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塔之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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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时间。”
“不,本尼西,做成子弹,可是要花时间的。”
“你怎么知道?”
“我并没有笨到连这点都想不到的程度,本尼西。”
“好吧,你可能是对的,至少我还要煮那些树叶哩。可是,我不知道药铺在哪儿,何况城里的人都还没有出动哩。不可能有人给我指路。”
“你这样的追捕高手还能找不到一个药铺?”
“我试试看。”
我打开大门,来到空旷的地方。我对自己说,药铺不会在某个胡同的拐角,而是在很容易找到的地方,可能在某个地方的中心,这种地方我是去过的。
我挨家挨户地找,见前面有一处破旧不堪的地方,那应该是一座建筑物。墙上只用两颗大概早已松动的钉子挂着一块长条形的牌子,幸好字迹还清楚可辨。
看得出字是白色的,牌子底色是绿的,字迹译成德文是:“麦加朝觐者奥梅尔医学博士和药品销售商店。”这个哈奇原来是位博士,这个博士头衔如果不是真有其事,就是假冒的。
门上了锁,但是我用力一推,就推开了。像我们家乡的那种门铃是找不到的。但是有两个木盖子挂在一根绳子的两端,其高度正好是一个成人够得着的高度。我猜测这是大门的门铃,就抓住两个盖子碰撞。这样一来就发出了声音,这声音正好把沉睡者叫醒。
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反应,我只好长时间撞铃。我头上的商店开门了,一扇扇地打开,因为门一开,那些板子就不配合了。然后就出现了下面的情景:一个和象牙一样黄的秃头,一个长满横向皱纹的额头,两只暗淡无光的小眼睛,一个与我们乡下的用土咖啡壶嘴一模一样的鼻子,一张无唇的宽嘴,一个比鼻子还窄的弯曲下巴,那宽嘴终于张开了:
“谁?”
“病人。”我回答。
“啥病?”
“胃裂。”我开门见山地说。
“马上,马上!”博士先生大声说,我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
他的头急急忙忙缩了回去,我趁机往上面看了一眼,只见商店的一些东西朝我脸上打来。我很沉着,等到板子落地的时候,才往旁边跳。
不到一分钟,我听到门背后一阵巨响,好像地震一样。猫嚎狗叫,坛坛罐罐纷纷倒地,其中夹杂着一个无比美妙的女人尖叫声,接着便蹿出一条人影。可以肯定这就是医生本人了。此人一蹿到门口,门就向上升起。于是,这位博学的先生深深一鞠躬,邀请我向他走近。
我定睛望去,好一个身躯!我好像被带进了家乡的一块萝卜地,这位药店博士会把所有的金翅雀吓得立即逃往非洲,并且决不想再回来。
在近处看得很清楚,他的脸比原始人的还原始,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连一丁点儿平整的地方都没有。他的晨服是一种类似衬衣的东西,从肩膀一直拖到踝骨,但裸露的部分实际只被遮住一半,因为整个晨服基本上是由洞和长条缝组成的。他的一只脚上拖着一只红皮拖鞋,另一只脚上穿着一只黑毡深统旅游鞋。这种毡子也特别需要透气,因为他的脚鸭子可以毫无阻挡地察看土耳其国的四面八方。他的秃头上戴着一顶女式非斯帽。这身打扮,是过于匆忙的结果,他是想以此来拯救我那破裂的胃。
“长官,过来吧!”他说,“请步入你的渺小仆人的这所可怜的健康工厂吧。很高兴,见到的恰恰是你这位允许我治疗破裂胃的病人”
“怎么?你认识我?”
“非常熟悉。你与我‘家’的推心置腹的女友诺胡达和给我们送草药的内芭卡在健康之泉旁边谈过话。她们谈到过你。后来我在法庭上见过你。世界上充满着对你的赞扬,我的心随着对你的赞扬声荡漾。疾病把你领到我这儿来,我为你流下痛苦的眼泪。但是,我研制了两千零一味药,会把你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还没有一个病人从我这儿走后没有得到帮助和拯救的。因此,你可以对我一百个放心。”
这话听起来非常令人鼓舞。总的看来,奥梅尔似乎不仅研制出了这两千零一味药,而且把这些药统统吞了下去,现在还受其影响。假如我真的生了病,我说不定会相信他!因此我说:
“对不起,圣明的太阳,我不麻烦你。我本人就是我们国家的主治医生,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我的身体需要的药物完全不同于这个地方人身体所用的药物。我来,完全是为取一种我行医所需要的药。”
“哎,天哪,好可惜!”他惊呼起来。“我检查了你的胃,测得很准。我有一种治胃病的药膏。我要把它涂在你的头巾包裹着的额头上。你只要涂上这种膏,那个洞几个钟头就会愈合。”
“你的药膏说不定就是我的那种药膏,因为我的药膏疗效也有这么快。你可要相信我,这药是我自己制作的。”
“你的毅力与我的一模一样。进来吧,到神膏室去,我给你做次彻底的检查,看你的心脏是怎么回事。”
他打开旁门,让我先进去。药店的这位幸运的老板一拐一瘸地跟在我后面。我所看到的一切,都使我产生一种奇特心情,人们一般用“害怕”这个字眼来表述。
我到了房间的中央,这个房间要是作鹅圈,要比作药房适合些。地板就是亲爱的母亲地球,墙壁则是用木板做的,树皮没有剥掉。钉子上挂着一排排小麻布袋。天花板的正中,吊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拴着一个特大的灌肠注射器。有一块木板上放着好多把式样奇特的剪刀、老式拔火罐、理发用的洗脸盆和齿条,齿条上装有寸把厚的钳子。地板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餐具,有的完整,有的破碎。室内充满着一种气味,这种气味简直难以形容。
“瞧!”他说,“这就是我的病房。现在我可要问你,你是用什么成分配制治胃病药膏的?”
这位药剂师向我逼近,极其紧张地看着我。他显然是盼望我说出我的配方。
“你的麻袋里有没有萨达?”我问。
“萨达,有的。就是伊斯拉西,学名叫芙蓉。”
这位地地道道的博士和药剂师想向我表明,他了解这种植物的拉丁文名称。可这个名称过时了。所以我回答说:
“真正的学名叫木莲。”
奥梅尔博士把嘴张得很大,惊奇地看着我,并且问道:
“有两种不同的学名?”
“可不,有一百多种哩。”
“安拉!我可是只知道这一种。你想要多少芙蓉,长官?”
“一大把”
“好!我给你一袋。长官,你还要什么?”
地板上放着一张纸,看起来像是从街上捡的。他把纸捡起来,卷成一个筒,用舌头舔纸边,使之可以粘贴。然后,他用手抓了满满一把木莲,递给我。我是要把它作为外用药,所以没有对药剂师的这种不拘小节的行为提出异议。
“你有碱吗?”
奥梅尔把嘴拉得很宽,表示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并且介绍说:
“你要的是哪种?”
“随便。”
“长官,我听说,你的家乡在西方。我有那里的非常好的碱。你要多少都行。”
“你怎么称呼这种东西?”
“沙维苏幽。”
“给我看看!”
正如我所料,他真的拿出来了小瓶给我看,上面写着药名。
“你是怎么得到这种碱的?”我向他打听。
“我从一个到我这儿来过的代理商那儿买了好几瓶。他叫什么布拉格的,来自法国的首都。长官,你还想要什么?”
“你有汞吗?”
“有。我用它装气压表和温度计,我自己装的。”
“怎么?你自己干?”
“是自己干。你不相信我?”
“啊,非常愿意相信!谁能研制出这么多的药品呢。你是全能的!”
“难道不是?是的。你是一个有理智的、素养高的人。我现在有存货,是从萨洛尼基弄来的。你要多少水银,长官?”
“半斤多一点。你有这么多吗?”
“比这多。”
“等以后用吧!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还有一种我要用的东西。”
“你说的是哪种?”
“灰铅(注:铋)。当然,这是一种稀有金属。难道你有?”
“灰铅我没有。但我有灰锡。我用它制作一种漂亮的白色化妆品。”
“一样。如果你有一克,就给我一克,再配两克汞。”
药剂师跪在地上,在旧容器中乱摸。
“你找什么?”我问他。
“找个瓶子给你装水银。这里有一个。”
他站起来,把瓶子递给我。瓶子很大,足足可以装下他的全部库存汞,也许还可以多装。我拿着瓶子对着光看了看,看见里面有东西,便说:
“里面还有一些清漆!”
“会有损害吗?我拿水来把它洗掉!”
他马上清洗瓶子,我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让他去做。一会儿他回来,由于干活费力,他满脸通红。
“长官,”他抱怨说,“这个瓶子着了魔,清漆洗不掉。”
“这个我知道。清漆只能用松节油才能清除。清漆不吸水。”
“你应该早说!”
“不,那会冒犯你的。”
“怎么能这么说?”
“药剂师是一定要知道这个道理的。即使没有学过化学的人,也完全知道。假如我提醒你注意,那就很不礼貌,那样听起来好像是我把你看作并没有研制出两千零一味药的人。”
“你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为此,你也该无偿得到这点清漆。我给你罐水银。我刚才把天平放到哪儿啦?啊,在院子里,我昨天用它称了兔子。我们今天就吃兔子吧。”
天啦!一个称药的天平居然可以称屠宰的兔子。他把天平拿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天平的秆是木制的,指针是一根金属丝,往返与一个餐具叉的两个叉尖之间。天平的盘是一个圆形的木碗加一个盖。尽管如此,这个奇特的器具还是能凑合着保持平衡。
就是在这个天平上,称出了我所需要的份量。我对奥梅尔博士先生的报价是满意的。尤其是那些铋,都是很好的棱形晶体。
我还买了一些铅,就离开了这个奇特的“健康商店”,而且得到了药剂师的最好祝愿,祝我一路平安。
现在,我去找善良的内直卡。她已经醒来,很高兴地接待我,给我看了蓟王。这种东西只有在日光下才能看清楚。她要把她送给我,我没有接受。当然,我对她的警告表示了谢意。当我说到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的时候,她表现出十分开心。这个好心的妇人获得了我最深切的同情。昨天,我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要使她将来过得轻松点。于是,我就把这个想法讲给她听。
我有一笔钱,是在马纳赫、巴鲁德和典狱长那里找到的。我本应把这笔钱交出去。但是交给谁呢?交给奥斯特罗姆察的清水衙门?呸!给上级机关?我个人不乐意这样做,因为我没有时间。派一个使者送去?这个人十有八九会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此外,被我们拿走钱的那三个人还在逃。把钱还给他们的想法是荒唐的。除了送给需要钱的穷人之外,我别无选择。在这些人中,首先就是内芭卡。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钱的来源,因为那样也许会使她害怕。我也不会把所有的钱都给她,因为我可以肯定,还有相当多的人需要钱用。我知道,给这个妇人一定数量的钱,就足以保证她不会挨饿。当我在只有我们两人的场合下把钱给她时,这个可怜的植物采集女人,高兴得呆若木鸡。她不敢相信,这么一大笔钱居然会属于她,因为这对她来说,意味一笔大财富。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