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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好兵帅克-第17部分

小说: 好兵帅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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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会犯的。我曾经认识一个裁缝,他——”

卢卡施中尉又望了帅克一眼,然后就离开那个车厢,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过一会儿,帅克的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庞又在门口出现了。他说:

“报告长官,再有五分钟就到塔伯尔啦。车停五分钟。您不想叫点什么吃吗?好多好多年以前,他们特别拿手的是——”

中尉气哼哼地跳了起来。他在过道对帅克说: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越少看见你,我心里越高兴。如果事情归我调度的话,我就永远不看你一眼。你可以相信只要我有办法避免看见你的话,我一定做到。你也再不要在我跟前晃。离得我远远的,你这个蠢货!”

“是,长官。”

帅克敬了礼,用军人的姿势敏捷地来了一个向右转,然后就走到过道的尽头,在角落里那个列车管理员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跟一个铁路职工攀谈起来。

“老板,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那个铁路职工显然对谈天的兴致不高,他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我曾经认得一个叫赫弗曼的家伙,”帅克聊起天来了。“他总认为车上这种停车警铃⑴向来不灵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扳这个把子,屁事也不会发生。掏心窝跟你说句实在话,我听了他那个说法压根儿也没动过脑筋,可是打我看见这里这套警铃的装置那刻起,我总想琢磨琢磨它究竟灵不灵,万一有一天我用得着它的话。”

帅克站起来,跟着那个铁路职工来到警铃开关闸的跟前,上面写着:“遇险可扳”字样。

铁路职工觉得自己有义务向帅克明确地解释一下警钟的结构。

“那个人告诉你要扳的就是这个把子,这一点他说对了;可是他认为扳了不灵,那是在瞎扯蛋。只要一扳这个把子,车总要停的,因为这是跟列车所有车辆以及车头连着的。警钟开关闸一定会发生效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手都放在警铃的杆臂上,然后——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只能是个人不知鬼不晓的哑谜了——他们把杆臂扳下来,火车随着就停了。

究竟实际上是谁扳的杆臂,使得警铃响起来的,他们两个人的意见很不一致。

帅克说,不可能是他干的。

“我还奇怪火车怎么会忽然停了下来呢,”帅克蛮愉快地对列车管理员说。“它走着走着,忽然间停了。对这事儿我比你还要着急。”

一位神气很庄重的先生袒护列车管理员,说他听到是当兵的首先谈起停车警铃的。

帅克却絮絮叨叨地说他一向讲信用,一再说火车误了点对他没什么好处,因为他这是出发到前线去。

“站长一定会告诉你一切,”管理员说,“为这件事你得破费二十克郎。”

这时候,可以看到乘客们纷纷从车厢爬下来。列车长吹着哨子,一位太大惊慌失措地提着只旅行皮包跨过铁轨,正往田垄跑去。

“这蛮值二十克郎,实在话,”帅克面无表情地说,他保持着十足的镇定。“这价钱倒不算高。”

正在这时,列车长也成为他的听众了。

“那么,我们该开动啦,”帅克说道。“火车误了点真麻烦。要是在太平年月还碍不着大事,如今打起仗来。所有的火车运的都是部队、少将、中尉和传令兵,晚了可真会出大乱子。拿破仑在滑铁卢就晚到了五分钟,不管他皇帝不皇帝的,反正他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卢卡施中尉从人丛中挤了进来。他脸上发青,嘴里只能说一声“帅克!”

帅克敬了礼,向他解释说:

“报告长官,他们认定火车是我停的。铁路公司在他们的紧急开关闸上装置了些非常可笑的塞头。最好离那种玩意儿远远的,不然的话,出了毛病他们就要你掏二十克郎,就像他们要我做的一样。”

列车长已经吹了哨子,列车又开动了。乘客们都回到他们原来的座位上,卢卡施中尉也一声不响地回到他的车厢去。

列车管理员找帅克来收二十克郎的罚款,因为不然的话,就得把他带到塔伯尔站的站长那里去。

“那可以,”帅克说,“我喜欢跟受过教育的人谈话。到塔伯尔站去会见一下那位站长对我倒是件蛮过瘾的事。”

火车开到塔伯尔,帅克就用应有的礼貌走到卢卡施中尉面前说道:

“报告长官,他们这就带我去见站长。”

卢卡施中尉没回答。他对一切都无所谓了。他觉得不论是帅克,还是那位秃顶的少将,他最好就是给个一概不理。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原来的位子上,然后车一到布迪尤维斯站就下去,到兵营去报到。接着跟一个分遣队上前线。在前线,顶坏他也不过来个阵亡,这样也就可以跟这个有像帅克这种怪物晃来晃去的可怕的世界永别了。

火车又开动时,卢卡施中尉从窗口往外望,看到帅克站在月台上正聚精会神地跟站长郑重其事地谈着话。一簇人把帅克围了起来,其中有几个是穿了铁路职工制服的。

卢卡施中尉叹了口气,但是那可不是一声表示怜悯的叹息。想到把帅克丢到月台上去了,他感到轻松些,连那位秃头少将也不那么像个骇人的妖怪了。

火车老早就噗噗冒着烟向布迪尤维斯开去了,但是围着帅克的人群一点也没缩小。

帅克坚持说,杆臂不是他扳的。围聚的人听了他的话是这样相信,一位太大竟说道:“他们又在欺负大兵哪。”

大家都同意这个看法,人丛中出来一位先生对站长说,他愿意替帅克交这笔罚款。他相信他们冤枉了这个士兵。

接着,一个巡官出现了。他抓住一个人,把他从人丛中拖出来,说道:

“你闹得这么一场糊涂是什么意思呀?如果你认为兵就应当这么对待法儿,你怎样能希望奥地利打赢这场战争呢?”

这时候,相信帅克没犯错儿、并且替他交了罚款的那位令人可敬的先生就把帅克带到三等餐厅里,请他喝啤酒。当他确实知道帅克的一切证件,包括他的乘车证,都在卢卡施中尉手里的时候,还慷慨地送了他五个克郎买车票和零花。

帅克依然待在餐室里,不声不响地用那五个克郎喝着酒。月台上有些人没有亲自听到帅克跟站长的那番谈话,只远远看到围着的人丛。这时他们正在交谈着:一个间谍在车站上照相,给抓到了。但是一位太大驳斥了这个谣言,说根本不是什么间谍。她听说是一个骑兵在女厕所附近打了个军官,因为那个军官钉他情人的梢。这些离奇古怪的猜想还是由一个警察给结束的,他把月台上的人一齐都赶开了。帅克依然不声不响地喝着酒。他一心关怀着卢卡施中尉,发愁他到了布迪尤维斯找不到传令兵可怎么办。

在慢车开行以前,三等餐厅挤满了旅客,主要是属于各种部队和民族的士兵。战争的浪潮把他们卷进医院去,如今,他们又离开医院上前线,好再去受伤、断肢、受折磨;这样才有资格在墓地上树起一座木制的十字架。

“IhreDokumente,vasitokument,”⑵这时候,一个宪兵队的上士用德国话和蹩脚的捷克话说道。有四个拿着上了刺刀的枪的士兵陪着他,“坐吧,nichtfahren⑶,坐下,喝吧,喝个够,”他继续用他那美妙而夹七杂八的话说着。

“我没有,milacku⑷,”帅克回答说。“给九十一联队的卢卡施中尉带去啦,我一个人落在这站上了。”

“WasistdasWort:milacek?”⑸上士掉过脸去对一个士兵问道。那个人回答说:

“Milacek;dasistwie:HerrFeldwebel。”⑹

上士继续跟帅克谈着话:

“你的证件?每个士兵——没有证件——关起来。”

于是他们把帅克带到军事运输总部。

“伙计,混不过去,这一关终归得过。进去吧!”一个下士用同情的语气对帅克说。

他把帅克带到一间办公室里,桌子上乱七八糟堆满了文件,后边坐着一个身材很小、样子却十分凶的中尉。看到下士把帅克带了进来,他就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随着下士向他解释说:

“报告长官,我们在车站上抓到这个人,他没有证件。”

中尉点了点头,真像是表示若干年以前他早就料到此日此时,帅克会因为没带证件在车站上被抓,因为任何人望到那时刻的帅克都不能不相信:像他这个模样和神情的人身上是不可能携带着证件的。

最后中尉盘问起来了:

“你在车站上干什么来着?”

“报告长官,我正在等着开往布迪尤维斯的列车,因为我要到我的联队上去,我在那儿是卢卡施中尉的传令兵。可是他们说我有扳警铃的杆臂、因而使特别快车停下来的嫌疑,他们把我带到站长面前去交罚款。这么一来,我就掉队啦。”

“我实在搞不清这一片糊涂账,”中尉嚷道。“有什么话你可不可以照直说,不要像个疯子似的东拉西扯!”

“报告长官,自从我跟卢卡施中尉坐上那辆应该把我们送到帝国皇家步兵第九十一联队去的火车那一刻起,我们一动也没敢动,可是一连串的倒楣事都落到我们头上来了。刚一坐上火车我们就发现丢了只衣箱;接着,换了个样儿,来了位少将,一个秃头的家伙——”

“啊,天哪!”中尉叹了口气。

中尉生气的时候,帅克接着说下去:

“也不晓得怎么搞的,那位秃头少将打开头就跟我干起来啦。卢卡施中尉——我就是他的传令兵,叫我到过道里去。到了过道,他们就赖我干了扳警钟那件事。他们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火车就把我落在月台上了。火车开走了,中尉也带着他的行李、他的证件和我的证件一齐走掉了。这么一来,我就像个孤儿一般给遗弃了,没有了证件,什么也没有。”

帅克两眼注视着中尉,神情是这样温和动人,中尉对这个从一切迹看来都是个生就的白痴嘴里说出的话,是绝对相信了。这时候,他把那列特别快车开走以后,由这个站上开往布迪尤维斯的列车一一数给帅克听,问他为什么都没搭。

“报告长官,”帅克回答道,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我正等下一班车的时候,喝了几盅酒,又出了乱子。”

“我从来也没看见过蠢到这种地步的家伙,”中尉思量着。“他倒什么都一口承认。我们这儿多的是这种人,他们总是挤命起誓说,他们什么错也没犯。可是这小子冷冰冰得像条黄瓜。他说:因为喝了几盅酒,就把几班列车都错过去了。”

中尉决定不宜再拖延,应该斩钉截铁地把这件事解决了。因此,他着重地说:

“听着,你这蠢货,你这肥头大耳的乡巴佬:到票房去,买一张车票,滚到布迪尤维斯去吧。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把你当逃兵办。解散!”

中尉望到帅克并没有动,他的手依然举到帽檐上敬着礼,就大声咆哮说:

“快步走!你给我出去,我的话你听见了吗?帕兰尼克下士,把这个笨蛋带到票房去,给他买一张到布迪尤维斯的车票。”

过一会儿,帕兰尼克下士又出现在中尉的办公室了。在他背后,帅克的愉快面庞正由门口往里窥视着。

“这回怎么啦?”

“报告长官,”帕兰尼克下士神秘地小声说,“他没钱买车票,我也没钱。他们不肯让他坐白车,因为他身上没有说明他是到联队上去的证件。”

中尉立刻发表了一番贤明的判断来解决这个难题。

“那么就叫他步行去吧,”他这么决定了。“等他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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