李春花……”
  
  井娃耳朵发痒,偏身避开呵气,方泽芹开怀一笑,又教她写下“柳”姓,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能写出来吗?”
  
  井娃轻“嗯”了一声,提笔写下“井娃”两字,方泽芹微怔,问道:“你姓柳名井娃?”
  
  井娃摇头,又写下一句简短的话:“住井下呼为井娃有姓无名”
  
  方泽芹微蹙眉心,沉吟片刻,柔声问道:“我给你取个名,可好?”
  
  井娃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先是露出诧异的神情,接着嘴角扬起,苍白的脸颊泛出血色,方泽芹凝望半晌,微微一笑,心里有了主意,牵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应笑”二字,轻声道:“应笑,这便是你的名字,柳应笑,只盼你能笑口常开,喜欢么?”
  
  井娃睁圆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纸上的字,方泽芹不免有些紧张,但见她提笔将“应笑”二字写了三遍,眼光忽闪,弯起眉眼,脸上绽出笑容,犹如初雪消融,散出淡淡的暖意。
  
  方泽芹又问了一遍:“应笑,喜欢么?”
  
  井娃眯起双眼,朗声应道:“唉!”
  
  听这上扬的声调便知她心情极好,方泽芹不觉莞尔,抬起手,柳应笑习惯性的闭眼缩脖子,方泽芹将手覆在她头顶上拍了拍,微笑着夸奖她:“应笑,你是个聪明的乖孩子。”
  
  正说话间,却听一声尖叫传来,就见李春花在河水里挣扎,南向天跑过去想要拉她,谁知身子一沉,也跟着陷了下去。
  
  方泽芹拔身而起,柳应笑抬头看时,他人已在一丈开外,纵跃入河,破水而行,看似在水中漫步,眨眼间却已划到落水处,水深及腰,他却好似脚没落地般上下沉浮,双手插入水中轻轻一兜,就将被水淹没的二人捞了出来,待他们呛咳着回过气,才一手一个夹在肋下,快步走回岸上,到得避风处再将两人放下。
  
  井娃将用来遮挡墨汁的麻布递给两人擦身,心道这回夫子可要生气了,就连一向不服人管的小太岁都被吓得面色发青,裹紧麻布,跪在草地上直打哆嗦。方泽芹半截长袍全湿,他也不急着打理,先从药箱里取出一片干姜让南向天含在嘴里,拍着他的肩膀道:“向天,勇于救人是好事,男儿该当如此。”
  
  南向天眼神一亮,面露喜色,方泽芹旋即语调一变,沉声又问:“不是告诉你们只能在浅滩上玩耍么,为何跑去水深处?”
  
  李春花从头发和衣服上拧下一把黑水,大声辩解:“这可不能怪咱们,那河水本还不及腰,谁晓得水下有个大坑,一脚踩下去就不着底了。”
  
  方泽芹道:“正因不知道这河底有无断层塌陷才更需谨慎小心。”也不多训斥,收拾药箱,领着孩子们径至庄前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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