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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第26部分

小说: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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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呀?”我笑着回答道,“您很清楚,我是在开玩笑,是在消磨时间。”

“啊!我的朋友呀,我的朋友,”布里吉特说,“真是不幸,都要消磨时间了。”

过了几天,我向她建议,我们也去省府,看看达妮埃尔太太跳舞。她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当她打扮完了的时候,我呆在壁炉旁边,对她失去往日的欢乐情绪责备了几句。“您怎么啦?”我问她道,其实我和她心里都明白,“您现在干吗老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说实在的,您将让咱俩的亲密生活笼罩上一层悲伤。我知道您以前是个快活、自由、开朗性格的人。看到我让您的性情改变了,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可是您的脑子太旧了,您生就适合在修道院里生活。”

那天是个星期日。当我们经过散步场所的时候,布里吉特叫马车停下,要向她的要好的几个女友问声晚安,那是几个清纯、诚实的乡下姑娘,她们是要去菩提树林跳舞去的。离开她们之后,布里吉特有好长一段时间头靠在车门上。她很喜欢那种乡村舞会,她忍不住用手帕去擦眼睛了。

我们在省府看见了高兴异常的达妮埃尔太太。我开始老邀请她跳舞,以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我一个劲儿地恭维她,她也在尽量客气地回答着我。

布里吉特就在我们对面,眼睛一直盯着我们。我心里的感觉一言难尽,既高兴又难过。我很清楚她很嫉妒,可是,我并未为之所动,反而想尽办法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回来的时候,我准备好挨她一顿埋怨。但她不仅没有责备我,而且第二天,第三天,一直默然无语,郁郁寡欢。当我去她家时,她照样迎上前来,吻了吻我,然后,我们便相对而坐,各想各的心事,顶多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第四天,她说话了,酸溜溜地大大责备了我一通,说我的行为是莫名其妙的,说她不知道该对此如何去想,只认为我是不再爱她了,说她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宁可豁出去,也不忍受我的这种种怪诞行为和冷酷无情。她泪眼汪汪,我正准备请求她的宽恕,可她突然说出几句极其尖刻的话来,挫伤了我的自尊心。我也就针锋相对地顶了她几句,于是,由吵嘴变成了唇枪舌剑。我对她说,我竟然不能取得我的情妇的信任,让她连我最平常不过的行为也要疑三惑四的,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说达妮埃尔太太的事只不过是她在找碴儿,说她明明知道我对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说她的所谓嫉妒实际上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专横,假如这种日子让她受不了的话,她尽管分手好了。

“好,”她回答我说,“挺好,自从我跟了您之后,您变得我已不认识了。您想必是耍了个手腕,让我深信您爱我。现在您的手腕玩腻了,您就露出真面目来了。别人的一句话,您就信以为真,怀疑我在欺骗您,可我却无权对您对我的侮辱抱怨几句。您已不再是我曾经爱着的人了。”

“我知道您的痛苦是怎么回事,”我对她说道,“谁能保证因为我将来的每一个行为不再引起您的痛苦呢?我很快就将无权同除了您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说话了。您装着受到虐待,为的是您自己好去侮辱别人。您指责我粗暴专横,好让我变成您的奴隶。既然我扰乱了您的安宁,那您就平静地生活吧,您不会再见到我了。”

我俩气呼呼地分别了。我整整一天没有去看她。第二天晚上,将近半夜,我感到悲痛欲绝,无法忍受。我泪如泉涌。我把自己臭骂了一通,是我活该,自作自受。我心想,我是个疯子,是个可恶的疯子,竟然让最高尚\最优秀的女人痛苦。我向她家奔去,想向她跪地求饶。

走进花园,我看见她屋里有亮光,心里顿时疑窦丛生。“她不知道我这会儿会来的,”我在纳闷儿,“谁知道她在搞什么鬼?昨天我离开时,她痛哭流涕的,也许我闯过去会看到她在唱歌,早把我忘到脑后去了。她也许像另一个女人那样正在梳妆打扮。我得悄悄摸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正巧房门微微地开着,我能看见布里吉特,可她却看不见我。

她坐在桌前,正在那本最初引起我对她的怀疑的日记上写着。她左手拿着一只白水小盒子,不时地有点颤抖地看它一眼。我不知道这间表面平静的房间里有什么不祥之兆。她的写字台抽屉开着,里面有好几捆信件,仿佛是刚刚整理好的。

我故意用力地推开了门。她站了起来,关好写字台抽屉,然后,含着笑向我走过来。“奥克诺夫,”她对我说道,“咱俩真像是孩子,我的朋友。我们为一点小事就吵嘴,真没劲儿,你今晚要是不来的话,我就会跑到你那儿去的。原谅我吧,是我的错。达妮埃尔太太明天来吃晚饭。如果你想骂我就骂我一顿吧,我太蛮不讲理了。只要你爱我,我就很幸福。咱们把过去的事忘了吧,不要毁掉我们的幸福了。”

第03章

我们的争吵可以说还没有我们的和好让人伤心。从布里吉特方面,这次和解伴着一种神秘,它先是吓了我一跳,继而让我心中留有一种经常不断的忧虑。

尽管我尽了一切努力,但是,我越往下想,我过去的生活留下的两个不幸的因素就越是在我的心里增长着:时而是一种满含责难和辱骂的愤怒嫉妒;时而是一种幸灾乐祸,一种装出来的轻浮,它们以开玩笑的形式侮辱着我最亲爱的人。那些无情的回忆就这样追着我不放。因此,布里吉特就觉得自己忽而被看做一个不忠的情妇,忽而被当成一个被人养着的妓女,渐渐地陷入一种极度的悲伤之中,这破坏了我们全部的生活。而最糟的是,对于她的这种悲伤,尽管我知道是因何而起,也自觉是罪魁祸首,但我却还要变本加厉地伤害她。我年轻,喜欢快活。这么天天同一个比我年岁大的女人单独相处,看着她痛苦忧伤,郁郁寡欢,眼前老是她那张越来越紧绷着的脸,这让我这个青春年少之人感到恶心,使我不由得怀念起自己过去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来。

有时候,当我俩趁着皎洁的月色,慢慢地穿过树林的时候,双方都感到』已里充满着深深的忧伤。布里吉特怜悯地看着我。我们走到一块俯视荒凉谷口的岩石上坐了下来。我们在那儿呆了好几个钟头。她泪眼汪汪地透过我的眼睛直射进我的心中,然后,她又转眼望着大自然,望着天空和空谷。“啊!我亲爱的孩子,”她说道,“我真可怜你!你并不爱我!”

要走到这块岩石上来,得在树林里走上两法里,一来一回就是四法里。布里吉特既不怕累也不怕黑。我们晚上十一点往外走,有时候要到早晨才回来。每当走这么远的路时,她就换上一件蓝布衫和男装衣裤,还快活地说她平时穿的衣服不适宜钻树丛荆棘。她走在我前头,走在沙地上,脚步坚定,带着一种极其动人的女性的纤巧和孩子的活泼,致使我常停下脚步看着她。一走出门,她就像是有个艰难而神圣的使命要去完成似的。她像个士兵似的甩开臂膀,高唱着歌曲,勇往直前。突然,她会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吻一吻我。这是去时的情形。回来的路上,她靠在我的身上,不再唱了,只是窃窃私语,说些缠绵的情语,尽管周围并没有人,她也不大声说话。我记得回来的路上,没有一句话不是有关爱情与友谊的。

有一天晚上,我们往岩石走时,独辟暖径,没有走树林中我们常走的那条路。布里吉特十分开心地往前走着,头上的天鹅绒小鸭舌帽压在浓密的金发上,完全像一个淘气的小男孩,以致在遇到沟沟坎坎必须跳过去的时候,我都忘了她是个女的。有好几次,爬坡攀岗的时候,我竟没有顾及她,只顾往上爬,弄得她不得不一再喊我,我才想起来要拉她一把。在这月色皎洁的夜晚,身在林中,听见被树枝拴住爬不上去的小小躯体内发出的那种快乐中夹着哀怨的声音,那份感觉简直是难以描述。我一把将她抱住。“行了,夫人,”我笑着对她说道,“您虽是个勇敢而矫健的漂亮的山里小伙子,可是您还是擦破了您的那双白嫩的小手,而且,尽管您穿着带钉厚鞋,拿着拐杖,一脸英气,我看还是得拖您过去。”

当我们爬上去之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了。我腰里束了一条皮带,挂了一个藤条壳瓶,装了饮料。当我们坐在了那块大岩石上的时候,我亲爱的布里吉特便向我要饮料。可我一摸,竟发觉那瓶子早已丢了,同时还把打火机也给弄丢了,那是我们迷路时(这是常常发生的事),用来照木牌上的路名,认路用的。每当迷路时,我便爬上木桩,打亮打火机,移近路牌,仔细辨认已模糊不清了的字母。我们一路上,就这么疯疯癫癫的,简直就像两个顽童。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那才叫有趣哩,路牌不是一个,而是五六个,必须一个个地辨认,找到我们要找的那条路才行。可那天晚上,我们的一应物品全遗失在路上了。“好吧!”布里吉特对我说道,“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再说我也累了。这块岩石睡起来有点硬,我们一会儿去找点干树叶铺一铺吧。咱们先坐一坐,先别提什么了。”

夜色美好。月亮在我们身后升起。我看见它仍在我的左边。布里吉特久久地注视着它从地平线那边山峦上黑越她的锯齿状树带后面缓缓地爬上来。随着月光逐渐越过浓密的林丛,在夜空中放射出来,布里吉特的歌声也随之变得徐缓而忧伤。她不一会儿便弯下身子,用双臂搂住我的脖颈,对我说道:“你别以为我不了解你的心,别以为我会因你让我痛苦而去责怪你。如果说你没有能力忘掉你过去的生活,我的朋友,那不是你的错。你真心实意地爱过我,等到我不得不因你的爱而死去的时候,我将不会对我委身于你的那一天感到后悔的。你曾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以为你将在我的怀抱之中忘掉使你堕落的那些女人。唉!奥克塔夫,以前,我听了你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吹嘘的你那不成熟的经验时,觉得挺好笑的。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愿意,你心中好的东西都会在我给你第一个吻时涌到你的嘴唇上来的。你自己也曾这么认为的,可咱俩都弄错了。哦,孩子!你心中有着一个不能治愈的创伤。那个欺骗了你的女人,你一定是非常地爱她的!是的,你爱她胜过爱我,大大地超过爱我,唉!因为我用尽了我全部可怜的爱,也未能抹去她在你心中留下的印象。而且,她一定是非常残酷地欺骗了你,因为我尽管对你忠心不贰也是枉然!至于其他的女人,那些可怜的女人,她们是怎么毒害了你的青春的?她们向你卖笑,一定是让你感到无比快活,带劲儿,否则依不会要我模仿她们的!你人在我身旁,心却想着她们!啊!我的孩子,这真让人伤心透顶啊。我宁愿看到你蛮不讲理,大发脾气,以莫须有的罪名来责备我,甚至在我身上发泄你第一个情妇给你造成的痛苦,也不愿看到你的脸上的那种令人难堪的快活劲儿,以及那副突然像石膏面具似的隔在我俩嘴唇之间的放荡者的嘲讽神情。告诉我,奥克塔夫,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你这段日子以来,一谈到爱情便不屑一顾?对我俩的亲蜜柔情嗤之以鼻?你过去所过的可怕的日子在你那敏感的神经上留下了多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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