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宫词薄慕颜-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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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奴婢给”只听双痕高声说了半句,底下便是没了声音,慕毓芫躺在床上不便下地,忙招手让香陶去外面看看究竟。香陶出去片刻便笑嘻嘻跑了回来,嘴里嚷嚷道:“了不得,了不得了!娘娘你猜外面是谁?皇上他”话音未落,便见明帝抱着一盆芍药花进来,后面跟着一群惊慌失措的小太监,生怕皇帝不慎失手砸到脚。
宫中的花盆大都宽阔良深,尺宽的海口青瓷莲花纹花盆自然沉重,明帝微微朝后仰着身子才算稳住,费劲的从浓绿枝叶后伸出半个脸,故意说道:“宸妃娘娘,你看花该放在哪?”他只顾稳住花盆说话,全不知自己脸上早被蹭花,更兼头上还挂着几片残叶和花瓣,慕毓芫从未见他如此狼狈滑稽,撑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好了,娘娘笑了。”多禄最会见机说话,又朝底下的小太监们喝斥道:“蠢材,还不赶紧帮皇上把花盆放下?”小太监慌忙簇拥上来,小心翼翼的接过皇帝手里的花盆放到殿角。
偏生门外有个不识趣的小太监,探头问道:“皇上,这几盆放在哪?”
“宓儿”明帝回头看了看慕毓芫,素白容色衬得幽黑的瞳仁愈加窅深,内中有一种让人读不懂的水光潋滟。不论时光如何飞转流逝,这双明眸仍有着当初见到的那瞬惊艳,让人心底生出无限的柔软,“你好生躺着别动,朕去吩咐他们把花盆放好,再过来跟你说话。”
“嗯。”慕毓芫淡淡应声,点了点头。
外面热热闹闹的吵成一团,原本应该井然有序的队伍,因皇帝加入搬运的队伍而演变得愈加忙乱,香陶跑出去看了一会,回来笑道:“皇上的样子可真”她不敢说不敬的话语,自己笑了半日,“跟前的人想笑又不能,一个个脸都通红了。”
“呵,你别淘气了。”慕毓芫笑嗔道。
“哎哟,当心!!”殿外突然传来多禄惊呼声,只听他嚷道:“快,快传太医!”接着便闹哄哄的喧哗开,慕毓芫不免有些担心,刚要唤人便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进门跪道:“启禀宸妃娘娘,皇上砸碎花盆划破了手,正在传太医呢。”那小太监虽然满脸急色,口齿却十分伶俐,“皇上说了,不当紧的。让娘娘在里面等着就好,若是惊动的娘娘出去,就要打断奴才的两条狗腿。”
“好了,本宫不出去就是。”慕毓芫看着小太监又气又笑,侧首朝香陶吩咐道:“你出去看看,嘱咐他们把伤口洗干净,别残留下沙子在肉里就不好了。”
约摸折腾小半烛香的功夫,方才见明帝领着众人进来,只见右手上的素纱兜头兜脑的缠得厚实严密,到底伤的如何反倒看不真切。一脸懊恼的走到床边坐下,叹气道:“这可怎么好?明日连批阅奏章都不能够,怕是要拖延好些日子了。”
“伤的重么?”慕毓芫直起身子看了看,小心的抚道:“那些事情让底下的人做就好,怎么不小心些?划到哪儿?不如让臣妾瞧瞧。”
“没事,没事。”明帝笑着往后缩了缩手,却将脸凑的近些,目光在慕毓芫的脸上闪烁半晌,笑道:“只要有你担心着,一会就好了。”
“胡说。”慕毓芫不敢用力拉扯他,心下却有些微微疑惑,也不好意思强行拆开素纱来看,只好说道:“已经躺了一整日,皇上扶着臣妾下去走走,不敢去外面,只在殿内稍微活动一下。”
明帝自然是无有不允,慕毓芫却仿佛是刚下床有些站不稳,只听她“啊呀”了一声,一脚踏空便朝旁边歪去,慌得明帝忙搀扶道:“怎么?闪到哪里了?”
“臣妾没事,只是想不明白”慕毓芫强自忍住笑,抓紧明帝的右手撑着身子站起来,朝身后仰头笑道:“臣妾想不明白,皇上的手为何突然不疼了?”
明帝犹自还在愣住,多禄已经上前跪下叩头,“娘娘聪慧,那些破点子都是奴才想出来的,要怪就怪奴才好了。”他瞅着慕毓芫的脸色,覥着脸赔笑道:“只要皇上跟娘娘高兴,便是将奴才骂一顿、打几板子也使得。”
明帝朝多禄啐了一口,笑骂道:“都是你多事,让朕丢脸。”
“那好”慕毓芫招呼宫人给皇帝搬来椅子,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朝多禄笑道:“难得你如此有心,变着方儿也要让本宫高兴。”她轻柔的替皇帝拆着素纱,瞧着完好无损的手仍不免笑了笑,朝下看着多禄却敛了笑意,扬声道:“来人,把多禄拖出去庭仗三十!”
多禄原本是顺口而说,此时吓得不轻又不能开口求饶,只好可怜巴巴的朝皇帝连连使眼色,明帝只做看不懂,笑道:“你让朕丢脸,活该拉下去打一顿。”多禄闻言哭笑不得,正在有冤无处诉,却听外面小太监禀道:“乐楹公主驾到!”
“好了,都下去罢。”慕毓芫眼看气氛闹的差不多,皇帝也该从刚才的局促中缓解过来,遂朝仪仗太监挥了挥手,多禄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皇兄”乐楹公主红着眼睛走进来,眼周粉光融滑、微微浮肿,显然是为章太妃逝世痛哭过,说话声音也没有从前明快,“太妃她抚育我数十年,我理应去守三月之孝,打算后日便跟着队伍去关景陵,不想在京城呆着了。”
“敏珊,过来罢。”慕毓芫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朝明帝微笑道:“这是敏珊的一片孝心,皇上就依允了她,身边多派几个人跟着也就是了。”
明帝似乎在思量着为难的事,深深的看了乐楹公主一眼,“朕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不如”他沉吟片刻,决断道:“在京营里拨三千人跟着,正好云琅回京无事,就让他护送着你去关景陵,三个月后再一起回来。”
此话不像是皇帝平日的态度,不仅乐楹公主听得愣住,慕毓芫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心内一惊,莫非他还是念念不忘要把公主下嫁云琅?然而却有什么地方不像,皇帝断不会为云琅踌躇,更不该用心疼的目光看着公主,隐隐觉得心生不安,到底藏着什么却有些不可猜测。
乐楹公主自然没想得太多,大惊后倒有些欣喜,睁大眼睛道:“皇兄,你说的话可不许反悔,皇嫂跟我都听的清楚。”她着急的推了推慕毓芫,“皇嫂,你也听见到的,对不对?你可要给我作证,一会就告诉云琅去。”慕毓芫还在心里琢磨不透,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
明帝的笑容复杂深邃,颔首道:“嗯,不反悔。”
是夜十六,圆月当空。
帝妃既然和好,更兼龙凤胎儿的祥瑞之喜,泛秀宫少不了要热闹一番。然而慕毓芫却说太妃薨逝期间不宜过度,因此免去嫔妃们一起贺喜之宴,只让乐楹公主、海陵王、云琅三人陪席,算做一席小小的家宴。
皇帝搀扶着慕毓芫行在前头,众人簇拥着尾随其后,当夜的宴席设在椒香殿后院的邀月园,宫人们已经井然有序的布置开来。远远的便闻到一股子清幽香气,却是极浅极淡,没有丝毫踪迹可寻,似是深谷佳人不经意的撩拨着来客的心绪。众人里当数乐楹公主心情最好,快步走到慕毓芫身侧笑道:“皇嫂,你这园子里种着什么宝贝?只是香喷喷的好闻,竟猜不出是什么花。”
“呵,别走在泥草地上。”慕毓芫伸出手去拉她,一串绞金丝的玲珑珠串略微滑下去,微笑着往上扶道:“你看远处的墙角边缘,都是年前移植的荼蘼木香,只是花开的太小,不经意便难看得见。白日里看着仿似只有一团叶子,倒是晚上夜风一过,香风顿时四起,也就显出它的好来了。”
乐楹公主低声一笑,附在慕毓芫的耳畔悄声道:“呵,便好似皇兄对皇嫂一般,平日总是板着个脸,到细微地方便显出好处来。”
慕毓芫不由一笑,“你出去日子不长,倒学会不好好说话了。”
明帝在旁边没听真切,见她二人笑得不可捉摸,遂问道:“说什么笑话?只管两个人偷着乐,也不管我们,说出来让大家听听罢。”
“说出来就不好笑了。”乐楹公主朝慕毓芫眨眨眼,又抬头对明帝笑道:“皇兄你别看我,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回头去问皇嫂罢。”她不等皇帝说话便跑开,远远的嚷道:“快,快,宴席已经摆好了。”
流水般的月光从万丈高空倾泻下来,透过树叶的缝隙,有零星的余光洒在乐楹公主的彩雀金线累织宫装上,娇小的少女面庞因欢喜而愈显俏丽可人。空气里仿佛有轻不可闻的叹息声,慕毓芫感到皇帝的手紧了紧,抬眸望去却没寻到半分可疑的神色,几乎要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明帝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温声道:“宓儿,走罢。”
帝妃居于正中落座,海陵王已经拉着云琅说笑起来,倒落下乐楹公主一个人,不过她却似乎没有半点介意,只顾招呼着宫人把自己爱吃的留下。明帝端起面前的莲心云雾茶,拨弄着茶盖笑道:“敏珊,你都是十六、七的人,怎么还是如此小孩子心性?去关景陵守孝可不轻松,那边的环境自然比不得宫里,也不如你的公主府”他停住茶盖顿了顿,朝云琅看了一眼,“云琅,你可要好生照看着敏珊。”
云琅下午得知消息亦觉得意外,照他的本意并不想长时间逗留京城,只是皇命不能违,而且海陵王也很是高兴,更不用说满心兴奋的乐楹公主了。此刻皇帝的话说的极为自然,不知为何却有着不寻常的郑重,忙点头回道:“皇上放心,微臣定然会好生护全公主的安危。”乐楹公主喜不自禁看过去,含笑低下头。
海陵王看了看她,不满道:“皇兄,真是越来越惯敏珊了。”
宫人已经布上热菜来,明帝顺手指了几样与海陵王,笑道:“你爱吃的,朕也还记得,并没有特别偏心。”乐楹公主在旁边做着鬼脸,海陵王瞪了她一眼,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而跟云琅对饮起来。
帝妃二人低声说着话,皇帝不时问问云琅关于青州的情况,席面上的人虽少,倒也无拘无束的比较自在,乐融融的颇有几分家宴的气氛。酒过三巡,明帝脸上已经带着些许醉意,揽着慕毓芫笑道:“难得人聚集的齐全,等你将养些日子,敏珊和云琅也从关景陵回来,再加上敏玺,咱们一同到西林那边狩猎去。”
“好好,太好了。”海陵王率先叫嚷起来,起身取过酒壶,上前替明帝斟了满满的一盏,笑道:“从上次说狩猎一直拖延到现在,总算皇兄没忘记这件事,难得云琅也回道京城,这次定要一起玩个痛快。”说着有给自己和云琅满上,饮尽笑道:“我们总是聚少离多,此次定然不会错过了。”
云琅也一口饮了,笑道:“那是,到时候一定要尽兴。”
少年们身上自有一种不知世事的清澈,明帝跟着他们笑了笑,却不胜酒力的摇晃站起来道:“宸妃经不起夜风吹的太长,朕先陪她回去歇息。”云琅等人赶紧起身相送,明帝走了几步回头道:“敏珊早点回府去,敏玺和云琅也别玩闹的太久了。”
“是。”少年们齐声笑回道。
皇帝摇摇晃晃笑着往回走,进到椒香殿寝阁却猛的吐了一地,慌得宫人们上前收拾不及,却被断喝道:“出去,都出去!”慕毓芫赶忙挥手摒退众人,从侧旁端来清水递过去,明帝漱了漱口便在床榻上重重躺下,仰面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