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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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又出来了,突想起自己的那两个女儿,应是在家中的,便遮遮掩掩地一路寻着旧路过去了。
范屠户到了自家的门口,躲在墙角里探头探脑了半日,终是见到珠儿手上端了个盆子出来到门前晾晒着衣物。一年多未见,自己这女儿如今竟已是长高了许多,心中感概,忍不住便出来了,叫了声她名字。
那珠儿冷不丁看见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跳了出来叫自己,没认出来,吓得手上那盆子都掉在了地上,惊叫起来,却是引出了边上的邻人,以为是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喊了声便呼啦啦出来一堆的人,捉住了待要见官,突见此人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看,这才认出了人,珠儿拔脚便往集市里去叫自己娘。
顾大姐听到竟是自己那个本当死了的丈夫又回来了,怕是来耍赖,急忙叫那帮工的去方太酒楼里报信,自己赶了家去。她从前里恨时都想着若是有日再见,必定要拿大棒子痛打了出去,待亲眼见到范屠户人不人鬼不鬼的,又见他躲在那里只低头避了自己的眼,满面羞惭的样子,感概万千,那恨意竟是一下子消了,只剩下鄙夷,冷眼瞧着。
范屠户见是顾大姐闻讯过来了,边上围来的邻人又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有心想讨饶,只嘴巴又张不开,只埋了头站在那里不动。
顾大姐见他落到了如此地步,一时倒不知该拿他如何,想起集市上生意正好,方才还是叫个熟人帮看着的,自己丢下了扭头便回去了。生意做到一半,突又见珠儿急匆匆赶了过来,说是方氏气咻咻赶了过来。
顾大姐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叫人报讯的事,有些后悔,急急忙忙赶了回去,正看见方氏手上举了个锄头,满院子地追着范屠要锄下去,边上也有邻人在帮拦着,只哪里拦得住,急忙上前也架住了方氏,正乱成一团,顾早便是带了人过来了。
顾早听完了这番原委,见方氏坐在那里仍不停破口大骂,想了下,看着大姐道:“姐姐如今做何打算?”
顾大姐还没开口,那方氏已是怒道:“还有何打算?这样黑了心的人,叫我一锄头锄下去才干净了!便是到了官府,我也是占理!”
顾早看向了大姐,只见她叹了口气道:“我从前里每次想起那人,就恨得牙根咬咬,只如今亲见了这人,才觉着这样的人便是去恨也不过是费了自己心力。他如今既是落到了这样地步,叫了来办了和离,从此再不要相见的好。”
顾大姐话音刚落,就见到范屠户竟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进来,便是跪在了地上,自己先是噼啪着重重打了几个耳光,这才哀声流了眼泪道:“大姐,从前里你便是个顶好的人,只怪我到了京城后被迷花了眼,脑门里进了粪,竟是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我真是知错了,我也没脸叫你顾念从前的夫妻情分,只求你念在我那没了的爹娘和珠儿钏儿的面上,饶了我这次,从今往后必定是要洗心革面好生过日子的。”
方氏大怒,站了起来一脚过去,那范屠户便是给踹到了地上,仍觉不解气,指着他鼻头大骂道:“我呸你个没了的爹娘!你不提倒好,提了更叫人火大。你那死鬼爹娘在时,我家大姐哪日不是端茶送饭侍奉周到的?我当初把大姐嫁进了你家,是打听了你人忠厚,哪想你手上有了几个钱了,就只顾自己搂着花婆子快活,你那会怎的不念夫妻情分?”
方氏越说越恨,见那锄头不知丢哪去了,瞧见墙边上靠了个扁担,一把操了起来朝着那范屠户便是扫了下去。范屠户吃痛,此时又哪里敢再避让,只得抱了头由着方氏敲打。'网罗电子书:。WRbook。'
顾早虽是也厌恶那范屠户,只见方氏那扁担扫下去都是忽忽带风的,手下确是使了力气,怕打到了头又出个人命啥的,正要过去阻拦,突见自己身边那小些的钏儿已是哭了起来,上前拉着方氏的衣角道:“外祖母不要打死我爹了。爹从前里应过我,元宵要带我去看灯还给我买花的,我还等着呢。”
那钏儿的话一出,几个人便都是呆住了。顾早见边上的珠儿也是咬了嘴唇,眼里又泫然欲滴的,搂了过来到身边,蕙心低声安慰着。方氏那扁担举在半空,终是落不下去了,恨恨呸了范屠户一声,噗通丢在了地上,自己坐到了凳上。
那范屠户被钏儿的话给敲得心头一震,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早两年自己夫妻还好时,仿佛确是曾答应过女儿这般的,只后来自己搭上了那小娘,便嫌弃大姐没生出儿子,连带着那两个女儿也是不闻不问起来了。此时见钏儿竟连那早年自己说话的话还这样牢牢记住,此时出来又为自己求情,心中羞愧至极,身上被方氏打过的地又火辣辣地突突直跳,将头埋在了地上,竟是抬不起来了。
顾大姐望着自己那两个女儿,想起从前里自己夫妻两人虽是起早贪黑拉货卖肉的,只丈夫未变心前也曾有过些情意的,那日子现在想来,竟有隔世般的遥远了。
顾早见这局面急转直下,心中思忖再三。若是大姐和那范屠没这两个女儿,她必定是撺掇了叫大姐和离的,只如今两人中间夹着了女儿,又见范屠一副悔过的样子,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朝大姐看去,见她面上神色不定,想是也在犹豫难决。
屋里子除了钏儿的抽噎声,竟是一片静悄了。顾早正要拉出大姐商议下,突见方氏站了起来,指着范屠道:“我今日本是要锄死你的,只看在两个外孙女的面上,暂且饶过了你。只把这话丢在这里,你从今儿起,死了心地和我家大姐好生过日子,要是再有个毛长的,下次我不咬下你块肉就不是东山村里的方婆子了!”
顾早一愣,大姐也是抬头望着方氏,面上神色复杂。
方氏看着大姐,叹了口气道:“女人家既是嫁过了人的,便也只当望着儿女过活了。他虽不是个东西,只如今见他倒也像是个悔过的样,你自己便斟酌着办吧。”
那范屠听到了方氏的话,呆愣了下,方才醒悟了过来,连滚带爬地到了大姐跟前,扯着她裙角不住哀求。
顾早望向大姐,见她眼里已是有了泪光闪动,知道这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如今如何,便只看大姐自己定夺了。见自己留下也是无用了,招了手叫了珠儿钏儿过来,与方氏一道便欲离去了。
方氏走了几步,猛地又停了下来回转了头,朝着那范屠恶狠狠道:“如今我家二女婿是太尉府出来的公子,将来那三女婿也是个武举的状元,你往后又起了花花肠子的我看不到,只若是再敢薄待了我家大姐一分,我叫了我女婿,捏死你便似捏个蚂蚁。这话我先放在这里,你自己给我记牢了!”
范屠正在顾大姐面前赔小心,冷不丁被方氏这样怒喝,吓了个哆嗦,急忙又朝她发愿赌咒。方氏见状,这才哼了一声,拉了珠儿钏儿往外走去。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众邻人见方氏威武,一个个都笑了起来。方氏得意,站在那里和人又寒暄了一阵,这才上了顾早的车。原先跟来的酒楼里的那几个伙计见无事了,便也都赶了方氏起先的那车跟着往回走。
顾早想起方氏方才提到的“三女婿”,心中有些纳罕,微微问了句,方氏白了她一眼道:“你真当我是瞎子了吗?他两个这样眉来眼去的,我若是连这眼色也没,如今又怎能替你看好这酒楼?”
一边坐着的蕙心忍俊不禁,方氏又得意了起来,继续吹嘘着道:“前几日里有个新来的伙计扫地,只扫眼前那块,旮旯角落的不扫,被我看见盯住了,罚他扫了整个园子,胡掌柜的还夸了我呢。”说完自己又叹了口气道:“只那岳小哥如今去了也有些时候了,不知他那边如何。若说这男人家的还当真靠不牢,方才便是狠狠教训了一个。他若是一去不回了,我也不好找去敲打,我家三姐那不是又空欢喜了一场?”
顾早想起最近见到三姐,眼里总有些寡欢的样子,又听方氏这样说,摇了摇头道:“娘你莫在三姐面前胡说。他那会试要明年二月才开,如今离年底还有一个多月呢。且若是没个熟人捎带,信件也是不易传递。靠不靠得牢的过完年就知道了。”
方氏听顾早这样说,才歇了下来,几个人回了酒楼,顾早处置了些事情,这才与蕙心一道回了太尉府。
八十一章
转眼离杨昊出去已是将近一个月了,年底也快到了,天色日渐严寒了起来。府里前半个月里收到了封太尉派人送回的家书,说是一路平安快到雄州了,老太太那脸色才开了些。如今眨眼已又是多半个月过去了,按理应是回程的路上了,却是再没什么音讯。太尉府里日日派了人去北城门守着,不止姜氏神色里带了丝焦虑,连老夫人自己也是亲自入了两趟的宫去太后那打探,却是再没什么消息过来。
顾早虽是面上虽没现出什么,这日问安时见老太太眼底有些虑色,反倒是劝慰了她几句。只自己那心也是有些揪起来的。回了自己房中也没心思练字了,闷坐了一会,觉着有些心慌气短的累,连衣裳也懒得换,便又上了床和衣躺下想歇会,哪知很快竟是睡了过去。梦见杨昊风尘仆仆地回了家中,脸颊上又留起了髭须,自己欢喜着上前迎接,只那手还没拉到,眨眼见他竟又是消失了,又惊又惧,一下惊醒了过来。却见蕙心正弯腰在替自己盖被子。
蕙心见顾早醒来,低声埋怨了道:“夫人也真是不小心。天色这么冷,虽说屋里拢了火盆子的,只睡觉怎的不拉个被子盖上?万一要是着了凉,二爷回来不是要……”她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顾早坐了起来,笑了下没说话。蕙心见了,心里也是暗叹了口气,笑道:“今早我去了方太楼,把你那新出的菜谱给了胡掌柜,他说那边都好,就你母亲说好几日没见你去了,叫你有空也多去走动呢。”
顾早嗯了声,掀了被子起身下了床,笑道:“天色冷起来了,我如今竟也是学别人缩在房里不愿出去了,从前可不是这样,真的是饱暖了便起了惰心。”
蕙心笑了下道:“夫人若是无事,便过来跟我和容彩几个做个针线,时辰也好打发。”
顾早想起自己从前做给杨昊的那个香包,前几日她在书房时无意看见还被郑重其事地藏在案桌抽屉的一个匣子里。眼下无事,跟蕙心几个重新学下做个新的也好。当下便叫她几个都搬到了自己屋里来。
顾早坐在那里,看着蕙心容彩在那里飞针走线,自己也拿了个已经绷好的花样子,哪知没几针,左手食指便已经吃了一针,低头瞧去,指头上已是慢慢沁出了颗血珠子,突地一阵心惊肉跳。
正此时,那门突地被推开了,珍心挟带了一股子的冷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二夫人……,大爷来信了……”
顾早猛地站了起来,丢下了手上那绷子便往外跑去,蕙心急忙拿了件毛氅赶了上去,待两人进了老夫人的那屋子,见里面一片热闹,连罗三娘几个妾室的也在,个个面上都是带了笑颜。
顾早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上前正要给老夫人见礼,她已是笑容满面地摆了手道:“今日就不必多礼了。方才总算得了老大的信,说是幸亏不辱使命,如今正在回来的路上,没几日就好到家了。”
顾早闻言,心中虽是不再像之前那样惴惴的,只不知怎的还是有些不安,见众人个个都围着老太太在道喜,说是此番回来定当要被皇上论功封赏什么的,满室一片喜气洋洋,只得也面上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