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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秦朝一梦-第33部分

小说: 秦朝一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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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是坏人,为什么不虐待他们。”狱吏说。

 审判日开始了,赵高是李斯案的钦定主审,所以廷上的法官也是赵高安排的人,他问李斯:“你为什么要谋反?”
 李斯说:“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下次再说吧!来人,打他一百棍子!”
 于是不由分说,把李斯按倒,打了一百竹板。打完之后,李斯嘿嘿呀呀,皮开肉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法官问他:“怎么样,你态度老实了一点没有。”
 李斯说:“好····好····”
 “那你说一下,你认识陈胜多久了?”
 “···不认识啊。”
 “好,再打八十!”
 李斯又给拉到板子上去了,噼噼啪啪被打的浑身发热。拉下来以后,法官问他:
 “有我想听到的东西吗?”
 “我是忠臣啊~~~!”
 “好,再来八十!”
 狱吏说:“大人,打死了没法向上边交待啊。”
 “押回牢里,上束缚,免得他越狱!”
 所谓束缚,就是枷锁,于是李斯被带上了桎梏——双手背在身后,用桎夹住双手(倘使女的,譬如李斯的老婆,就在胸前用桎梏夹住其双手),两脚则用梏捆索起来,木制的,这样李斯就像一只被夹住的老鼠,没法越狱了。李斯发现,自己的宾客、亲戚们,也全带着桎梏住进来了。妻子孩子一大家族,全在监狱搬家住着来了,哀呼怨高之声此起彼伏,彻夜不绝。
 当夜,李斯在囹圄之中,仰天而叹:“嗟乎,悲夫!这个无道之君,我拿他有什么办法啊!夏桀杀了关龙逄,纣王杀了王子比干,夫差杀害伍子胥。我这样的大忠臣就要死啦。我就好比是从前的王子比干啊。不是我不进谏,而是他不听啊。一万里江山没有励志开明的君主,谗邪阿谀的各姓同僚也不是我的知音。我看,用不了多久,麋鹿就要游于朝廷的宫阙啦!”
 侵晨的太阳像一个吸尘器,把监狱里的夜色收拾将尽,李斯拖着没有寸肤完整的残体,又去接受审判。几个月下来,法官前后累计对李斯榜掠千余。李斯这样的老身体能受得了千余板笞打而不死,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在监狱里,李斯开始写起了革命回忆录。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就死,是自负自己的口辩之才,帝国第一,希望写一封辨书,总结自己的历史功绩,幸其万一秦二世读后能醒悟过来赦免他,以及赦免整个家族的死罪。李斯在狱中写了长长的上访信,总结了自己三十年丞相生涯的七项功劳。当然,他不敢自伐其功,而是在名义上写作自己的七宗罪。
第一, 帮助秦始皇统一六国。
第二, 北驱匈奴,南定百越。
第三, 尊高诸大臣们的爵位,使他们亲近效忠皇室。
第四, 修建宗庙社稷,凸显君主的贤明。
第五, 统一度量衡。
第六, 修治驰道。
第七, 缓和刑罚,轻赋薄敛,以完成君主获得民心的愿望。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最后一条,李斯最后陈情上书时,应该不敢妄加捏造夸饰,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秦始皇为帝的某一时期,秦王朝是执行了轻刑薄税的政策的。都是坏小子秦二世才开始滥用刑罚,虐使其民的。
李斯最后越写越high,越兴奋激动,写到后来,临书涕零,被自己的三十年苦心穷虑忠心耿耿的历历功绩感动得直哭。我们相信,这封信如果秦二世看到的话,铁石心肠也会软动的。
遗憾的是,秦二世根本不可能看到这封信。赵高对法官说:“囚犯哪能给皇帝上书!”于是这封信就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按照秦帝国的法律程序,像李斯这样的高官,秦二世会最后派人复审的。李斯由于熬不住拷打,就自诬承认是与长子李由串通楚盗谋反了。但他把机会寄托在复审的时候翻案。
然而,赵高也是有门客的,他派自己的门客分成前后十几组,伪装成秦二世派来的御史、礼官、侍中一班人,来提审李斯。
“你是李斯吗?谋反事实俱在,你服法吗?”
 “不服法,”李斯说,“都是曲打成招的,你看我这身上还有好肉吗?”
于是,假御史走后,赵高作为主审法官,再次把李斯榜掠一通,然后告诉李斯:刚才那些御史,是我们假扮来试探你的,看来你还不服,我打死你这老狐狸。
下次,假御史换了一个来了,李斯又口称喊冤,走后,又被打一顿。如是者十几回。后来,秦二世派来的真御史来了,李斯以为这又是赵高派人假扮的,为了不等会再被打,就口称服法,承认沟通楚盗谋反,不再喊冤了。
真御史把情况报到给二世,秦二世欢喜地说:“多亏了赵老师了,如果不是赵老师,真发现不了身边潜藏着这么一个罪恶的丞相,差点被李斯丞相卖了。”(呵呵,一说赵老师,不知就怎么想起赵忠祥了。罪过。)
于是,李斯的谋反死罪就这么定下来了。李斯事后知道以后,不知该如何跌足而叹呢!期间,他的长子李由在中原被刘邦项羽击败杀死,这种为国殉职本来可以抹去赵高对李斯的泼污,但是被赵高混乱编排了一下李由的死因,丝毫没有影响李斯案子的进程,就过去了。

终于,在一个悲哀的黎明,判决书下来了,是腰斩,具五刑,灭三族(父族母族妻族)!
李斯从此变得很宁静,狱吏也似乎开始善待保护他,怕他自杀。早晨还给他打来洗脸的水,他用凉水浸了面,迟钝的清晨局面就忽地明朗了,感觉自己又像一个聪明健康的上蔡少年,在临庭的窗户下或泛波的小河边,温习一些荀子老师教授的功课,考试还远得那,他只须是一个少年,无忧无虑。啊,我还能不能再一次青春年少,再一次纯净如初。
李斯在这间幽暗的房子里,被一连串关于从前的空洞的回忆,反复敲打,
他想起了自己的同学浮丘伯,浮丘伯和他一样,都是荀子的学生,也都是优等生。李斯入秦,遂取三公之位,据万乘之尊,以制海内,而浮丘伯则吃着麻叶藜蓬,住白屋之下,乐其人生选择,虽无赫赫之势,亦无戚戚之忧。
公元前207年七月,料峭的晨风吹拂着,李斯及其夫人,家族成员几百人,裹着赭色的囚衣,排成一列长队,从国家监狱向咸阳“市场”走去。李斯走在队伍最前头,他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因为伤痛,他行动的很慢,整个队伍被他压低了速度。
   李斯看见,两旁涌动的没有声音和面孔的人,仿佛一串串隐约飞翔的鸽子,一些建筑以一种逆来顺受的姿态站在人群之外。夜里似乎下过雨,雨水降下冰凉一片。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几十个春秋的雨,至今仿佛一场幻觉,埋入李斯的记忆,似乎不见了。而自己那波澜一生中轰轰烈烈的所有往事,也都不过是飘忽不定的一阵潮湿空气而已。
李斯抬头,但见万鸟齐飞,掠过黎明的咸阳天边,极目纵观,使人心驰神往。李斯不由得回过头来,对跟随待宰的二儿子说:
“吾欲与你,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追逐狡兔,如今岂可得乎!”
我欲和你一起,牵着黄犬,俱出老家上蔡县的东门,追逐野外自由的狡兔,这样的日子,复可得乎?——这可真是千年一声愁叹,穿过2000年的历史时空,至今刺激振颤着我们人类者的神经。 
俩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父子二人遂在路上抱头相哭。这一句人生的哀叹,使头顶的苍天一时变色。
人生岂能发行往返的车票。
根据当时秦汉的法律,李斯死时所受的“具五刑”是“黥,劓,斩左、右趾,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巿”五种刑罚的叠加使用,是刑罚的展销会。其场面跟地狱一日游差不多。毫无人道可言,全是兽道。
首先,先请美容师给受刑者修脸,就是在脸上刻字,然后涂上墨汁。如果受刑者嘴巴上诽谤骂詈,就要先割掉他的舌头。
不过,这个不必担心李斯。李斯也是一代名臣,有古大臣之风,即便含恨受死,也不会说出泼污自己的国君的话的。
虽然没有断掉李斯的舌头,但鼻子却是要割的——这个事情请雕塑家来完成,比如中国的米开朗基罗,他拿着凿大卫鼻子的凿子,咔察戳断了受刑者的鼻梁骨。一旦整个鼻子下来了,脸上就血肉模糊了。如果李斯捱到这里,围观的人们恐怕渐渐不能分辨这个七十多岁的受刑者,就是用事三十年,功高位重的老丞相李斯了。接着,外科医生拿着斧子,给受刑者做双脚截肢手术。再接来下,行刑者用鞭子、竹板或者荆条,一鞭一鞭,照着受刑者浑身乱打,直到血肉飞溅、人躯翻滚,把受刑者活活“笞杀之”。一般,如果手重的话,一百下就可以完成任务,如果是为了教育围观群众,可能打上一千下才让他断气。
随着笞刑进行,李斯在手术台上满嘴喷着血,浑身糜烂,他喃喃自语一些语不成声的词句,光荣与梦想退缩到了最深最后的角落。当人间最后一次竹板举起,遮住了阳光,李斯脑中突然一片眩晕,一切愁闷、痛苦、耻辱突然之间被格式化了,他解脱了,灵魂冉冉上升,脱离人世苦害,直到不可目及的渺杳高处。
从此再无痛苦了,但也再无乐趣了。
最后,刽子手举起青铜大钺,一挥,砍掉了李斯的头颅,举起来向四周宣示。接着“菹其骨肉于巿”,这事情需要请郑屠来作,也就是镇关西郑屠,水浒传上了,也就是说,他要用刀子、斧子把李斯的骨肉,一点一点切成细细的精肉,像饺子馅一样。
整个具五刑就是这样的,其血肉模糊的场面超过了影片限制级的最高标准。
《汉书》上说,汉朝人杀韩信、彭越,都是使用了五刑。

好啦,我们放下这个恐怖的变态场面不要提了。一代豪吏李斯,就这样完结了他一个布衣之士花开花落、凄婉悱恻的异样人生!
李斯,虽然有着人性上的私心,但我们认为,他依旧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一流的政治家,和贡献巨大的历史推动者。李斯为秦始皇书写并刻在泰山的碑文,至今依旧保留在峰顶,也标识着他们在历史中的高度。另外据说,自赵高以下人们咸服于他的书法的高超。
 
潇水曰:在古代,做小买卖的不是像现在这样散落在街道两旁商店里,而是有固定区域,跟居民住宅区分开,叫做市。有围墙。秦国咸阳有不止一个市。我一直管这种“市”叫“农贸市场”。
 “市”内店铺林立,按行业分成许多肆,井然有序:有卖金的,有酤酒的,有贩茅的,有卖马、卖兔的、卖履者,还有卖卜的,屠狗的,都在这里谋生活。里边很吵闹。市有围墙,四周有市门,日出开门,日落关门。每天一太早就有许多顾客站在市门外,一到开门,立刻“侧肩争门而入”,以求得到自己所需要的商品。所谓“门庭若市”,就是指这里的热闹。
 市内有专门胳膊带红箍的官员,负责收市场交易税,“市长”官最大,管理着这个市。当然“市长”现在连整个城都管着了。但以前只管农贸市场。除了做买卖,这里还兼做杀人的法场——所谓的“弃市”,就是杀之于市,与国人共弃之。从前的改革者商鞅,如今的大丞相李斯,就是在这种市场里被杀了示众。“市”是教育、娱乐群众的地方啊。现在你去逛商场,是看不到这样的表演了,更没有五马分尸可看。
有城、有市才叫城市。这个格局延续了好几千年。但是从宋代起,市场改成沿街布设,不再单独成块了。宋朝武大郎就是站在街边卖炊饼了。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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