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定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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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对佩姬说:“你是泰勒大夫?”
“是的。”
“我是克洛宁夫人。这两位是我哥哥。我丈夫情况怎样?”
佩姬觉得很为难。她出言谨慎:“手术进行得和预想的情况差不多。”
“噢,感谢上帝!”克洛宁太太夸张地说着,一边用一条花边手绢抹着眼睛。“约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佩姬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观看一出蹩脚戏里的女戏子。
“我现在能见我的亲人吗?”
“还不行,克洛宁夫人。他现在还在监护室里。我建议你们明天来。”
“我们明天再来吧。”她转身对那两个男人说,“走吧,哥哥。”
佩姬看着他们走开。可怜的约翰·克洛宁,她心里想。
佩姬第二天上午拿到了比验报告。癌变已经扩散到克洛宁的全身。放射治疗也为时已晚。
肿瘤专家对佩姬说:“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尽量使他活得舒服些。往后的日子里他会痛得要命的。”
“他还有多长时间好活?”
“一个星期,或者最多两个星期。”
佩姬去监护室看望约翰·克洛宁。他正在睡觉。约翰·克洛宁不再是一个尖刻又火爆性子的男人,而是一个正在绝望地挣扎性命的人类同胞。他的身体与呼吸机相连,正在接受静脉滴注。佩姬在床边坐下,观察着他。他看上去疲惫不堪,而且没有生机。他是不幸者中的一个,佩姬心想。即使有了一切现代的医学奇迹,我们还是束手无策,没有办法拯救他。佩姬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过了一会儿,她离开了病房。
那天下午稍晚些时候,佩姬又顺路来看约翰·克洛宁。他此刻已不靠呼吸机。他睁开眼睛看见佩姬,然后懒洋洋地说:“手术做完了,啊?”
佩姬笑着安慰他说:“是的。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舒坦。”
“舒坦?”他鼻子里哼着。“你到底还担心什么?”
佩姬说:“咱们别再斗嘴了,好吗?”
克洛宁躺在那儿,静静地端详着佩姬。“别的医生告诉我,说你手术做得干净利落。”
佩姬一言不发。
“我得的是癌,对吧?”
“是的。”
“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问题让所有的外科医生都觉得进退两难,但他们早迟总要面对它的。佩姬说:“相当糟糕。”
长时间的静默。“放疗或者化疗行吗?”
“我很抱歉。这只会让你更加痛苦,而且不会有效果。”
“我明白了。好吧……我这辈子过得很快活。”
“我能肯定。”
“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也许不会相信,我有过好多女人呢。”
“这我相信。”
“是的。女人……厚厚浓浓的牛排……高档的雪茄……你结婚了吗?”
“没有。”
“你应该结婚的。每个人都应该结婚。我结过婚。两次。头一次,35年。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她得心脏病死的。”
“我很难过。”
“没什么。”他叹了口气。“接着我上了这个荡妇的当,和她结了婚。她和她那两个贪得无厌的哥哥。我猜想,这是我的错,都怪我太好色了。她那一头红发让我神魂颠倒。她算是个尤物了?”
“我确信她……”
“你别见怪,你知道我怎么会到这家差劲的医院里来的吗?是我老婆把我送来的。她不愿多浪费钞票送我去私立医院。这样就会给她和她两个哥哥多留下些钱。”他抬头看看佩姬。“我还有多长时间?”
“你要我直说吗?”
“不……是的。”
“一、两个星期吧。”
“耶稣啊!疼痛会变得更厉害的,是吗?”
“我会尽量让你舒服些的,克洛宁先生。”
“叫我约翰。”
“约翰。”
“生活可真不容易啊,不是吗?”
“你刚才还说你这辈子过得很好的。”
“我是这么说的。有点好笑的是,知道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你知道我们上哪里去呢?”
“我不知道。”
他强迫自己笑出来。“我到了那儿就告诉你。”
“药性一会儿就起作用。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让你更舒服些吗?”
“可以。今夜你再来和我聊聊。”
这天晚上佩姬不值夜班,她又累得不得了。“我会再来的。”
夜里佩姬再来看约翰·克洛宁,他已经醒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脸部的肌肉在抽搐。“太难受了。我这个人就是怕疼。我猜我是一碰就疼的人。”
“我理解。”
“你见到黑兹尔了,啊?”
“黑兹尔?”
“是我老婆。那个淫妇。她和她哥哥来看过我。他们说已经和你谈过话。”
“是的。”
“她的确是个人物,对吧?我确实是在自找麻烦。他们等不及了,巴不得我早点翘辫子呢。”
“别这么说。”
“一点不暗说。她嫁给我的唯一目的就是我的钱。跟你说实话,我并不太在乎。我和她在床上真够劲儿,后来她和她的哥哥们就开始贪婪起来。他们总是要个没完。”
两人坐在那儿,四周一片宜人的静谧。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去过很多地方?”
“没有。”
“哦。我去过瑞典……丹麦……德国。你去过欧洲吗?”
她想起有一天去旅行社的情景。我们去威尼斯吧!不,去巴黎!去伦敦怎么样?“不,我没去过。”
“我猜你在这种医院里工作,挣不到多少钱,啊?”
“我挣的够花的了。”
他点点头。“是呀。你应该去欧洲看看。帮我个忙吧。去巴黎……住在克里昂酒店,在马克西姆餐厅吃晚饭,叫一份巨大的厚味牛排,喝香槟酒。当你吃着牛排,喝着香槟酒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想起我。你做得到吗?”
佩姬缓缓地说:“有一天我会做到的。”
约翰·克洛宁仔细注视着她。“好的。我现在累了。你能明天再来和我谈谈吗?”
“我会再来的,”佩姬说。
约翰·克洛宁睡着了。
第29章
肯·马洛里是个笃信幸运女神的人,在和哈里森一家巧遇之后,他更加坚定地确信幸运女神对他的眷顾了。把一个像亚历克斯·哈里森这样的巨富送进恩巴卡德罗县立医院的这种机遇真是千载难逢。我就是救他命的人,他要向我表示谢意,马洛里美滋滋地想着。
他曾向一个朋友打听过哈里森家的事儿。
“光是富有还不能说明一切,”他的朋友说。“他比一个百万富翁还要富他十几倍。他还有个漂亮女儿。她已经结过三四次婚,最后一次是嫁了个伯爵。”
“你见过哈里森一家吗?”
“没有。他们是不和平头百姓打交道的。”
星期六上午,亚历克斯·哈里森准备出院时,他对马洛里说,“肯,你认为一个星期之后我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搞一场晚宴?”
马洛里点点头。“如果你不吃得太多,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
亚历克斯·哈里森笑着说,“好,你就是我们邀请的主宾。”
马洛里觉得一阵冲动。老头子真是说话算数。“好……谢谢你。”
“罗兰和我期待你下周六晚7点半光临。”他给了马洛里一个在诺布山上的地址。
“我会去的,”马洛里说。我一准到!
马洛里事先已经答应那天晚上带凯特去看戏,不过取消起来也很便当。他已经到手了赢得的赌注,而且还能和她痛痛快快地上床。每个星期他们都能幽会好几次,或者是在一间空的值班室里,或者是在暂时没人住的病房里,或者在她的公寓里,或者在马洛里自己的公寓里。她的欲火蓄积了好长时间,马洛里快乐地想着,一旦爆发出来——哇!不过,总会有这么一天,要不了多久,就要说再见啰。
在去哈里森家吃晚饭那天,马洛里给凯特去电话。“坏消息,宝贝儿。”
“出什么事了,亲亲?”
“有个医生病了,他们找我给他替班。我恐怕只好取消今晚的约会。”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失望,又是多么需要和他在一起。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噢,好吧,当医生就是这么回事,对吧?”
“是呀。我会想办法补偿的。”
“你别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她热情地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肯,咱们什么时候谈谈自己的事?”
“你指什么?”他当然明白凯特指的是什么。一种义务的承诺他们所有的人都是一回事。她们用自己的那玩艺儿当诱饵,指望钓到个蠢男人跟她们过上一辈子。好吧,他是很聪明的,不上这个当时机一到,他就会充满遗憾低头鞠躬告退,就像以前干过十几次的那样。
凯特说:“你不认为咱们应该定下个日子?我还要做好多打算呢。”
“噢,当然。我们会安排好的。”
“我想也许6月份合适。你怎么想?”
你不会知道我怎么想的。如果我的牌出得好,就会有一场婚礼,不过可不是和你。“我们会再讨论这事的,宝贝儿。我现在真的得走了。”
哈里森的家就像是电影里的那种豪宅,坐落在一大片修剪过的草坪上。这幢房子本身就似乎象征着永恒。一共到了20多位宾客,一支小乐队正在巨大的客厅里演奏。马洛里进来时,罗兰急急上前和他打招呼。她穿着一件真丝紧身拖地长裙。她紧紧握住马洛里的手,“欢迎你,尊贵的客人。你来了,我真高兴。”
“我也是的。你父亲怎么样?”
“活得好极了,该好好谢谢你。你是这座房子里的主角哩。”
马洛里谦恭地笑着。“我只做了该做的事。”
“我猜这是上帝每天说的话。”她拉着他的手,开始把他介绍给在场的其他客人。
客人的名单是精心挑选定下的,也是第一流的。加利福尼亚州州长、法国驻美大使、最高法院一位大法官都在场,还有十几位各类政客、艺术家和商界巨子。马洛早可以体验到屋内反射出的巨大权力,这使他觉得震慑心魂。这才是我所属于的地方,他心里想。就是这里,和这些人在一起。
晚宴极为丰盛,安排得优雅宜人。快要结束的时候,客人们开始起身离去,哈里森对马洛里说:“别急着要走,我想和你谈谈。”
“我非常乐意。”
哈里森、罗兰和马洛里在书房落座。哈里森坐在女儿身边的一把椅子里。
“我在医院里对你说过,我认为你前程远大,我是真心实意说话算数的。”
“我衷心感谢你的信任,先生。”
“你应该私人挂牌开业行医。”
马洛里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哈里森先生。开业是要花很长时间的,况且我……”
“一般说来,是这样。不过你个是一般人。”
“我不明白。”
“你完成住院医生的工作以后,父亲想帮你建立自己的基业,”罗兰说。
有那么片刻工夫,马洛里一句话说不出来。这也太轻而易举了。他觉得自己就好比是生活在一个美妙的梦境里。“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有许多有钱的阔佬朋友。我已经跟其中一些人谈到过你。我向你担保,你一旦挂牌开业,业务就会多得招架不住的。”
“爹呀,律师才挂牌子呢,”罗兰说。
“管他的。在任何情况下,我都愿意在财力上支持你。你有兴趣吗?”
马洛里觉得快透不过气来了。“非常感兴趣。不过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能力偿还你。”
“你不明白。是我在偿还你。你不欠我任何情。”
罗兰看着马洛里,眼中一片热情。“快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