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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世无定事-第6部分

小说: 世无定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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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恐怕自己在男人的事上是没什么运气的。”

凯特说:“也许你的运气在恩巴卡德罗会改变呢。”

她们三人在离公寓楼不远的塔兰蒂诺餐馆用了晚餐。吃饭时聊天聊到了各自的背景和生活,但在她们之间的交谈中有个界限,有某种障碍。他们三人陌路相逢,互相试探着,谨慎地了解着对方。

霍尼很少说话。她好像心存戒心,佩姬心想。她脆弱得容易受到伤害。孟菲斯的某个男人也许伤过她的心。

佩姬看着凯特:自信,了不起的自尊。我很喜欢她说话的方式。看得出来她出身于良好的家庭。

与此同时,凯特也在观察着佩姬:这是一个在生活中无须奋斗的富妞儿。她是靠着自己的长相对付过来的吧。

霍尼也在端详着他们两人:她们是这么信心十足,对自己这么有把握。她们以后的日子会过得轻松自在的。

她们全都搞错了。

回到公寓以后,佩姬兴奋得难以入睡。她躺在床上,考虑着未来。窗外街道传来一阵汽车相撞声,然后是人们的叫喊声。在佩姬的脑海中,这些声音渐渐化为一片回忆,非洲土著人的叫嚷声、歌声、还有枪声。她刚被带回到东非丛林中的小村子里,就落入一场殊死的部族战争之中。

佩姬怕极了。“他们要来杀死我们!”

父亲把她搂在怀里。“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亲爱的。我们是在这儿帮助他们的。他们知道我们是他们的朋友。”

没有一点警告,一个部族的头领就冲进了他们的茅草屋……

霍尼躺在床上想,这里离田纳西州的孟菲斯市一定很遥远了,贝蒂·露。我猜想我永远不能回到那儿去了,再也不能了。她还能听到警长的声音在对她说,“出自于对他家庭的尊重,我们将把道格拉斯·利普顿牧师的死亡列为‘原因不明的自杀’,但是我要建议你他妈的给我快点离开这个镇于,永远别回来……”

凯特凝视着卧室的窗外,倾听着城市的声息。她可以听到雨点在轻轻低语,你成功了……你成功了……我终于让他们看到他们全都错啦。你想当医生?黑人女医生?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医学院拒绝录取。“感谢你给我们寄来申请,遗憾的是我们招生名额已满。”

“考虑到你的背景,也许我们该建议你在较小规模的大学里争取到机会的。”

她的分数等级最高,可是25所医学院中只有1所接受了她。学院的教务长说过,“在目前情况下,招收来自于正常、体面家庭的学生才是稳妥的。”

要是他知道可怕的真相会怎么样呢!

第02章

第二天清晨5时30分,新来的见习住院医生们登记报到上班。医院职员站在一旁指引他们分赴各自的部门岗位。即使在这么早的时候,嘈杂喧闹声也开始响起来了。

整夜里,不断有病人到来,有救护车拉来的,有警车送来的,也有自己步行而来的。医院里的工作人员称他们是“浮物”与“抛货”——涌进急救室里的漂浮的残骸和被抛弃的货物:或伤筋动骨、血流不止;或是枪战、匕首与交通事故的受害人,肉体与精神都深遭创痛;或是无家可归;或是没人接受的多余之人。就像是每座大城市地下阴暗的下水道中流过的彼伏此起的人类污水。

环境中弥漫着一种有组织的杂乱感,狂乱的活动,刺耳的声音,间或一阵阵突如其来的哭喊,这一切都需要立即得到关怀照料。

这些新来的见习住院医生们自我保护性地站在一起,努力适应着他们的新环境,倾听着他们四周发出的令人难解的声音。

佩姬、凯特和霍尼正在走廊里等待着,这时一名高级住院医生走近他们。“请问你们中间哪位是塔夫特大夫?”

霍尼抬起头说:“是我。”

这位住院医生笑着伸出手。“见到你很荣幸。有人派我来找你。我们部门的头头说,你是我们医院见到的在医学院学习成绩最高的。我们很高兴你能到这儿来。”

霍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

凯特和佩姬吃惊地看着霍尼。我猜不到她会这么有才华,佩姬心想。

“你打算去内科,塔夫特大夫?”

“是的。”

这位高级住院医生转向凯特。“是亨特医生吗?”

“是的。”

“你的兴趣在神经外科吗?”

“是的。”

他查看着手里的名单。“你将分派到刘易斯大夫手下。”

住院医生打量着佩姬。“泰勒大夫?”

“是的。”

“你将去心脏外科?”

“对的。”

“好。我们将派你和亨特大夫参加外科查房。你可以去向护士长办公室报到。护士长是玛格丽特·斯本塞。顺着门厅过去就是。”

“谢谢你。”

佩姬向其他两位看了一眼,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走了!希望我们都交好运!”

护士长玛格丽特·斯本塞不像是个女人,倒像是一艘战舰。她块头粗壮敦实,一副严厉的样子,态度十分蛮横。佩姬走过来时,她正在护士工作台后面忙着。

“对不起,请问……”

斯本塞护士抬起头。“什么事?”

“有人要我到这儿来报到。我是泰勒医生。”

斯本塞护士查看一张单子。“稍等片刻。”她走进一扇门,一会儿工夫又回来,手里拿着几件消毒衣和白大褂。

“这些给你。消毒衣是在手术室和查房时穿的。查房时你要在消毒衣仆套上白罩褂。”

“谢谢。”

“噢。还有。”她伸手到台子下边取出一块金属标牌交给佩姬,标牌上写着“佩姬·泰勒,医学博士”。“这是你的名牌,大夫。”

佩姬手里抓着名牌,对它看了好长时间。佩姬·泰勒,医学博士。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授予了荣誉奖章。这么多年的艰苦努力和学习都用这简短的几个字概括了。佩姬·泰勒,医学博士。

斯本塞护士正在观察着她。“你还好吗?”

“我很好。”佩姬笑着说。“我很好,谢谢你。我在哪儿……?”

“医生的更衣室在过道的左边。你一会儿就要去查房,所以你要把衣服换上。”

“谢谢你。”

佩姬沿着走廊往前走,对周围发生的大量的活动感到惊讶。走廊里满是医生、护士、技术人员和病人,匆匆奔向各种不同的目的地。公用有线系统不断呼叫,更增加了喧嚣声。

“基南医生……3号手术室……基南医生……3号手术室。”

“托尔伯特大夫……1号抢救室。立刻去……托尔伯特医生……1号抢救室。立刻去。”

“恩格尔医生……212病房……恩格尔医生……212病房。”

佩姬走近一扇写着医生更衣室的门,然后打开。里边有十几个衣服正脱到不同程度的男医生。其中有两个脱得赤条条的。门一打开的时候,他们都转过身来盯着佩姬。

“噢!我……实在抱歉,”佩姬咕哝一句,赶紧关上门。她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走廊里再往前几英尺,她看见有一扇门上写着护士更衣问。佩姬走过去把门开开。里面有几个护士正在换上护士工作服。

其中一名护士抬起头:“喂,你是新来的护士吗?”

“不,”佩姬严正地说。“我不是的。”她把门关上,然后又走回到医生更衣室。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狠狠吸口气,然后走进去。里面的谈话一下子停了下来。

其中一位医生说:“对不起,小姐,这间屋子是医生用的。”

“我是医生。”佩姬说。

他们转过身去面面相觑。“噢?不过,嗯……欢迎。”

“谢谢你们。”她迟疑片刻,然后走到一个空衣箱前。人们看着她把医院的工作服放进衣箱。她朝男人们那边望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慢慢地解开上衣的扣子。

医生们都傻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有一位开腔道:“也许我们应该——嗯——让这位小妇人单独呆着,先生们。”

小妇人!“谢谢你们。”佩姬说道。她就站在那儿等着,医生们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问。我难道以后每天都得经过这么一场吗?她不知道。

医院查房时有一种永不变动的传统形式。主治医生总是走在前边,后头跟的是高级住院医生,然后是见习住院医生,殿后的是一、两位医学院学生。给佩姬分派的主治医生是威廉·拉德纳大夫。佩姬和其他5名见习住院医生在门厅里集合,等着与他会面。

小组里有一位华人医生。他向佩姬伸出手。“汤姆·张,”他说。“我想你和我一样紧张吧。”

佩姬立刻就喜欢上他了。

一个男人朝他们走过来。“早晨好,”他说道。“我是拉德纳医生。”他说话声音柔和,蓝色眼睛里闪着火花。每位见习住院医生做了自我介绍。

“这是你们第一天查房。我要求你们仔细注意你们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但是同时,重要的是要表现得放松。”

佩姬脑子里记下了。仔细注意,但要表现得放松。

“如果病人见到你神情紧张的话,他们自己也会紧张起来。他们也许就会以为他们将死于你不愿告诉他们的某种疾病。”

不要让病人紧张。

“记住,从现在起,你们将对别人的生命承担起责任来。”

现在就对别人的生命负责。噢,我的上帝啊!

拉德纳大夫越往下说,佩姬就变得越紧张,等他说完了,佩姬的自信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对此还没做好准备!她心里在想。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是谁说的我能当名医生?要是弄出人命来,我该怎么办啊?

拉德纳医生继续说道,“我希望看到你们给每个病人做的详细记录——化验结果、血液、电解液,每一样东西都要,清楚了吗?”

然后是大家齐声低低的回答,“是的,大夫。”

“这儿每次总有三四十个病人动手术。你们的职责就是设法保证为他们把一切都组织妥当。我们现在开始上午的查房。下午我们还要再同样查一次。”

医学院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轻松容易。佩姬回想着她在那儿呆过的4年时光。统共150名学生中只有15个是女生。她永远忘不了第一天上人体解剖课的情形。学生们走进一间铺着白色瓷砖的大房间,里面排列着20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盖着一张黄色的被单。每张桌子旁边站着5名学生。

教授发话道,“好吧,请把被单掀开。”就在那儿,映入眼帘的是佩姬见到的第一具供解剖用的尸体。她原来还担心自己会晕过去或者呕吐出来,而此刻她却感到异乎寻常的冷静。尸体经过防腐处理,所以看上去让人觉得他与真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刚开始的时候,学生们在解剖实验室里默不作声,而且颇有敬畏之意。但是让佩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不出一个星期,他们就能一边用刀切着割着挖着,一边啃三明治,并且嘴里还开着粗俗的玩笑。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形式,一种对他们自己的必死性的抗争吧。他们给这些尸首起名字,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对待这些尸首。佩姬强迫自己也像其他学生一样不在意地行事,但是觉得很难。她看着她正在解剖的尸体,心里就想:躺在这儿的这个男人有自己的家和家人。他每天去办公室上班,每年他都和自己的妻儿外出度假一次。他也许喜欢体育,爱看电影和话剧,他笑,他哭,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长大,分享他们的欢乐,分担他们的哀痛,他曾有过巨大而美妙的梦想。我希望他一切都梦已成真。一阵既苦又甜的悲伤笼罩着她,因为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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