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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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无格虏。且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臣恐陛下病之於不广大,过在於
慈父,斯日月一蚀也。
又今将吏贪暴,所务口马、财利,臣恐戎狄之平,未可旦夕望也。凡人识不
经远,皆言吐蕃战,前队尽,后队方进,甲坚骑多,而山有氛瘴,官军远入,前
无所获,不积谷数百万,无大举之资。臣以为吐蕃之望中国,犹孤星之对太阳,
有自然之大小、不疑之明暗,夷狄虽禽兽,亦知爱其性命,岂肯前尽死而后进哉!
由残迫其人,非下所愿也。必其战不顾死,则兵法许敌能斗,当以智算取之,何
忧不克哉!向使将能杀敌,横尸蔽野,敛其头颅以为京观,则此虏闻官军钟鼓,
望尘却走,何暇前队皆死哉!自仁贵等覆师丧气,故虏得跳梁山谷。
又师行必藉马力,不数十万,不足与虏争。臣请天下自王公及齐人挂籍之口,
人税百钱;又弛天下马禁,使民得乘大马,不为数限,官籍其凡,勿使得隐。不
三年,人间畜马可五十万,即诏州县以所税口钱市之,若王师大举,一朝可用。
且虏以骑为强,若一切使人乘之,则市取其良,以益中国,使得渐耗虏兵之盛,
国家之利也。
高宗善之,授秘书省正字,直中书省,仗内供奉。
迁监察御史。帝尝从容曰:“外以朕为何如主?”对曰:“周成、康,汉文、
景也。”“然则有遗恨乎?”曰:“有之。王义方一世豪英,而死草莱。议者谓
陛下不能用贤。”帝曰:“我适用之,闻其死,顾已无及。”元忠曰:“刘藏器
行副於才,陛下所知,今七十为尚书郎。徒叹彼而又弃此。”帝默然惭。
迁殿中侍御史。徐敬业举兵,诏元忠监李孝逸军。至临淮,而偏将雷仁智为
贼败,孝逸惧其锋,按兵未敢前。元忠曰:“公以宗室将,天下安危系焉。海内
承平久,闻狂狡窃发,皆倾耳翘心以待其诛。今军不进,使远近解情,万有一朝
廷以他将代公,且何辞?”孝逸然之,乃部分进讨。时敬业保下阿谿,弟敬猷屯
淮阴,咸请“先击下阿,下阿败,淮阴自破。今淮阴急,敬业必救,是敌在腹背
也。”元忠曰:“不然。贼劲兵尽守下阿,利在一决,苟有负,则大事去矣。敬
酋博徒不知战,且其兵寡易摇,大军临之,势宜克。敬业畏直捣江都,必将邀我
中路,吾今乘胜进,又以逸击劳,破之必矣。譬之逐兽,弱者先禽。今舍必禽之
弱,而趋难敌之强,非计也。”孝逸乃引兵击淮阴,敬猷脱身遁,遂进击敬业,
平之。还。授司刑正。
迁洛阳令。陷周兴狱当死,以平扬、楚功,得流。岁余,为御史中丞,复为
来俊臣所构。将就刑,神色不动,前死者宗室子三十余,尸相枕藉於前,元忠顾
曰:“大丈夫行居此矣。”俄敕凤阁舍人王隐客驰骑免死,传声及于市,诸囚欢
叫,元忠独坚坐,左右命起,元忠曰:“未知实否。”既而隐客至,宣诏已,乃
徐谢,亦不改容。流费州。复为中丞。岁余,陷侯思止狱,仍放岭南。酷吏诛,
人多讼元忠者,乃召复旧官。因侍宴,武后曰:“卿累负谤铄,何邪?”对曰:
“臣犹鹿也,罗织之吏如猎者,苟须臣肉为之羹耳,彼将杀臣以求进,臣顾何辜?”
圣历二年,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俄检校并州长史、天兵军大总
管,以备突厥。迁左肃政台御史大夫,兼检校洛州长史,治号威明。张易之家奴
暴百姓,横甚,元忠笞杀之,权豪惮服。俄为陇右诸军大使,以讨吐蕃;又为灵
武道行军大总管御突厥。元忠驭军持重,虽无赫然功,而亦未尝败。
中宗在东宫,为检校左庶子。时二张势倾朝廷,元忠尝奏曰:“臣承先帝之
顾,且受陛下厚恩,不能徇忠,使小人在君侧,臣之罪也。”易之等恨怒,因武
后不豫,即共谮元忠与司礼丞高戩谋挟太子为耐久朋,遂下制狱。诏皇太子、相
王及宰相引元忠等辨於廷,不能决。昌宗乃引张说为证,说初伪许之,至是迫使
言状,不应,后又促之,说曰:“臣不闻也。”易之等遽曰:“说与同逆。说曩
尝谓元忠为伊、周。夫伊尹放太甲,周公摄王位。此反状明甚。”说曰:“易之、
昌宗安知伊、周,臣乃能知之。伊尹、周公,历古以为忠臣,陛下不遣学伊、周,
将何效焉?”说又曰:“臣知附易之朝夕可宰相,从元忠则族灭。今不敢面欺,
惧元忠之冤。”后寤其谗,然重违易之,故贬元忠高要尉。
中宗复位,召为卫尉卿、同中书门下三品。不阅旬,迁兵部尚书,进侍中。
武后崩,帝居丧,军国事委元忠裁可,拜中书令,封齐国公。神龙二年,为尚书
右仆射,知兵部尚书,当朝用事,群臣莫敢望。谒告上冢,诏宰相诸司长官祖道
上东门,赐锦袍,给千骑四人侍,赐银千两。元忠到家,於亲戚无所赈施。及还,
帝为幸白马寺迎劳之。
安乐公主私请废太子,求为皇太女,帝以问元忠,元忠曰:“公主而为皇太
女,驸马都尉当何名?”主恚曰:“山东木强安知礼?阿母子尚为天子,我何嫌?”
宫中谓武后为阿母子,故主称之。元忠固称不可,自是语塞。
武三思用事,京兆韦月将、渤海高轸上书言其恶,帝搒杀之,后莫敢言。王
同皎谋诛三思,不克,反被族。元忠居其间,依违无所建明。初,元忠相武后,
有清正名,至是辅政,天下倾望,冀干正王室,而稍惮权幸,不能赏善罚恶,誉
望大减。陈郡男子袁楚客者以书规之曰:
今皇帝新服厥德,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因以布大化,充古谊,以正天
下。君侯安得事循默哉?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夫安天下者先正其本,本正则天
下固,国之兴亡系焉。太子天下本,譬之大树,无本则枝叶零悴,国无太子,朝
野不安。储君有次及之势,故师保教以君人之道,用蕴崇其德,所以重天下也。
今皇子既长,未定嫡嗣,是天下无本。天下无本,犹树而亡根,枝叶何以存乎?
愿君侯以清宴之间言於上,择贤而立之,此安天下之道。旷而不置,朝廷一失也。
女有内则,男有外傅,岂相滥哉?幕府者,丈夫之职。今公主并开府置吏,
以女处男职,所谓长阴抑阳也,而望阴阳不愆、风雨时若,得乎?此朝廷二失也。
今度人既多,缁衣半道,不本行业,专以重宝附权门,皆有定直。昔之卖官,
钱入公府,今之卖度,钱入私家。以兹入道,徒为游食。此朝廷三失也。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故曰:“天工,人其代之。”夫代天,非材不可也。
代非其人,必失天意。失天意而无患祸,未之有也。今倡优之辈,因耳目之好,
遂授以官,非轻朝廷、乱正法邪?人君无私,私怒害物,私赏费财,况私人以官
乎?此朝廷四失也。
贤者邦家之光,任之致治,弃之生乱。近诏博求多士,虽有好贤之名,无得
贤之实。盖有司选士,非贿即势,上失天心,下违人望,非为官择吏,乃为人择
官。葛洪有言:“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浊如泥;高第贤良吝如蛙。此
朝廷五失也。
阉竖者,给宫掖扫除事,古以奴隶畜之。中古以来,大道乖丧,疏贤哲,亲
近习,乃委之以事,授之以权。故竖刁乱齐,伊戾败宋。君侧之人,众所畏惧,
所谓鹰头之蝇、庙垣之鼠者也。后汉时用事尤甚,晚节卒乱天下。今大君中兴,
独有阉竖坐升班秩,既无正阙,率授员外,乃盈千人,绾青紫,耗府藏。前事之
验,后事之师。此朝廷六失也。
古者茅茨采椽,以俭约遗子孙,所以爱力也。今公主所赏倾库府,所造皆官
供,其疏筑台沼,崇峙观庑,山无本石,木无近产,造之终岁,功用不绝。夫为
君所以养人,非以害人,今外戚不助养而反害之,是使人主受谤天下。此朝廷七
失也。
官以安人,非以害于人也。先王欲人治必选材,欲人安必省事,此诚同天下
忧也。人有乐,君共之,君有乐,人庆之,可谓同乐矣。如此,则上下无间,而
均一体也。今天下困穷,州牧、县宰,非以选进,割剥自私,人不聊生,是下有
忧而上不恤也。而更员外置官,非助桀欤?夫人情自以员外吏,恐下不己畏也,
必峻法惧之;恐财不己奉也,必枉道夺之。欲不乱,可得哉?古语有之,十羊九
牧,羊既不得食,人亦不得息。《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此言正员犹
难其备,况员之外乎!此朝廷八失也。
政出多门,大乱之渐。近封数夫人,皆先帝宫嫔。以为备内职,则不当知外;
不备内职,则自可处外。而令出入禁掖,使内言必出,外言必入,固将弄君之法,
纵而不禁,非所以重宗庙、固国家。孔子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
可以死败。”此朝廷九失也。
不以道事其君者,所以危天下也,危天下之臣不可不逐,安天下之臣不可不
任。今有引鬼神、执左道以惑主者,托鬼神为难知,故致其诈,而据非才之地,
食非德之禄,此国盗也。《传》曰:“国将兴,听於民,将亡,听於神。”今几
听於神乎?此朝廷十失也。
君侯不正,谁与正之?
元忠得书益惭。以三思专权,思有以诛之。会节愍太子起兵,与闻其谋。太
子已诛三思,引兵走阙下,元忠子太仆少卿升遇於永安门,太子胁使从战,已而
被杀。议者未辨逆顺,元忠诵言曰:“既诛贼谢天下,虽死鼎镬所甘心。惟皇太
子没为恨耳。”帝以其尝有功,且为高宗、武后素所礼,置不问。宗楚客、纪处
讷大怒,固请夷其族,不听。元忠不自安,上政事及国封,诏以特进、齐国公致
仕,朝朔望。楚客等引右卫郎将姚廷筠为御史中丞,暴奏反状,繇是贬渠州司马。
杨再思、李峤皆希顺楚客,傅致元忠罪,唯萧至忠议当申宥之。楚客复遣再思与
冉祖雍奏元忠缘逆不宜处内地,监察御史袁守一固请行诛,遂贬务川尉。守一又
劾:“天后尝不豫,狄仁杰请陛下监国,元忠止之,此其逆久萌。”帝谓杨再思
曰:“守一非是。事君者一其心,岂有上少疾遽异论哉?朕未见元忠过也。”
元忠至涪陵,卒,年七十余。景龙四年,赠尚书左仆射、齐国公、本州刺史。
睿宗诏陪葬定陵,以实封一百五十户赐其子晃。开元六年,谥曰贞。
元忠始名真宰,以诸生见高宗,高宗慰遣,不知谢即出,仪举自安,帝目送
谓薛元超曰:“是子未习朝廷仪,然名不虚谓,真宰相也。”避武后母讳,改今
名。
韦安石,京兆万年人。曾祖孝宽,为周大司空、郧国公。祖津,隋大业末为
民部侍郎,与元文都等留守洛,拒李密,战上东门,为密禽。后王世充杀文都而
津独免,密败,复归洛。世充平,高祖素与津善,授谏议大夫,检校黄门侍郎,
陵州刺史,卒。父琬,仕为成州刺史。
安石举明经,调乾封尉,雍州长史苏良嗣器之。永昌元年,迁雍州司兵参军。
良嗣当国,谓安石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