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城堡-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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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卸J背#颐腔岱植磺宄壕烤故荎在痛苦还是克拉姆在痛苦?谁的伤口在流血?住在看不见的城堡里的这个看不见的克拉姆,已经沉睡了几千年的老狐狸,为什么一定要以这种令人厌恶的方式现身?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了吗?抱怨尽管抱怨,人仍然不得不为克拉姆的精明和透彻所折服,从而不由自主地加入他的游戏,因为谁也抗拒不了这种游戏的魅力。对以上K向老板娘提出的问题的答复应该是:一直忍下去,在忍受中爆发,在爆发中忍受;越是可怕的,越是他所欲的;不要期望真正的解脱,每一次暂时的解脱就等于侄格又紧了一圈,身体也随之缩小,直至最后肉体完全消失,灵魂出窍;不过这个过程还很长,大可不必现在就去悲观,只要顺其自然做去就可以了。K用行动说出了答复,克拉姆一定对他非常感激,他使克拉姆的痛苦改变了形式,由虚无感的折磨转向现实,让他在这种对比关系中重新体验城堡之美,那是令人激动的冲突之美,它的静穆恰恰在于它的冲突。就这样,K的突围成了克拉姆的突围,老爷那硕大的脑袋里的思想得到了释放。
“这是怎么回事,老板娘,”K说,“为什么您原先起劲地阻拦我,叫我别费力气去找克拉姆,现在却这样重视我的请求,好像以为要是我这事办不成就一切都完了?如果说您原来是真心诚意劝我干脆放弃找克拉姆的打算,那么怎么可能现在又似乎是同样真心诚意简直是催着逼着我走这条路?甚至明明知道这条路根本通不到目的地也还是要助我去走?”
先前的阻拦与现在的催通的目的都是一个,两种手段都是老板娘的惯技,后面隐藏的是她急切的心情。她为什么这么急?那是因为克拉姆在焦急,他已经等了几千年了,如果再不能释放,他的思想就要全盘废弃了。所以他贪婪地紧盯这个外乡人的一举一动,内心因为紧张而颤抖。他通过老板娘催着逼着K,要他朝那达不到的目标飞奔;因为时间已经很紧了,所有的希望全在这坚持不懈的运动之中,决不能够停下来。他仍然昏昏欲睡,脑袋垂在胸前,他的紧张的思维是看不见的。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见活力是如何源源不断注入他衰老的体内。也许有那么一天他会打着哈欠,做出不耐烦的样子问身边的随从:“外乡人还在闹吗?”随从毕恭毕敬地回答:“还在闹腾呢,老爷。”于是他放心了,重又垂下头,在昏沉的困倦里看见自己的思想流出。世界上找不出比这位老爷更不自由的人了,就连一件很小的事,他都得由别人代劳,不然就会出事;他除了坐着发呆之外什么都不能做,他的行动受到牵制,如同残疾人;他虽具有深送的思想,这些思想又一丝一毫不能发挥。现在来了外乡人,他身上的一切都要通过这个人发生彻底改变,叫他如何不焦急?
K没有理解他的心情,这种“不理解”正好是克拉姆期盼的特殊的理解。K当然逃不脱这老狐狸的算计,他已经算了几千年,难道还会算错?随着K的惊险杂技继续下去,每一个空心筋斗都翻到克拉姆为他规定的位置上,到后来就连老板娘都只有张开口看的份了吧。这个天生的杂技演员,没有什么动作可以难得倒他,就是这一点被克拉姆看中,他才进入克拉姆的圈子的。但是痛苦呢?痛苦到哪里去了?痛苦到表演本身的设计中去了,设计就是以克拉姆的痛苦为前提的。克拉姆在观看时痛中思痛,将他的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有时候,当他心情阴暗时,他便为K设计一些陷阱,让K一次次掉下去,又拼着性命爬上来,而他自己,则在痛感的持续中不断地做荒唐的白日梦。他也会在那些短暂的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用低沉的声音问女佣:“那家伙掉下去了吗?”“掉下去了,他正往上爬呢。”女佣回答。“用竹竿再将他戳下去!”他威严地命令,很快又进入那种梦乡。克拉姆从来不呻吟,他的性格是十分矜持的,他也从不皱眉或将自己的脸扭歪,这样,外人永远不知道他的痛苦。但是时候已经到了,克拉姆如果不将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来,他就会发疯了。表现?一位矜持的老爷如何表现自己的痛苦?这不是太荒谬了吗?急不可耐的老狐狸终于策划了K的事件,这使他既保持了体面又达到了目的。他的生理上的痛苦通过这种巧妙的方式传达给了城堡的每个臣民,这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也转化成了他们每个人心上永远的痛,从此以后他们便与这个外乡人息息相关了,因为他,只有他,是克拉姆内心痛苦的表演者。他们既关心他的体能,也关心他的方式,因为他的表演决定着城堡的存亡。
(弗丽达)“……瞧他们对肝良睛,那两双直愣愣的但同时又是馆馆闪光的眼睛,总使我不知怎地联想到克拉姆的眼睛,对了,是这话:从他们眼里发出的那种有时叫我不寒而栗的眼神,就是克拉姆的目光!所以,我刚才说我为他们感到害臊是不对的,我只是希望我能做到这样。
我知道,如果是别人在别处做出同样的举动,那么我一定觉得是愚蠢的、讨厌的,可是他们这样做就不一样了。我是怀着尊敬、赞赏的心情看着他们做那些蠢事的”
以上是弗丽达对K谈到助手们时所说的。克拉姆为什么要派助手来监视K和弗丽达呢?看来是关于羞耻的那些思想在他脑子里折磨得他不得安宁,他需要K为他表演羞耻。助手的主要任务就在这里。同样一件事,有意识地去做和无意识地去做产生的感觉大相径庭。所以弗丽达一旦从助手眼中看到克拉姆的眼睛,为他们感到的害臊(带有向克拉姆挑战的意味)就转化成了对他们的尊敬和赞赏;而作为世俗的人,K无法像弗丽达那样处事,所有的认识都只能事后产生,作为当事人他无法克服自己的害臊。从本性上他必须排斥助手,又因为克拉姆的安排他排斥不了他们,所以就一直处在害臊的烦恼之中。到后来这种烦恼变得如此不能忍受,他不得不走极端突破矛盾,但那也只不过是将现有的烦恼与痛苦改变一下形式罢了。克拉姆因为羞耻而不能思想,他的思想又必须在羞耻中发展,于两难之际他派出了助手,助手不断挑起K的羞耻感,表面看似乎是阻碍K达到目的,实际上是牵引他不偏离正道,让他将人类精神的这一大“缺陷”充分展示。通过他的痛苦,我们看见羞耻心构成了精神生活的基本调子;人如果不想死,除了像K那样勇敢地在羞耻的痛苦中挣扎还能怎样?于是在K的挣扎中,克拉姆的痛苦得到延续而不至于麻木,不能思想的思想者活跃起来,锦囊妙计源源不断。
作为K来说,要活,要爱,就要避开助手的盯视。但这种盯视的本质是克拉姆的理性,克拉姆比K自己更了解K,他深知K的世俗生活是离不开这种盯视的。处于两难之中的K只好在冲突中去活、去爱、去消耗自己。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同克拉姆站在同一立场的弗丽达的心愿也在通过K得以实现。做过克拉姆情妇的弗丽达,当然知道克拉姆思维的奥秘,所以一见到助手们的那双眼睛她就心领神会,于一瞬间她就感到了克拉姆心口上说不出的痛,她只能肃然起敬。弗丽达的表演是充满了理性精神的、自觉的表演,这表演同K相比总显得有几分古怪、僵化,但她的确也在引导K。她的表演也是由导演克拉姆设计的,在她同K的关系中,她因为知情的缘故总是透露出那种高高在上的幽默,这不是因为她不痛苦,而是因为她同克拉姆一样,一直在拿痛苦作嘲笑对象。对于她来说,助手的盯视是维持她和K之间的爱情必不可少的;她虽同样也有摆脱助手的冲动,总的来说是离不开他们的。离了克拉姆的监视,她同K的爱情就要下降为纯粹的肉欲,那正是她最不喜欢的。事实上,她愿意让羞耻伴随她,她也愿意和K一道在脏水洼里滚,以便在随后产生的羞耻感中更好地感应克拉姆的痛苦。只要助手们一天不离开她,她同K的爱就会闪烁出那种理念之光,他们就不会在黑暗里迷失,虽然她又是那样地渴望完全的迷失。她的两难在于既想回到克拉姆,又想同K远走高飞。她的结局同所有的村民一样,最后回到了理念,老狐狸交给她的任务本来就只是协助K。
最令人感叹的是处在这样大的困难中的克拉姆,居然还会有如此从容不迫的风度。人很难设想出,他是如何将思维发展得这样复杂而又精致的。这样看来他的残疾反而是他的优势了;他行动不便,因此才呆在房间里从早到晚想个不停,连觉都不睡。他的思想的起因是痛,不能思考的痛,后来他开始了思考,思考又加剧了痛苦。他这样一个残疾人,只能用痛的方式来活,也只有痛可以激活他僵死的思维。是选中了K之后,痛苦才成为现实的,不然就只是拥塞在他脑袋里的一些理念。渠道畅通后,痛感就源源不断地输出;外乡人的身体成了他的实验品,幕后的残疾人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从外乡人身上榨出痛感,作为他继续思考的依据。他的思想似乎战无不胜,又似乎处处受挫。从K的体验来看,每次他行动之后,都发现自己仍在克拉姆思维的网络中;克拉姆的体验则应该是,每次他要推理,就必须借助于K的行动,不然寸步难行。雪地上古怪的脚印其实是两个人共同的作用力造成的。那些理念在老狐狸的脑子里已储存了那么久,现在才发挥出来,在世俗的人们看来,当然是要多怪有多怪,要多晦涩有多晦涩了,可以说没有什么是他还没想到的。从另一方面又可以说,克拉姆思想单纯,他的思维方式就是“不思考”,一切听凭K生命本能的发挥。既然脑子里什么都有了,还去想它干什么,只要顺从那个人肉体的动作就可以了,肉体每动一下,都会带出一个复杂的模式;一切刻意的推理全是无益的,人只要静待就行。所以谁也看不见老爷脸上的表情,因为他没有表情,他在静待,等K做出那些动作来,他知道K一定会有所动作的,他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K的身体。克拉姆的复杂和单纯都是历史的产物,时间冲掉了掩盖在上面的所有泥沙,将本质的东西赫然显现,那种尖锐的对立确实令人的目光难以长久注视。人不明白本质何以会是这个样子,也不能预测它还要发展成什么凄惨的样子。人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是,它还在发展,发展本身证实了它是不会消亡的。
克拉姆为什么要让K蒙在鼓里呢?这一点首先是根据K的本性决定的。K并非缺乏推理的能力,不如说他这种能力非常杰出,但他注定了是一个行动者。在他身上,直觉和本能以明显的压倒优势占上风,其他的一切都要借助于直觉的力量。凭本能活就意味着蒙在鼓里活,但又不是完全不知情,因为有克拉姆在旁边不时作出暗示。这种半自觉半迷糊的方式,是最适合于K的方式,由此产生的痛也是真痛。假如K同其他村民一样,把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了,他的追求也就失去了那股冲劲,那种蛮力,他的丰富的感情色彩也会变得苍白。他天生不是个教徒,对世俗之谜的兴趣太大,什么都想过一过痛;他有哲学玄想的能力,但无意去发挥,另外一些东西对他的吸引力远远超出了逻辑的魅力;他在克拉姆的帮助下找到了舞台,这舞台是他一个人的,克拉姆因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