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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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理取胜和以诈欺人,不只是外交手腕高低的表现,实质上是人品的反映。就这一点来说,苏秦远在张仪之上。
并且,苏秦接受了燕昭王交给他的间谍使命,一诺千金、终身不变,直至被车裂处死于齐,以自己的身死换取燕昭王伐齐战略的最终成功,他对于燕国忠贞不二,这样的慷慨事迹,至今还激励着我们。为我们一笔洗刷了战国说客毫无原则,只会为自己谋利,“掉摇口舌、翻云覆雨、招摇撞骗”等等偏见和印象。
但是,苏秦死后却没有被燕昭王追认为烈士。当燕昭王跑到济水上慰问攻破临淄的得胜大军时,他犒赏将士,封乐毅为昌国君,却没有提苏秦半字,似乎已经把这个苦胆间谍完全遗忘了。燕昭王到底还是相信了谗言的泼污而猜忌了苏秦。
当初苏秦脱离邯郸的扣押,回到燕国的时候,燕昭王很担忧齐湣王送蒙邑送给赵国李兑,就让苏秦去阻断这件事。但是苏秦觉得此时再去齐国势必非常危险,自己在邯郸已经身份比较暴露了,去齐国凶多吉少。但是燕昭王非让苏秦去不可,再次对苏秦进行了“强之齐”。(估计是拿苏秦的家属当要挟)。所以我有理由推测,燕国大军进攻齐国之前,燕昭王没有积极为苏秦筹划脱离齐国的善后工作。如果燕昭王积极预先采取行动,苏秦的死,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乐毅,不过是坐享其成。是苏秦一手促成了五国伐秦,乐毅只是当了个将头,沾了苏秦的余光,浪得了虚名罢了。但是乐毅最终也还是被燕王族的人打跑了。看来,谗言排挤布衣人材的气氛,在燕国不是一日两日了。这说明,燕国的贵族政治也是够深重昏暗的。他们的将来被秦人灭掉,只是朝夕的时间问题。
另外,鄙人写的苏秦之事,您也许早就想问了,为什么和《史记》的不一样。是的,《史记》写的不对。如果按《史记》的写法,苏秦张仪是同期的,则跟其他大量《战国策》等史料都不符合。
张仪是侍奉秦惠文王,苏秦是在秦昭王时代。按这样的时代界定,《战国策》里记载的各种事情,才能解释通。《战国策》里记录了许多苏秦的游说,都是秦昭王时代的事情。而张仪则是秦惠文王、楚怀王时代的事情。
后来,战国纵横家书一出土,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史记》里写的苏秦张仪,是司马迁把《战国策》里一些苏秦张仪各自独立的篇章,硬对拼到一起的。
其实,在战国史上,列国合纵攻秦,一共有五次,前后时间跨度百年。第一次是公孙衍组织的,楚怀王为纵约长,是张仪时代的事,被秦击破,见我写的《鳄鱼战争》。第二次是孟尝君组织的,齐、魏、韩伐秦三年,得胜但劳而无功,也就是本书“鸡鸣狗盗”一章所写的。第三次是苏秦的五国合纵攻秦,目的在于帮助齐人南下灭宋,即本书“苏秦之死”一章所写的。 最后两次,也在本书的后面章节里,分别是信陵君组织的,庞暖组织的,都攻破函谷关,但效果不大。就是这样。
司马迁让苏秦张仪对打,是犯了关公战秦琼的错误。
苏秦死的时候,公元前284年,在地中海畔西西里岛,刚刚诞生了著名科学家阿基米德,他后来发现了著名的杠杆原理以及阿基米德原理,即物体在液体中所减轻的重量等于它所排出液体的重量。他带着这个原理发明从澡堂子里跑了出来。几何学中著名的“阿基米德螺线”,也是他发现的。阿基米德设计出一种“大数体系”,根据这个理论,即使整个宇宙中都填满了细小的砂粒,也可以毫不费力地计算出砂粒的总数目。他还计算出圆周率的值在223/71和22/7之间。他还利用杠杆原理制造了一套复杂的滑轮装置,用来把一艘三桅船移下水。最后他在我们这本书的末尾时期被从意大利半岛上扩张至西西里的罗马人所杀。
阿基米德的一生,就是伴随着罗马人开始崛起,取代和继承发扬从前希腊地区璀璨文明的的时代。
与此同时西方还有另外一名大贤,时年则是46岁,跟苏秦年纪差不多,这人叫做欧几里得。他著有《几何原本》共13卷。除了勾三股四弦五以外,《几何原本》的多数内容,都是领先中国的。欧几里得,是雅典人。
都是一时的才俊啊。
最后说说均势与悬衡:
均势理论或者可以这样来理解,比如你是一个班主任,那你应该希望班上的同学都势力一般,没有哪一个势力特别强,强到能跟你叫板的地步。如果出现了这样的人,你就会立刻扶植别的同学,把他压下去。
均势理论,对于一个当领导的人,比如大学校长,或者一个班主任,或者一个经理,都要学习,要让你的下属们,保持均势,没有人能独大崛起挑战你!呵呵。
而悬衡,则是学生们用于对付你的。对于学生来讲,有一个班主任压迫他,他们肯定不乐意。于是他们希望有两个班主任,这两个班主任互相明争暗斗(或者一个班主任,一个教务长,互相顶牛),于是学生们在这种悬衡对峙下,获得了喘息,爱怎么贪玩捣蛋,班主任因为被另一个班主任牵制着,没有太大力量制他。甚至为了对抗另一个班主任,这个班主任还会主动来拉拢你。当一个班主任来制某个学生的时候,他们就还可以转而向另一个班主任求救。这个班主任为了压掉那个班主任,就会巴不得乐意助救学生。总之,在两个班主任悬衡的状态下,中间的学生们暂时就不会有要死的危险了。
总之,均势与悬衡,同质而异位,强者(强国)希望弱者之间均势,弱者(弱国)希望强者之间有悬衡。
马克思说,资本家为了30% 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所以商人脑子灵,属于不安分阶层,在法家盛行的秦国,遭到长期压制(法家的中心思想就是君权强化)。但是在齐国这里,商人得到人们艳羡,这是从前商人出身的管仲所定下的传统。
齐国有个想得到金子的人,到农贸市场卖金子的人(鬻金者)那里,抓住金子就夺了过来。“市长”(农贸市场的“长”)把他抓起来,问他:“人都在这里,你就抓取人家的金子,这是为什么?”他回答说:“我根本没有看见人,只见到金子罢了。”这是齐国人拜金的写照。
苏秦刚到齐国的时候,也向齐湣王赞扬说:“临淄,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赌博踏鞠。临淄大街,车轴互击(堵车),人肩互摩,举袂成幕,挥汗成雨。”一派商业繁荣城市的奢靡自在景象,和西部咸阳秦国人艰苦朴素、节制娱乐的农耕社会,相映成趣。
(顺便说一句,“踏鞠”就是踢球,国际足联的“布拉特”,因此认定:“足球发源于中国”。倘如此,固然可以以手加额、奔走相庆了。不过鲁迅又说:“唐宋时的踢球,久已失传,一般的娱乐是躲在家里彻夜叉麻雀。”那又要气沮了。)
不管怎么样,临淄城作为东方大都会,居民七万户,人口三十万(而1300年英国伦敦才3-4万人)。临淄是当时全世界人口最多的都市,并且是当时世界上面积第二大的城市。一般来讲,只有商业发达,才能造就大的城市。临淄之富大,反映了齐国商业的兴盛发达。如果未来是“齐始皇”统一中国,那中国就可能走上一条农商并重的路子,而不是大秦朝的重农抑商。
可惜的是,我们齐国这位惟一有资格能当“齐始皇”的人,如今正像一张给风兜着的废纸,跌跌撞撞地出逃在路上。他就是齐湣王,一贯好大喜功,如今如丧家之犬。
在齐湣王的身后,乐毅已经攻占了临淄。然后尽取“齐宝”。所谓“齐宝”,就是齐国收藏的奇珍异宝。国家金库也遭殃了,燕兵“相与争金于美唐”,美唐是齐国的金库,燕兵在这里互相抢金子。然后又烧毁了齐国“宫室”、“宗庙”(宫室是齐湣王家族住的,宗庙则是姜子牙或田氏齐王祖先在天上住的)。
乐毅是通过焚烧齐国临淄的西门——雍门而攻进来的,这也是攻城最常见的手段。临淄这个歌舞升平七百多年的大都会,哪里见过这样的兵戈,就拿这个雍门来说,它是一个著名民俗娱乐场所,春秋时代著名女歌星“韩娥”就曾在此门下办演唱会,表演歌技,余音三日不绝。诸种史料证明,乐毅在临淄犯下烧杀抢劫之大罪,连他在自己著名的《报燕王书》中也承认:珠玉财宝车甲珍藏尽收入于燕,连大吕这种体积庞大的钟,也搬到了燕国宫台上,真是巨细靡遗。这位诸葛亮所第二自比的人,成为诸葛亮第一自比的管仲的罪人。
国破财亡的剧痛折磨着齐湣王,他身边的人陪着他向中原北部的卫国逃避,同时感受到了齐湣王的更年期症状,由于情绪大起大落而急遽显著。
卫国是中原北部一个不争气的国家,地点在河南濮阳,从战国初年起,就沦为魏国的附庸国。卫国国君采取夜郎自小的策略,把自己从公爵贬为侯爵,又进一步贬称为君(类似武安君、孟尝君这类封君了)。这种“千万别把我当人”的自残做法,确实保证了卫国国脉的长久,据说后来比秦始皇的命挺得还长。
随着魏国在战国初年首强地位的沦丧,卫国失去依靠,基本成了中立国,像瑞士那样,它的士兵都是骑着自行车打仗。
齐湣王带着和自己一起逃跑的老母,来到了卫国,心中已极端气恼。就像一个输光了裤子的赌徒,回到家以后要打老婆一样,齐湣王也没有放过拿卫国国君撒气的机会。好在卫君装孬种有经验,把自己的宫殿腾出来给齐湣王住,端着餐具给齐湣王上菜,口中自称“臣”,生怕触彼之怒。齐湣王哼哼了半天,压住了怒火。
不过卫君底下的人却看不惯国君如此低三下四,他们翻脸了,骑着自行车把齐湣王轰出了濮阳,打跑了。
齐湣王无奈,跑到山东南部的鲁国和邹国。这俩都是礼仪之邦,但都落井下石,其中鲁国趁着齐国新败,抢占了孟尝君从前的齐国封邑薛城,怕齐湣王怪罪,闭门不让齐湣王进来。邹国也是一样,挂起了“齐国人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齐湣王无奈,只好流落到了附近的莒国。在这里,他遇上了将影响他后半生的人,带给他幸福又结束了他性命的人,这就是“淖齿”(音‘闹’)。
由于齐湣王一向跟楚国关系不错,所以楚国是战国七雄中唯一没有参与合纵伐齐的国家。楚国甚至派来了援军(大约万人)救护齐湣王。援军统帅就是“淖齿”。齐湣王赶紧任命“淖齿”为相国,指望抓住楚国这跟稻草。
有时候,来帮忙的人也未必得到喜欢。楚国的淖齿和齐湣王随后发生了矛盾。这个矛盾更多是齐湣王手下的幸臣所挑拨的。幸臣们怕淖齿受宠,而自己失宠,于是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就想赶走楚国援兵:“大王,现在国家已定,社稷已安,您何不派人谢于楚王,让淖齿他们回去。”
大约还有其它一些挑拨离间的话,加上淖齿本人也确实可能不善于自律,所以齐湣王开始厌恶淖齿。淖齿野心也很大,在齐国有反客为主的打算,并不肯轻易离去。他风闻齐湣王开始厌恶自己,于是派人伪装成秦国使臣,面见齐湣王,从齐湣王嘴里套话,证实了对淖齿的恶感。
淖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发动政变,一把抓住了齐湣王,把他以酷刑处死。随后,他打算和乐毅一起,瓜分齐国的土地和掳掠的财宝。
齐湣王所受的酷刑,恐怕是古来君王中最惨的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