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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一刀惊春-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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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就比试一场!”仲千乔即刻答应。
  “那于宫主的意思呢?”章巡又问华商。
  “在下也愿与仲门主较量较量。”双刃毕现于掌心,华商迎风而立。
  江湖武功日新月异,推陈出新。昔年人人对暮雪七式趋之若鹜,到了如今,却有更多的人希望自家门派的武功能超越暮雪七式。
  东崛门的“断骨爪”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若能将暮雪七式最后一式“凝水为刃”练到极致,几乎任务武功招式都能被其化为无形。
  可惜,于梓沉毕竟不是于桓之。
  如桓公子那般的奇才,天上人间,只得一人。
  对于华商而言,便是练了暮雪七式的全式,也并非游刃有余,需有兵械在手,才能好生发挥。
  而仲千乔正是抓住这个弱点,起手一招“以身犯险”,顶着刃气只抓华商的手腕,迫使他用不出杀招。华商以“落雪无声”闪避,仲千乔便万变不离其中,步步紧逼,稳扎稳打。
  十数招拆下来,竟是“暮雪七式”被“断骨爪”压制,施展不得。
  他们拆招的速度并不快,可招招都精妙到极致,令人目不暇给。
  转眼又拆数招,华商心头隐隐有了计较。如此下去无疑一场持久战,故此他与仲千乔比试的是毅力而非武功,谁胜谁败,全在一念之间。
  若想必胜,只能以巧制敌。
  而这个“巧”,又从何而来呢?
  凉风扬起他的衣衫,微寒带着一丝水汽,怕是一场秋雨降至了。
  是了,秋雨!
  华商脑中灵光一现,忽然忆起从前一场微不足道,却又令他铭记至今的比试。
  只见决胜台上,华商忽然丢弃了手中双刃,扬臂向后掠去,展开着衣袂如白鸟翔空。
  有人见状,惊呼出声,亦有人在摇头叹息,于梓沉武功奇好,但毅力不佳
  华商却充耳不闻,他闭上双目,像是在聆听,又像是在浅尝秋雨的味道。
  然而他的身姿,早已与这苍茫秋意融为一体。
  只有一人明白他要做什么。
  江展羿。
  因为华商忆起的那一场比试,也正是他这一生最为深刻的比试之一。
  那是他重伤刚愈,离开桃花坞之前的事了。
  彼时华商为了试探江展羿的内息恢复的程度,便请求于桓之与他比一场。
  “你以枯枝为刀,我徒手。”于桓之从地上捡起一段枯枝,对江展羿说,然后他白袍一展向后掠去,正如现下的华商一般。
  真正高强的武功,也许不需要杀多少人,流多少血,却能在瞬息之间无孔不入,游刃有余之下,又不多伤及一分一毫。
  这是江展羿与于桓之对决后,最深的体会。
  当时的桃花林里,粉色桃瓣纷飞如雨,于桓之的脚步在一片花叶上微微借力,扬手便打落江展羿手中的枯枝。
  这是暮雪七式练到极致的功夫——哪怕空中的一丝春气,叶尖的一滴水露,也可被化为无坚不摧的利器。
  仲千乔只觉一袭密不透风的气力朝自己扑来。
  这股气力,无法形容,细细去想,却像是凝结了整个秋天的秋意,凛冽的,微湿的,寒凉的。
  他的动作被制住。下一刻,只见华商忽然毕竟,抬手一扬。
  仲千乔的手腕忽然尖锐地痛起来——枯枝穿筋脉而过,“断骨爪”已破。

    第59章

  华商胜了。胜得精彩,胜得毫无悬念。
  看到华商博得头彩,众人心中虽有错愕,但转念一想,却没有异议。
  虽说现如今的暮雪宫是个空壳子门派,但江湖上,人人都晓得暮雪宫和流云庄相扶相持的关系。
  华商作为暮雪宫之主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意味着他的身后,非但有暮雪宫,还有威赫江湖百年的流云庄。
  经过方才的比试,仲千乔虽对华商的武艺由衷折服,但败给江湖小辈,他的心中仍有不甘,冷笑了一声道:“于梓沉,你可要在盟主的位子上坐稳了。”
  华商闻言也是一笑,答了他两个字:“放心。”
  于是这一年的英雄大会纵有千般波折,武林盟主的归属终是尘埃落定。
  众人拜过华商之后,正预备散场。这时候,仲千乔忽然朗声道:“诸位请留步!”
  他回过身,定定地看向华商,忽而一笑:“既然于宫主已是武林盟主,那么仲某不禁要恳请盟主当着众武林英豪的面,为我斩水堂死去的笛子主持公道!”
  华商闻言面色一凛。
  他并非惧了仲千乔,但斩水堂的灭门,归根究底是苏简做的,他与苏简素有芥蒂,此刻无论站在哪一边,都觉为难。
  正在这个时候,决胜台西面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音色琅琅,有戏谑之意。
  “斩水堂灭门,是我苏简与岭南萧家的纠葛,与你两个外人有何干系?”苏简说着,又朗声问道,“还是萧世山萧长老以为,此事不该私了,而是闹得越大越好?”
  早知萧世山与仲千乔对于此事意见相左,果不其然,萧世山听了这话,并无异议,他看向江展羿,径自道:“早年萧均为夺族长之位,不惜以斐少爷的出生为借口,煽动族中内乱,害死少族长。萧家因此没落,归隐岭南。数年后,萧均查得萧柔下落,又远赴江南,将化名为苏蝶衣的萧柔以及青衫宫苏烟置于死地。此二事,是我岭南萧族对不起斐少爷和苏宫主,故此二位要怨要恨,在下都无话可说。”
  “但是,斐少爷和苏宫主可曾想过,这些年来,萧均何以要对萧柔,对唐绯赶尽杀绝?你二人可知道,当年的苏蝶衣,穆珏,和狂剑季放闯过九冥阵后,又杀了我萧家多少人?这五年来,你青衫宫苏简,你江展羿又杀了我萧家多少人?”
  “你们只道自己何其辜,可也想过我萧家枉死的百余条性命又何其辜?!”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一切都是我萧家咎由自取,按着江湖以命偿命的规矩,你们两个就是死十次也不够!”萧世山说着,声音愈发沉郁嘶哑,他长叹一声,道:“只是,这么多年下来,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若不惜一切代价要你二人的性命,必有后人为你们抱不平,来找我萧家的后人寻仇。而我若取了你们的性命,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什么都没了……”
  萧世山最后这几句说得万念俱灰,令人闻之戚然。
  天茫地苍的深秋,万物萧疏。
  飞鹰阁内,久久不闻人语,唯有簌簌枯叶坠地,如生命逝去不可挽回。
  良久,才有一人平静地说:“萧长老,我不是萧家的萧斐,我是——云过山庄,江展羿。”
  其实江展羿还想解释更多,譬如他的生父并非萧楚,他跟岭南萧家,其实并无亲缘。
  但解释这么多又有何用呢?他打从一出生便被烙上岭南萧族的印记,多年纠葛以后,真相早已无关紧要。
  可是萧世山听了这话,却不由一颤,仿佛最后一丝希望被剥夺。
  他叹道:“脾气这么倔,当真和当年那个,我看着长大的少族长一模一样。罢了,你不愿认萧家,是萧家对不起你。”
  江展羿觉得心头涩然难当。
  冥冥之中,他仿佛背负了不该背负的感情。
  而这份感情太沉重,沉重得令人窒息。
  江展羿握紧拳头,慢慢吐出了三个字:“九冥阵。”
  “九冥阵,九泉冥海之阵。闯阵的人,如同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便是前生有什么罪过,也能在出阵后化解。”
  “我听说,萧家人一直信这个。”
  “我去闯九冥阵。若能出阵,我与萧家恩消怨散,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江展羿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自己闯阵的原因。
  他不是自觉亏欠萧家,而是他终于发现,这二十多年来,萧家人并非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原来那个远在岭南的宗族中,有多少人希望他死,便有多少人希望他活着,一直默默地为他牵挂。
  平白无故得来一份关心当然好。
  可是,倘若这份关心本不该属于自己呢?倘若这份关心牵连了太多人的血泪呢?
  江展羿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因此他要闯阵。
  他要,做一个了结。
  “我跟他一起——”飞鹰阁内,忽然又有人嚷道。看着众人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唐绯不由有点紧张,她无措道:“我知道闯九冥阵很危险,我会武功,我和猴子一起。”
  听了这话,仲千乔的瞳孔微一收缩,唇角却露出笑意。
  日前他与萧世山起了分歧。他主张对江展羿和苏简赶尽杀绝,萧世山却想放过他二人。后来两人达成共识,决定在武林英雄会上,胁迫苏江二人闯九冥阵,闯过了,便是他们命大,闯不过,他仲千乔便得偿所愿了。
  看萧世山方才的态度,八成会临时反悔,放过江展羿。还好江展羿自己提出要闯九冥阵,更搭进来一个唐绯。如此看来,苏简也是跑不掉了。
  不出所料,下一刻,苏简拂衣而起,淡淡道:“我也去。”
  飞鹰阁的一角,穆衍风安静地看着这几个年轻人,他们以性命为注,毅然决然地做了一场豪赌。
  而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如是如此?
  年少的时候,做事情总是冲动一些,妄为一些,可只要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执着地走下去,哪怕栽了跟斗碰了头,他从来都没有悔过。
  苏简回到苏府,便看到穆情。
  暮色四起时分,穆情独倚在藤椅上。她的神色淡淡的,像是睡着了,但一听到他的脚步声,便睁开眼来。
  她看着苏简,没有说话。
  倒是苏简先开了口:“院里风寒,怎么不在屋内歇着?”
  穆情的目光清寡,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在这等你回来。”
  苏简笑了一声:“傻姑娘。”
  可穆情垂下眸子,又添了一句:“因我不知,还能和你在一起多久。”
  苏简终于反应过来。
  他亦默了一阵,才问:“你都知道了?”
  穆情道:“九冥阵,九泉冥海之阵。闯阵者一共要渡十八关。这十八关如十八层地狱,等同于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她说着,抬眸望向他:“苏简,你内息已有走火入魔之兆,连暮雪七式都不可再用,你如今,还余几分气力去闯九冥阵?”
  有许多话无法言说,苏简垂下眸子,只能以简短一句仓惶盖过:“我知道,可我不能不。”
  “我也知你不能不。”穆情摇头,惘然一笑:“苏简,你活得太累了。”
  苏简,你活得太累了。
  武林英雄会结束后,江展羿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他拦住自己,斩钉截铁:“苏简,你不能去闯九冥阵。”
  是啊,谁都知道他不能去,可是,谁又能理解他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苏简反问:“江展羿,那你又为何要去?”
  “我是为了我自己。”
  “是了,我也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或者这么说也不尽然。他苏简半生陷在仇恨之中,到头来呢,除了作茧自缚,尽是一场惘然。此去九冥阵,除开了结与萧族的恩怨,更为了祭奠无辜枉死的苏烟,为了自己早夭的女儿。那是他心头的结,如不能化解,他这一世何以得安?
  穆情说:“苏简,你可曾为我想过?”
  “我十岁那年便喜欢你,十八岁跟你来蜀地,盼着你能娶我。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够矜持,甚至……唾弃自己。盼了这么多年,还好我们终于成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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