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尽春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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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不远处的柳树下,一头相貌奇特的牛,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只牛的头上长着两只弯曲的长角,身躯强健,高大威猛,但是又长着一身雪白的长毛,长可及地,仿佛披着一身的白雪,那雪上又放着一条亮丽的红毯,真是漂亮之极。
不仅云翡和阿琮被这头神气漂亮的牛吸引,路过的行人纷纷好奇地投去目光,一旁站着一个年约三十许的大汉,身材高大,面容黝黑,模样十分敦厚老实,有一些小孩子凑上去,想要上手去摸那白色的长毛,却又不敢,又爱又恨的嬉笑一团。那牵牛的大汉也不生气,憨笑着站在一旁,问那些孩子:“要不要骑牛?”
阿琮激动地问:“姐姐,这是什么牛?”
云翡只见过水牛黄牛,一时也答不上来。
身后的宋惊雨道:“这是雪域高原上的牦牛,如此通体雪白的,当真少见。”
那牦牛仿若听懂了人话,竟然发出一声低叫。
牵牛的大汉对阿琮吆喝道:“小公子要不要坐一坐这牦牛,十钱一次。”说着,他摸了摸牦牛,笑吟吟道:“小公子,这牦牛是被驯过的,性情温顺,没有危险。”
牦牛的确温顺极了,低着头被主人摸了摸去也不动弹。
阿琮心里痒痒,仰头摇了摇云翡的胳臂:“姐姐,我想要坐一坐,我从没骑过牦牛呢。”
云翡见那牦牛如此温顺,又有大汉牵着缰绳,便点了点头,让茯苓付了钱,然后牵着阿琮的手,走到牦牛旁。
阿琮好奇地摸着牦牛那长可及地的白毛,又是新奇又是兴奋。
“来小公子,小的抱你上去。”大汉正欲抱起阿琮,宋惊雨上前一步,道:“我来。”
他将阿琮抱到了牛背的红毯上,守在阿琮身边。
阿琮兴高采烈地坐好,握着缰绳笑嘻嘻说:“可惜不能骑着走。”
“小公子想让它走,那还不简单。”那汉子笑吟吟说着,突然扬手一抬,一柄匕首竟然插入了牦牛的臀上,顿时,白色皮毛上血流如注,牦牛吃疼,痛叫一声,便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阿琮在牛背上根本不提防,瞬间身子往后一仰,那牛背根本没有鞍座,云琮吓得失声尖叫,身子一歪,从牛背上甩下来。一匹快马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骑马人策马直奔阿琮而去,阿琮若是倒栽在地,就要被马蹄踏中。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云翡眼前一黑,又急又怕几乎快要昏过去,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宋惊雨腾身而起,飞扑过去一手握住了阿琮的胳臂,然后使出全力用力一提,阿琮堪堪落地便被提起,这才免于一头倒栽在地的噩运。宋惊雨提着阿琮一个飞跃,避开了那匹横冲过来的快马。
马匹几乎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那牵牛的汉子趁机飞身而起,跃上马背。跟在后面的八名禁军蜂拥而上去追两人,可惜他们早已策马狂奔而去。
这一刻发生的风驰电掣般快捷,一刹那的时光,阿琮从生死线上走了一趟。他吓得脸色苍白,半晌才眨着眼睛出了口气。
云翡吓得手脚发软,扑上去抱着他一连声地问:“阿琮,你有没有事,那里疼?”
阿琮感觉了一下,回答:“胳臂疼。”云翡还以为是方才宋惊雨抓住他右臂,力道太大抓疼了他,可是等阿琮挽起袖子,她才发现疼的是左臂,衣衫单薄,胳膊肘方才落地时撑到了地上,被磨破了皮肉,一片鲜红。
“阿琮先忍着。”云翡再也无心游玩,立刻带着阿琮回去。
马车上,齐氏和茯苓都惊魂不定地看着阿琮。方才真是危险之极,若不是宋惊雨反应机敏,此刻恐怕
云翡搂着阿琮,心里后怕不已,危险并非一眼就能瞧见,那样温顺的牦牛,那样敦厚的汉子,却能出其不意地致人死地。即便人多,也挡不住人家早有预谋的精心算计。
齐氏道:“我看那两个人绝不是普通的百姓,是存心要害阿琮。”
茯苓道:“此事应该告之尉将军。查出那两人的来历。”
云翡摸着阿琮的脸蛋,道:“我们不必说,那几名禁军自然会禀报给丞相和尉将军。”
阿琮年幼,不可能与人结仇。两人要置阿琮于死地,显然背后有人指使。
云定权现在正与秦王打仗,或许这两人是为了离间云定权和朝廷的关系而来刺杀云琮,也或许,是林青峰和林清荷派来的人,除掉阿琮,林清荷将来的儿子便是长子。
想到这些,云翡开始忧虑阿琮的未来,如果有一天父亲得偿所愿,成就霸业,那么阿琮的安危将更加令人担忧。没有任何背景的长子,将会成为除之后快的众矢之的。
回到居处,云翡立刻让茯苓去请章松年。还好,阿琮的胳膊肘只是皮外伤,并没有骨折。章松年给他敷了药粉,包扎好,交代不要见水,结痂便没事了。
云翡含笑致谢,让茯苓付他诊金。
章松年觉得能来见一眼云翡,已是莫大的幸福,提到钱财只会玷污他心里的圣洁情感,所以无论如何不肯收诊金,推迟之间一不小心碰到茯苓的手,窘得脸色通红,转身便走。
茯苓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发笑,这情形一看就是在暗恋她家小姐。
阿琮好不容易得了几天假期,却碰见这种事,接下来几天只能乖乖呆在居处不得外出。吃过晚饭,阿琮百无聊赖地趴在书桌前看书,云翡坐在灯下,看着眉目如雕如琢的弟弟,心头的后怕久久没有散去,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宋惊雨那千钧一发的机敏相救,自己又该如何对母亲交代。
她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前院。因为避嫌,她和云琮茯苓齐氏住在后院,宋惊雨单独住在前院的东厢房,奇花异草住在西厢。
已是初夏,天气炎热,褚红色雕花窗户打开了一扇,从外面可以看见宋惊雨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卷书,跳跃不定的灯光照着他英挺严肃的面容,莫名让人心安。
她走上前,站到窗外。
宋惊雨听见脚步声,一开始以为是奇花或是异草,不甚在意,直到窗前光影一暗,他才从书卷上抬起眼帘。
见是云翡,他怔了一下,立刻放下手中书,站起身。
“宋大哥,今日多亏有你在,我替阿琮谢你救命之恩。”云翡隔着窗户对他郑重地施了一礼。
宋惊雨有些窘迫,忙道:“在下不敢当。”
云翡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宋大哥,你是阿琮的师父,有什么不敢当的。”
窗外光线昏暗,她的笑靥却仿佛照亮了檐下暮色,清雅的烟灰色长裙,在晚风里轻轻地飘动,仿佛一缕炊烟。
宋惊雨一时恍然。庭院安静之极,依稀有一声飞鸟的鸣啼,从暮色中穿过去。
“我听闻阿琮遇险,过来看看。”忽然身后有人说话。
云翡一怔,回头便看见尉东霆正站在月亮门处,似乎刚来,又似乎在那里已经站立了一会儿。暮色昏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依稀有一股清冷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月色初升的那一刻光亮。
对他的突然造访,云翡并不意外,阿琮作为人质在京城遇险,无论如何尉家都要给个交代。她疾步步下回廊,开门见山地问:“尉将军有没有查出那两个人的来历?”
宋惊雨从门内出来,站在檐下抱拳施了一礼。
尉东霆冲他点点头,目光落在云翡急切的脸上,“阿翡,我们进去再说。”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含着无比亲昵的意味,他没有称呼她云小姐,直接唤她的乳名,云翡又羞又窘,特别是当着宋惊雨的面,立刻脸上便腾起了一抹红晕,想要发火,却又无从发起。
他自顾自走向后院,她只好跟上去。
檐下的灯照着他宽阔的肩膀,负在身后的手清奇修长,却给人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
他突然脚步一停,转过身来,云翡一时收脚不住,险些撞上他。惊诧之下,她抬起眼帘,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暗香浮动间扇起一缕让人沉醉的风。
他看着那双灵动妩媚的眼睛,正色道:“阿翡,明日起,你不能再去酒肆。”
云翡一怔:“为何?”问完,发现他唇边浮起笑意,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承认了自己就是伙计小苏。她懊恼地咬住唇,忍不住腹诽面前的他,实在是狡猾的让人防不胜防。
尉东霆收敛笑意,正色道:“设计谋害阿琮的人,一时还没有抓到,不过已有线索表明是秦王手下。你父亲现在正与秦王开战,所以你还是安安生生地呆在居处比较好。”
云翡蹙了蹙秀眉:“你是担心秦王的人会对我不利?”
“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小心为好。这段时间你乖乖待在居处,不许乱跑。”
“那我的酒肆怎么办,本钱还没收回来呢。”情急之下,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檐下的灯光映照在幽黑的眼眸中,像是两颗醉人的黑葡萄。
太了解她见钱眼开的个性,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蹙着眉问她:“银子重要,还是你的安危重要。”
“当然是都重要。”一想到那投入的本钱就要打了水漂,她立刻心如刀绞,“不成不成,我要把本钱收回来才行。”
尉东霆沉下脸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这人很奇怪,笑如春风拂面,严肃起来,又冷若冰山雪光,轩昂的气度中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仪。
云翡气结:“你干嘛要管着我?”
尉东霆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凶巴巴像只发怒的小猫一样的少女,那股灵动明媚的俏丽气息,像是无孔不入的春风,吹进心尖的每一个毛孔里,有一种奇异的痒。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不就是心疼你的银子么,那我买下来酒肆如何?”
云翡吃惊的问:“你买下来?”
他点点头:“多少钱,你开价。”
听到这句话,云翡更加惊诧,他为何要购买她的酒肆?
折尽春风是她生平第一次做生意,费了很多的心思,而且刚刚有财源广进的意思,就要被关张大吉,她实在舍不得。
可是京城是尉氏天下,尉东霆是皇帝的舅舅,她不能和他硬碰硬。闹僵了,说不定自己也会像阿琮一样失去自由。反正开酒肆是为了赚钱,既然他要买,不如狠狠敲他一笔。
她权衡利弊之后,果断地伸出手,脆生生道:“酒肆我要卖五百两银子。”
他微微拧眉,看着她那只晶莹如玉般的小手,淡粉色的掌心里三道清晰的掌纹,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川字。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云翡见他看着自己的手也不说话,以为他嫌贵,正考虑着要不要适当地降点价。
没想到他点点头:“好。”说着,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咬着唇,没有接。
尉东霆看着她一脸的后悔,忍不住心里好笑,问道:“是不是后悔开价太低?”
被他料中心思,云翡脸上一热,伸手抢过他手中银票,紧紧握住手里。
他眸光一闪,低笑了一声:“小财迷。”
明明是个贬义词,为什么会充满了宠溺和暧昧的味道,他的眼神深得像是一潭没有底的汪洋,暗流汹涌,一不小心会沉没。云翡莫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