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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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能够因为曾经口出怨言,就不好意思再受封。人家逼着给他,他死也不受,也算是不自欺者也,狷洁者也。
但介子推烧死后,晋文公还是把绵山改叫介山,封给介子推,而且不许大家去那里砍柴打猎(即屈原说的“封介山而为之禁兮”),这相当于把这座山封给了介子推。介子推还是被封了的啊。他和他老妈虽然死了,但他儿子没有跟着,可以继承此山。
《史记》上的说法更证明了这一点,《史记》说:“环绵山而封之,以为介子推田”,把环绵山一带划作了介子推的封田。这个封田行为表明,晋文公哭介子推,又禁寒食等等,不是作秀,是真诚的。
62岁的晋文公重耳主要政治措施有:(1)“弃债薄敛”,废除旧的债务,他回国以前谁歉谁的钱,都不算数啦。(2)“施舍分寡,救乏振滞,匡困资无”,即照顾无保户。(3)发展农商,不夺农时,减轻关税。(4)举善授能,赏从亡者及功臣。任用胥、赵、狐、栾、先等家族成员担任国都要位。晋国很快出现了“政平民阜,财用不匮”的局面。
同年,周王室的萧墙之内又出乱子了。
这位乱子的“苦主”,周天子襄王,在年轻时候,也曾象我们念大学时那样,哭过笑过醉过恨过,思考过也迷惑过,直到山穷水尽,很少柳暗花明,但他主要是为了他弟弟发愁。他弟弟王子带是后妈生的,一直想夺权,后妈使劲在老天子那里吹枕头风谮他。老天子打算废掉他,却自己不小心先死了。接下来,宫廷血案一触即发,幸而有齐桓公的八国联军示威游行,给周襄王吆喝,周襄王才顺利即位。他弟弟也因此从王子带改名太叔带,想着勾结翟国造反,却被诸侯勤王军打压下去。等齐国的霸权衰落,太叔带的理想,又象虫子一样蠕动起来。他觉得勾引周襄王的王后(一位野性十足的翟国美女),一样可以解气。于是他和周爱妃在野菊花的丛中抱着,欢快地打滚。
打滚回来,丑事不小心败露了,太叔带拎着裤子逃往翟国(顺便说一句,古代的裤子是没有裤裆的,只是两个长筒,套住从膝盖起以下部分——叫作胫衣,相当于现代裤子的下半截,外面罩上裙子。这种衣服不适合骑马,现在我们穿的裤子,应该是跟胡人或者西洋胡人学的)。拎着半截裤筒的太叔带在翟国换上当地的裤子,讨了五千步兵回过头来伐周(翟国成了在逃犯的乐园,重耳以前也流亡翟国12年,翟国相当于今天的阿富汗)。
周襄王看见弟弟穿着现代化的裤子回来闹事了,心惊不已,逃往一百公里外离他最近的郑国去了。太叔带占了大哥的洛阳和老婆,自立为王,以大哥的性感老婆为王后。洛阳人都在鉴赏议论着他的新裤子。
周襄王缓过神儿来之后,赶忙从郑国向全世界告急,请求靖难军。这又是“尊王”的好时候了。秦穆公最热心公益,很快出兵,大军开拔已到黄河之上。
赵衰对重耳说:“天子躲避太叔带的灾难,流亡在郑国。您何不送他回去,以此确立大义。如果您去晚了,风头就让给秦穆公了。”
重耳说:“Can I?我现在刚当国君,急着出去打仗是否不好?”(老学究胥臣给重耳上课,也教英语)
狐偃鼓励他说:“事情如果能做成,那么启土安疆,在此一举;事情如果不能做成,忧虑周天子的灾难,成就教化,留名青史,也在此一举。”于是晋文公重耳出兵勤王,并且行赂邀请草中戎人、丽土狄人一起助战(二者非常乐意去中原抢杀)。并且派人通告秦国,请秦国回师。秦穆公说:“得,饿把这露脸机会让给饿妻弟吧。”
晋军分为两路出击(还是晋献公时代的上下两军编制),一路打败了阿富汗民兵(狄人),取太叔带于温,杀之。温县就是司马懿老家,东晋司马皇族的发源地,郑庄公也曾在此偷割过周天子的麦子,太叔带变成了温县麦田的肥料。
周襄王则被另一路晋国勤王从郑国接回洛阳复位。看到心腹大患的弟弟已经含笑九泉了,周襄王感到了深似太平洋的深深开心。开心之余,就把自己本来不多的洛阳附近一些城邑,拿出八个,包括温县在内,都赏给晋文公:阳樊(今河南济源西南)、温(今河南温县西)、原(今河南济源西北)、州(今河南沁阳东南)、陉(今河嫩沁阳西北)、希(今河南沁阳西南)、组(今河南滑县东)、赞茅(今河南获嘉西北)。晋文公名利双收,捂在被窝里乐了三天。
这也是狐偃赵衰谋划出了正确的“尊王”战略。当个霸主也很容易,只要能对下臣的高见言听计从就行。齐桓公也是这样,轻轻松松长成了恐龙。无为而治也就是这个意思吧。冲耳的流浪生涯使他和九袋长老们没太多尊卑之分,经常过民主生活,有话都可以说,群策树立霸业。这几天的秋光里,大恐怖头子本拉登先生也正在阿富汗,也是流浪,但是据说他为了安全起见,很少见自己的部下,这可不利于过民主生活,因此估计他戏不大了。
俗话说:Don’t push your luck(不要得寸进尺)。晋文公军援周襄王复位,得了土地,又想请求死后用隧礼安葬。
(注:所谓“隧”,念“岁”,就是在死后的坟墓里修上墓道。当时的坟墓,都是坑穴式的:从地面挖个大坑,把棺材用绳子系下去,再往上填土盖满。你看电视上,挖开的夏商周的坟,都是这样的敞天大坑。人压在这个大坑里,住着当然不舒服,一旦死后又复活了,想从土层里钻出来都不可能。所以后来就出现了墓道,就是棺材一侧,有地道直通地面,开口于地面某个隐蔽的地方。这样的话,人复活了,就能顺着地道爬上来。地道口隐蔽,盗墓的人也不好发现,不易钻进去。晋文公就是想要这么一条地道。)
周襄王不同意,周说:“过去我们先王拥有天下,以方圆千里的土地,供养上帝(其实是自养,说打粮食给上帝吃,其实都塞自己嘴里。但周天子的职责就是奉养上帝,所以养自己等于养上帝)。方圆千里以外,则分封给诸侯掌管。我们再去管理诸侯。我们怎么管理诸侯呢?靠的就是礼仪。从中央到地方,生前死后服饰器物的色彩纹饰,都代表着尊贵卑贱,一切次序,绝对乱不得。变换佩玉就会改变人的步伐,变换礼仪更怎么可以(佩带不同的玉,台步走得不一样)。只要我们姓姬的还掌有天下一天,叔父你作为诸侯,死了以后该怎么埋就怎么埋,隧礼是不行的。”
晋文公赶紧闭嘴,出了一身冷汗。礼仪这个东西,确实有用,大周天子要靠礼仪去震慑那些实力越发强悍的诸侯国君们。晋文公也是这样,他要想镇得住他在晋国所分封的实力将不断积聚的卿大夫家族,也要依靠等级礼仪。所以晋文公不敢再谈“请隧”的事了,他维护周天子的礼,也等于在帮自己,有助于自己管好晋国。分封制是一个金字塔,从天子到诸侯到卿大夫,这个塔越往下走越有实力,有实力的下一层人之所以还能听上一层的话,全靠了礼仪的维系。大周朝就是依靠礼仪凝固起来的整体,没了礼仪不堪想象。老周宁可给晋文公土地,也不肯破坏礼仪,就是这个道理。礼仪对于大周朝真是性命攸关啊,特别是当他的军队已经孱弱,对维护金字塔秩序帮不上忙的时候。
晋文公请不到“遂”,改去接管八块封地去了。
八块封地中的阳国人,一直是给天子当奴才,傲气得很,根本不服山西人重耳来接管他们,他们都想弃城逃跑。那时候的人口比土地值钱,晋文公说:都不许跑,把城给寡人围起来。城里人一个叫仓葛的,站在城墙顶向重耳发表意见,这家伙因为生在天子脚下,比北京的出租车司机见的世面还多。他骂骂咧咧地对下边的重耳说:“丫周王活的越大越抽抽儿,把我们转手卖你丫的了,丫还愣说你有好心眼子。我们不认得你是谁,我们也不吝你这个!丫你一看我们不服,你就想叫板,想围你大爷的,拆你大爷的庙,跟你大爷这儿犯刺儿,你丫长这脑袋了没有,再不走我下去灭了你丫的,有种你丫别跑!说白了咱跟丫周王都是一家子的,你围大爷的周王室的亲戚这算什么安定周王室呐。有能耐去灭俩蛮夷试试,丫你跟这儿臭显,其实你丫自己就是蛮夷。长这么大头一次上城吧。我这会儿也不跟你磕牙,可你别把我逼急了,你要把我逼急了,我下去抽你丫挺的。”
晋文公听了这些闻所未闻的京骂,赞叹道:“这是君子所说的话啊!还是天子脚下的人有水平啊!”于是赶紧解围,让城里的爷们快迁出来,爱怎么跑怎么跑吧。晋文公接收了一个空城。
八个封邑中还有一个原国,晋文公准备接管下来封给赵衰,表彰他对晋国革命的功勋,位置就在河南省北部的济源县,是传说中的愚公故乡,北靠愚公所憎恨的天下之脊太行山,过太行山就是山西,至于王屋山,已经被上帝搬到陕西南边去了。
晋文公跑到原国来接管,原国人跟愚公一样倔,说:“山西人想跑来霸占我们,咱不干。”晋文公只好屯兵攻打,跟士兵约定三天为期,过了三天还打不下来的话,就撤退,以免平民伤亡太大。
攻到第三天黄昏,眼看城墙岌岌可危,晋军胜券在握,晋文公却挥令班师,守约而撤。这时候探子出城来报告说:“原国最多再能支持一两天了。”军官们请求再打两天。
晋文公教育大家:“信用是国家的珍宝。得到原国却失掉珍宝,我不这样做。”终于离开了。没走多远,后边一群人撒丫子猛追。原来是原国的人,他们听到消息,哪儿找这么好的主子去啊,感动得直哭,赶紧下城投降,把晋文公吹吹打打接进城。
原国人身上折射出春秋人慨而慷的质朴真爽,使春秋时代成为我们梦中反复追想的黎明草原。
附记:关于请隧
另外,老周奖给晋文公土地,干吗不从别的地方随便挖一点给呢,而必须从洛阳附近挖,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这事确实耐人寻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实是他自己吹牛。从前的商王也好,后来的周天子也好,所直接控制的土地,都不是整个天下,而只是都城周围一个有限的圆圈,直径区区五百公里而已(也就是上文周襄王所说的“千里的土地供奉上帝”)——当然,这个面积随着历任商王或者周天子的能力大小而有缩有长。你不要嘲笑这个面积小,其它诸侯的面积还不如这个大呢。所以,商王或者周天子是当时天下的“头等大诸侯”。因为他头等的大,所以其他的诸侯们都听他调遣,他扮演着“宗主”的角色:依靠礼仪和强悍的军队,使天下的诸侯们接受它的指令:给我上贡啊,派兵随王出征啊,到我这儿定期开会啊。(周天子和后来的皇帝还是不能相比的。皇帝是独资经营全盘国家,周天子则是以头等大诸侯身份或强或弱地参股经营其它诸侯。)
但这个头等大诸侯一旦自身经营不善,比如遇上干旱天灾(比如夏桀就遭了旱),或者外族侵扰(比如周平王被犬戎祸乱),或者自身平庸无能,那么这个头等大诸侯就发生萧条和危机,他自己地盘上的粮食欠产了,军队也变弱了,他对天下诸侯的影响和控制也就减弱了。这就像一群狮子,商王或周天子就是这群狮子中的狮王,当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可以统领整个狮群,他一旦得病、衰老或者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