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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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在印证武功之际,抵敌不住对方,定必当场被杀,决难幸免。甚至即使能勉强抵敌得住,这荀伯业也可能下令手下助战,置自己于死地。再从他武功上来察看,先前甄红袖已透露出他练成了大衍神功,这种神功已几乎达到先天境界,也就是说他的一击几乎等如宇宙中的火山、洪水、暴风。地震等威力了。
他错非具有如许身手,甄红袖乃是无声剑法传人,岂能屈居副位?其实以他观察所得,甄红袖不但是无声剑派的高手,还兼具某一邪派之长,只不过她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她的全力而已。
当他联想起甄红袖时,不禁泛起一丝微光。因为他发现她便是今晚唯一能使他活着而又不败的契机了。他立刻决定以攻代守,化解今晚的危机。
荀伯业尚在等候他的答复,厅中一片寂静。
甄、白二女都感觉到局势的紧张。这在甄红袖而言,本已算不上是奇怪之事,她记得荀伯业每一次现身,总会使得局势十分紧张沉重,他天生就是这种排斥别人的人,不臣服在他脚下,就得被他排斥。
不过今晚她可就暗暗替钱万贯担心了,这个年约三四旬外表十分斯文的男人,对她好像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钱万贯说道:“鄙人眼下尚未算是继承先师衣钵的传人,虽然晓得鄙人是先师的弟子的人,都认为我就是传人,但鄙人觉得对他们无须把内情说出。自然教主的关系不同,所以不坊坦白奉告。”
他的声音十分冷静坚定,含有应战的意味,但厅中的气氛却反而松驰了不少。
荀伯业很感兴趣地接口道:“哦,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钱万贯道:“鄙人至今尚徘徊在是与否两者之间。假如我有一天看破世缘,回到嵩山皈依出家,我就是承继先师法乳的人,但假使我成家立室,当然就是相反的结果了。”他苦涩地笑一下,觉得自己须得道出这个秘密,大有被压迫的苦涩之感。
荀伯业又哦了一声,道:“既然体尚是介乎两者之间,我们目前就不必太认真了,副教主你想必已略略领教过钱庄主的神功绝学了吧?觉得怎样?”
钱万贯哈哈一笑,道:“荀教主此言差矣,你若想知道,何不亲自出手一试?”此举正是他以攻代守之策。
荀伯业岂能示弱,立刻道:“这话有理,我们到外面去略作印证也好。”
他才站起身,钱万贯又适:“鄙人提议推副教主作公证人。”
荀伯业不解道:“这却是何原故?”
钱万贯道:“甄副教主与鄙人只曾小作接触,想来一定还未看得准鄙人的家数手法。刚才荀教主没有邀她一道前往,所以鄙人提议推她作公证人,以便让她在场观看。”
荀伯业真想不到竟是这个理由,但反而深信不疑,额首道:“副教主如若不推辞的话,不妨做一回公证人。”甄红袖当然不会推辞,于是他们三人先后走出厅外。
他们从侧门穿过一座跨院,便处身一片旷地之中,四下甚是黑暗,是不是藏得有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钱万贯全然不观察地形环境,一直暗暗调元运气,提聚功力。他深知对手乃是曾在嵩山少林寺研习过武功的高手,是以当必深悉本门的许多绝学。这等情势,直是已明敌暗,先天上已吃了亏。因此,他必须步步为营地防守,而进攻时又得招招奇兵,方可幸免杀身之祸。
这一番遇合,当真是钱万贯平生以来最危险的关头,比之在日月坞与蓝峦赌命,更难应付。只因武功之道,到了他们一流高手的境界之时,已是硬碰硬的交易,全然无法使什么花招诡计,更不可能希望对方失常,演出不及平日的水准。所谓危险,便是指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走到空地上,对面峙立。
荀伯业冷冷道:“钱庄主远来是客,有权指定今晚印证武功甩拳掌抑或兵刃。”
钱万贯毫不考虑,应适:“鄙人愿使兵刃。”
甄红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花容失色,幸而她站在一侧,时在黑夜,兼且荀伯业也没有时间瞧她,才没有破露。
荀伯业道:“好极了。”
伸手取下一个扁扁的包袱,抖开来亮出一对钢钹。
钱万贯那么深沉冷静之人,见了他的兵器,也不由得一怔,冲口道:“原来是雷八公……”他底下的话没有再说出来,心中却记起了大雄长老告诉他的一个秘密。这事发生在四十多年以前,其时大雄长老已经是七十高龄的人,雷八公本是天下无双的名家高手,与他有关的镖行或武林家派遍及天下。但当四十多年前雷八公悄然来访大雄长老之时,这位名人已隐退了许多年。大雄长者向钱万贯述说道:“为师与雷八公互相慕名已久,但始终未见过面。这次他悄然造访,行踪诡秘,实在使为师大感讶异。因为以他的声名身份,连本寺方丈也得开大门迎接。然而他却在深夜之际,越屋入寺,说起来乃是大失身份之事。为师虽未见过他的面,可是从他的身手武功一瞧而知决不是假冒。他只有四旬左右,正值壮年,却已从江湖隐退,为师一向十分钦佩他的胸怀和决断,谁知他如此行径,却又使为师感到十分怀疑了。”
钱万贯很少听大雄长老提及从前之事,这刻当然兴趣极浓,全然不敢则声,生怕打断了他的话头。
大雄长老又道:“雷八公与为师客套之后,便问为师识不识得一个姓宣名翔之人。为师当然识得,尤其是曾经几乎败在他手底,焉能忘怀?当下据实以告,盛赞宣翔的武功成就,雷八公当即取出一对钢钹,使出一钹法给我瞧,问我比起宣翔如何?”
老和尚忽然停口沉思,钱万贯咬紧牙关忍耐着,好不容易才熬过他沉思的习惯,只听他又道:“为师自然不能打诳,便向他说足以一拼,雷八公长叹一声,说道:‘不行,已经拼过啦!’为师一听而知,当下问他是不是在千招以后方始落败的。雷八公精神一振,连连称是,接着便问我他这一生之中,可还有机会赢得宣翔?“钱万贯这回可忍不住了,问道:“师父怎样回答呢?”
大雄长老道:“为师只好向他言道:‘武功之道,博大精深无比,目下天下武林中家派林立,习武之人恒河沙数,指不胜屈。可是宇内一共只有三大源流:一是中土数千载流传下来的绝学秘艺;二是达摩祖师自天竺传到中土的武功;三是西藏密宗一派,却罕有传入中土。这三大源流之中,中土及天竺的武功历史悠久,各有因缘,俱是数千年的遗物。只有西藏密宗一派,仅具千数百年历史,而且受到中土与天竺的影响。是以细论起来,若然这三大武功源流中最有成就之人互作较量,则恐怕藏土一脉要略为吃亏了。雷大施主乃是藏上秘传法乳,刚巧碰上中土一脉最有成就的宣翔施主,又是败于千招以后,恐怕永难有取胜之望了。’雷八公一听为师这番话,登时显得十分颓丧。“钱万贯道:“原来雷八公是因此之故才隐退的,他可是就此离开,永不出世?”
大雄长老沉重地道:“若然如此,为师未必会把这个武林大秘密告诉你了。雷八公颓然坐了好久,忽然问我肯不肯把本寺秘传的七十二种神功绝艺传授与他,让他找出几种可以与宣翔一斗的。为师深为震惊,只因以他的绝世成就,本寺七十二般绝艺当中,果然有些可以让他练成后赢得宣翔的,当即严词拒绝了。雷八公果然是脾气乖戾暴躁之人,立即迫为师出手决斗。他深知为师乃是本寺第一高手,若然杀死了为师,本寺就没有可以抗拒之人。其时为师先问他一句话,看他如何答复,方始决定出手与否。”
钱万贯赶紧插口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向大慈大悲,这回饶了弟子吧,别让我猜了。”
大雄长老慈蔼地笑一下,道:“为师焉会教你去做那办不到的事呢?当时为师便问他道,雷施主武功之高,除了宣施主之外,更无对手,老衲多半要毁在双钹之下,只是敝寺之人十分顽固,他们纵是明知雷施主武功绝世,也不肯交出绝艺秘籍,施主将如之何?现在孩子你猜猜他的回答吧!”
钱万贯可不敢鲁莽,冷静地想了一下,才道:“雷八公本概是答说他决不惜杀尽全寺千余僧众,也定必逼出秘籍下落,方肯罢手。”
大雄长老点头道:“猜得不错,由于他天性如此之狠辣,意志又如此之坚强,为师更不敢把本寺的绝艺供他参考,只好作数十年来第一次出手了,我们也是在千招以后,才分出胜负。说来真是罪过,为师当时乃是下了决心非杀死他不可的。”
这位少林寺的大德高憎语气中充满了后悔的意味,又道:“为师虽是终于没有取他性命,但既动此念,即是破戒,使我耽误至今,未得正果。”
他默想片刻,才又开口道:“为师把这件秘闻告诉你,便因雷八公此人虽是受挫于为师手底,但他性格大异常人,一定不肯罢手。这数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一雪这前后两次挫败之辱。为师今把钹法的奥妙告诉你,以便异日万一用得着,也好有个准备。”
这一件旧事掠过钱万贯胸际,大雄长老慈祥在严的法相,似乎就在他眼前浮现。
本来甄红袖业已暗暗指点过他,叫他千万不可选择使用兵刃之一途,可是当荀伯业询问及他之际,钱万贯却毫不迟疑地选取兵器。及至见到荀伯业撤下的是双钹,顿时便记起了大雄长老的这一番话。
钱万贯绝不是怀疑甄红袖此言不确,只由于他出身少林寺第一高手门下,见闻特别广博,有把握一瞧敌人兵器,便知来历。故此他才不管甄红袖的警告,选取兵器之途。所幸他果然晓得对方的来历,甚至曾经下过数载苦功于对付双钹之上,故而以事论事,他今宵之战,确实相当有利。
他取出独门兵器百钱鞭,左手趁取鞭之际,暗暗在胸口弄了手脚。那是一枚半掌大的金钱,平时也悬挂在胸前,不过到了需要使用之时,须得扣上特制的皮带,紧紧贴在胸前的要穴上。他的手法极为纯熟快捷,一下子就扣好,荀伯业虽是精干无比,也决计瞧不出来。这枚救命金钱铸造之时,加上金精和钢母这两种五金中的至宝,铸成之后,坚硬无比,任何神兵利器也休想毁损。钱上并没有像一般铜钱那样开个方洞,只不过是外形以及花纹都与铜钱一样而已。
两人各占方位,都提聚起全身功力,以应付这一场平生最激烈危险的拼斗。在荀伯业而言,他因为知道大雄长老业已圆寂西归,因此今宵若是击败了钱万贯,就等如已压倒了整个少林寺,所以他乃是非用上全力不可。在钱万贯而言,明知对方修练日久,又是雷八公的传人,这一战多半能够胜得自己,正因如此,他便非用全力对抗不可。
这时,站在台阶上的甄红袖也感到这两人的斗志互相冲击之下,已变成一种令人心悸胆寒的气势。使得她不知不觉中退了两步,好像躲避一般。旋即发现此举的是荒谬可哂,但她可笑不出来,心情反而觉得十分沉重,忧虑关切的目光,紧紧跟着钱万贯的身形。
荀伯业沉声道:“大雄长老的高足果然不同凡响,荀某人甚感钦佩。”他说话之时,脚下仍然绕圈旋走,寻觅可以出手猛攻的空隙。
钱万贯应道:“荀教主过当之誉,鄙人愧未敢当。”他双眼像鹰隼一般发出凌厉的光芒,紧紧盯住对方。
两人盘旋了四五匝,荀伯业双钹一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但见他蓦地跃起七八尺,向钱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