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一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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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曾经种地的事,也不曾被陈胜杀。那么,如果这些“故人”不是农民,那作为与之对应关系的陈胜,是不是农民呢?那就应该也不是了!
这是推论陈胜不是农民的一个重要证据。
而且,如果陈胜起义前夕是农民,那他的农友在九百人里必然有,早知道他是种地的了,这些早期的佣耕朋友过来说他,何至于要专门去杀呢?
种种迹象证明,陈胜少年一度为庸客之后,壮年之后开始游走社会诸层,不再是农民,他结交了各类贤俊“故人”,这些人在陈胜起义后迅速加入陈胜班底,忠于陈胜而且颇有能力,构成了陈胜呼风唤雨、统置全军的“亲陈胜者”,是他的核心小集团成员,有的还外出做了将军或者监军。
但是这帮人兔死狐悲,看见陈胜这么同苦而不能共甘,大有勾践之风,而且陈王也越来越骄奢了,于是纷纷找机会遛去。从此,陈胜身边没有贴心了,没有心腹人了,没有精忠能干的心腹人了,陈胜成了光杆司令,只能勉强遥遥地节制着那些面附心不附、各怀其心、的诸将们了。陈胜之败,乃至最终凄惨地被叛徒谋杀,岂不指日可待。
也可以这么说,如果陈胜胜利了,他以后也一定是个很独裁的王或者帝。
附记:陈胜失败的原因。
陈胜首先是输在了一个“私”字上。
陈胜在起义时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听上去振聋发聩,实际上不够高拔,反映出他的主要个人动机,是追求当“王侯将相”,所谋的是一种“私”的东西。他在“革命”过程中,没有类似“均田地”那种为农民求利益的口号,而是以替六国复国作为政治目标和行动指导,度号称“大楚兴”和“张楚”,替楚国复国的意思,但是他实际上没有彻底贯彻这个政治目标,表现为不肯封立楚王族的后人,反倒杀了楚王族的人。所以,他所能号召大家的,只是一个“谋求王侯将相”这样一种去当官发财、私心勃勃、不够崇高的东西。
陈胜年少时曾因不能富贵而浩叹,他在田头怅恨久之,仅仅因为自己不能富贵。二千年后我们看他,仍然能从他这个剪影中感到压抑,感到他被自己的私欲压迫得那么不开心。他实在是个“私心”和“私欲”很重的人。而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领袖的。因为你的私心和私欲太重,就会和别人的私心私欲相碰撞,就会有矛盾,别人就会脱离你,你就当不成领袖。当领袖,要有容乃大才行,要如刘邦那种豁达,主动与别人共享利益的观念。而且,推翻秦王朝这样的大事,更要有一种为公奋斗的政治大目标、大口号(或者是为农民利益,或者是为六国利益,但是他都没有落实,前者未见他触及——他也并不代表这一利益,后者则很快变形)作为纲领的。
现在,再返回去看陈胜杀佣耕朋友的事,也就不觉的奇怪和突兀了。问题也是出在了一个“私”字上。
作为一个“私”字当先的人,把别人的性命看得并不重要。
一切围绕自己利益转的人,不免要杀别人。总是顾及着自己的利益而杀别人,最终会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不是吗?那些在陈胜身边出谋划策的故人以及诸将,践着大嗓门老乡们的血迹,纷纷离他而去了。
最后,在众叛亲离中,他终于被身边一介小小的车夫,轻易地杀死了。这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人民大起义的领袖的最终结局。
从技术上来讲,陈胜的部将无能也是个大原因,周文、吴广都不是章邯的对手,没有项羽这样的雄人。
但是,问题还不在于这些诸将无能,更严重的是这些诸将对陈胜“不亲附”。众将不亲附的原因是什么呢?司马迁给了清晰的回答。
司马迁说,陈胜任用朱房为人事主任(中正),胡武为考核专员(司过),这两个位置设的专门就是为了跟诸将过不去,用于考核和纠察诸将的。这两人都是整人专家,善于“苛察”,是凡他们不喜欢的将官,就都自行打掉之,根本越过司法机关。而陈胜信用这俩个人,自然引起诸将不满。
陈胜对于战胜略地回来的诸将,还特意找他们的微咎,捏造他们的罪名,把他们杀了,目的就是怕他们力量强了而反自己。“诸将多以谗毁得罪诛”。
陈胜是糊涂吗?不是的。
陈胜这么做,还是出在了一个“私”字上,唯恐自己的权力利益被下面人侵夺。
诸将不亲附的局面,走到了极端,就变成了这样:以武臣为代表的陈胜诸部将,鉴于陈胜有拘杀诸将的行为和癖好,以及其它原因,居然拉着枪杆子脱离了陈胜,另外自立为王了。他们随后不肯发兵配合周文、吴广军队的西征,也不肯对章邯围击下的陈胜施以援手,直接导致了起义力量的大分裂。
有人看到这里会说:不对!陈胜手下的那些部将们,问题就正出在他们身上。他们本来就是分裂主义者,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本性就是搞割据,各自为政。所以他们才纷纷脱离陈胜的节制,自立山头。
呵呵,在我看来,与其把大失败的原因归罪于这些部将们没有组织性和大局意识,一味破坏和分裂革命形势,不如把它归结为陈胜的领导力不足。
试问,为什么到了刘邦时期,天下的诸侯,却都肯跟着刘邦走,而不闹分裂呢?
陈胜作为秦末大起义的领袖,他的私心和专制,是导致起义力量分裂和失败的重要原因,这就跟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的专制与猜忌,导致了太平天国运动的分裂和失败,是一样的。
正文 第八章 群雄大泡沫
几个月来,屠夫章邯先生一直在查看那副血腥的扑克牌。
含红桃A陈胜在内,所有A、K级的八张大牌都快死光了。
还剩一个红桃K宋留。
宋留也是个悍将,一度占领了河南南部大邑南阳,然后进攻武关,打算从东南方向威逼咸阳。但是章邯抄了他的后路。宋留看见南阳沦陷,自己失去后线接济,只好漫无目的地浪战一痛。看到队伍越打越少,觉得也许投降能保住弟兄们的性命。于是他向秦军投降——这是扑克牌中唯一降秦的一张。
章邯把红桃K装进马车,沐浴在冬天的点点微风和清冷的阳光下面,一直传送到咸阳。下车之后,宋留被告知不用远走,直接换乘五辆马车。宋留发出一声猪嚎,但是已经没有用了。五辆马车把宋留朝五个方向揪——揪成了海星形状。最后,每辆车载了宋留的1/5的body,在咸阳城冷冷地巡行。
此后,义军将领中投降的就凤毛麟角了。
因为投降也是死。
中华大地上的枫树,叶子不知怎么红得似血!
接下来,轮到扑克牌里的四个Q了:秦嘉、召平、邓宗、周市。这四个Q,迫于秦兵屡战屡胜的嚣张势头,被迫向我国大陆的东部边缘纷纷收缩。他们收编了一些地方杂牌义军,负隅顽抗,暂时还不死。
而扑克牌里的四个J,则已经死掉了三个。
革命形势陷入最黑暗的时期,真是风雨如晦,但也有鸡鸣不已:最后一个活着的J,红桃J,名叫吕臣,则主动向势如原火、不可向尔的秦军发起进攻。
吕臣是个不怕死,或者死怕他的人。在最黑暗时候,他是唯一向秦军主动进攻的人。他给陈胜带着孝,组建了一支苍头军,哭着对秦军占领下的陈城进行了一次大反攻。所谓苍头军,就是青巾裹头,没有头盔,属于软包装,大约原是义军中的非士兵出身的人员(很多士兵是收编来的县兵,而县兵很多可以是从城邑平民征发的)。
吕臣本人,也不是正规武人,而是陈胜从前家里的“故涓人”。这使我们更有理由相信,陈胜起义前或许是小财主或者官吏,否则他家里不至于有涓人。所谓涓人,是豪门大家里的总管家。
作为老管家,所以涓人吕臣对陈胜感情不同于一般。当一般的部将纷纷叛离陈胜或者袖手旁观时,这个管家却急了。给主子报仇的雄心,武装了这个从前的家庭总管。他带着那帮软包装的哀兵,居然硬是光复了陈城。还杀死了龟缩在陈城里的叛徒梅花4庄贾同志,算是给陈胜报了仇。
不久,章邯闻知此事,很给面子,派了两名很高级别的属下——左校尉和右校尉,成功地再次夺回陈城。红桃J吕臣丢了一路的包装,逃城突围而去。
红桃J吕臣,被从陈城打了出去以后,发现手下已经没有像样的军队了,就去收编土匪。他找到鄱阳湖里的大盗英布。
英布脸上有疤,其实不是疤,是他从前犯罪时被刻的字。他在鄱阳湖里聚众为盗。
英布所生长的六安是个有名的地方。当年,尧舜禹时期的高级干部——皋陶同志,本来打算接大禹的班,不幸却先大禹死了(这样大禹儿子启才轮到了上王位宝座)。出于掩人耳目或者诚意,大禹把皋陶的后人封在了英和六。英和六都在安徽六安一带,靠近合肥。英布姓英,又出生在六,两地方都被他占了。现在安徽六安还有皋陶的大坟,我曾经去合肥讲课时路过——但因为是在黎明的路上,朦朦胧胧没看清,它在路边,总之是个大土堆,倘使停车撒尿,是可以仔细看清的。但我终嫌冬晨的绪风寒冷,并没有下车。
虽然守着皋陶这个大圣人的坟长大,英布还是不学好,他犯法之后,遭受了大圣人皋陶所制定的五刑的中的墨刑的处理。
所谓墨刑,就是脸上刻字。当时,档案制度尚未建立,也没有很污染环境的纸张制造技术,于是就流行在罪犯的脸上很环保地刺字。让他从此带着档案走。上街、吃饭,都带着档案。刻完字以后,还要渍以墨,所以英布脸上的这些字都是黑的。
由于年久失修,今天我们已经无法找到英布的脸了,他脸上刻字的真文,也就无从知晓。据不佞我的推测,脸字内容大约是这样的:“特判处英布劳动教养五年,并通过脸上刻字形式永久剥夺该犯政治权利终身,特此通告——大秦帝国六安县地方政府,始皇帝33年刺。” 插图里画个?由于文字量比较大,大家读他脸上的这篇刻字就像读一篇小品文。
刻字,这在今天固然是很时尚的Tatoo,但在当时大约是一种耻辱,于是人们就都笑话英布。
英布自己却说:“不怕的,从前相面的人说我当刑而王——若我犯了罪,脸上刻了字,准保就能封王。你看我脸上这三大排字,像不像头顶着王字的老虎啊?” 。(插图,画脸上有三大排密密麻麻的字,总体组成王字)
于是人们都俳笑这个乐观的犯罪份子。所谓俳笑——这是《史记》上的原词——“俳”就是倡优,也就是发出那种像看了相声小品之后发出的笑声。“俳”这个字已经不用了,但是日本人还在用——这大约就是“礼失而求诸野”吧。不管怎样,英布的话确实有搞笑娱乐的特点啊。他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每天顶着脑门上的这篇黑色通告,上街溜达。像他这样心情爽朗阔达的人,一定是可以当个成功的贼的。
脸上带着字的英布被送到骊山劳改。劳改期间英布不注意身心改造,专和劳改队伍中豪狡的堕落份子交往,认识了很多黑社会大佬。后来,他利用监管人员玩忽职守、监管不力之机,和一些大佬结伴逃脱,逃至长江边上的鄱阳湖为盗。
吕臣对他讲了当时的革命形势。吕臣说:“你不要继续从事打劫这份一点儿技术含量没有的职业了。你跟我造反去吧。”于是英布就傻乎乎地跟着吕臣离开了鄱阳湖,北上中原。
他们看见,中原上空的天,色泽清淡并且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