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朕想侍寝-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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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中,有人喊道:“又一个定唐王。”
众人望去,大殿中如鬼影般飘忽打斗的两人俱都顶着同样一张面孔,只有一人是穿着黑色锦衣,一人是金色华服,单看那脸型,谁都无法分辨真伪。
顾双弦一震:“老九,你……”
那黑色锦衣的男子抽空望了眼皇帝身边,再转正,笑道:“皇兄,对不住,我来迟了。”
也许是这句话造成的效应太大,一直在皇帝身后默不吱声的宫女忽地大叫:“黑衣之人才是真正的定唐王,逼宫的王爷是假的!”此话一出,皆大哗。
那海国使者逢巨变,哪里还顾得其他,大声反驳道:“黑衣人才是假的!想要荣华富贵的,还不快快动手!”此话一出,随之涌入进来的士兵们都相互观望,不知到底要如何。可巧都是,那黑衣人武功了得,缠斗中居然刷得一下,剑尖刚刚滑过对方脸颊,本以为会皮开肉颤血沫横飞,哪知只翻开一些皮肉,血沫更是见也未见。
那宫女再一次大喊:“这假王爷戴着面具。”众人再看,那黑衣人已经将对方的整个人皮面具都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宫人记忆中模糊的脸。
“谢琛!”这会子,宫人已经知晓假王爷的真实身份。
谢琛连连败退,招式更为混乱,此时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名少年,出手狠辣与真定唐王一道合力夹攻。缠斗中,有善于退理的大臣已经将前因后果设想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
原来这一年多来,一直都是谢琛戴着假面具欺骗世人,并联合异国妄图张冠李戴谋朝篡位。好在这一切早已在皇帝的掌握中,设计将假王爷逼反,再一举歼灭。而真正的定唐王则隐姓埋名的蛰伏在皇帝身边,兄弟齐心一起守护着大雁朝的安稳。
那海国使者见得大势已去,遂呼了一串异国话,率先领着海国舞者朝着顾双弦给砍了过去。方才女刺客化身为舞者企图刺杀顾双弦之时,众人已经领教过海国刺客的武艺,当下也不敢放松。一时之间,整个大殿痛喊与惨叫相叠,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顾双弦目光紧紧的盯着场中的定唐王,内心已经思虑万千。定唐王回来了,那夏令姝呢?昨夜他明明让定唐王继续伪装成小卦子的容貌带着夏令姝出宫,避开这次大难,可定唐王回来了,夏令姝会不会回来?
他极力朝着殿外瞧去,始终没有寻找到那熟悉的身影。转念再一想,也是了。这半年来他冷落她,责备她,误会她,让她母子离散,她都已经走了又哪里还会回来。
心里抵挡不住的苦涩,委靡之下只感觉浑身的力气已经如流水一去不复返,这是喝的药物已经消散的前兆。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横竖他一身病痛,连龚夫人都只能将体内毒素强制压了半年,再加上这半年来日积月累的药材积压,只怕已经回天无力。
她,走了也好。
这般胡思乱想,身子猛地一倾,已经被人从龙椅上给扒拉了下来,耳边生疼,再一转头,这才发现海国的刺客已经横刀立向朝着他继续挥了过来。
“趴下!”娇喝声起,脑袋一沉,眼前一黑,他人已经被外力推入了黑暗。一只柔荑抓紧他的手不停的甬道里奔跑,身后的明亮越来越暗,最终不见。
秘道太黑,且尘封依旧,到处都是蜘蛛网与灰尘,顾双弦呛咳了几声,还来不及开口就被身旁的宫女拉着往前。静谧中,只能听到两个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还有越来越沉凝的脚步声。交握着的两只手也越来越滑腻,太累太急太赶,顾双弦开始力不从心,脑袋昏沉,眼神迷茫,若不是被对方强制拉着着,估计早已倒下。
这宫女也已体力不支,拉着顾双弦越走越慢,到了最后她索性将对方的单臂架在自己颈脖上,一手顶着冰冷的石壁艰难前行。
顾双弦清晨喝的药物早已发散,五脏六腑积压的毒性经过半年的压制急待喷涌欲出,初时还只是轻微的喘息,待到入了秘道已经气息不畅浑身无力,走一步拖半步。身边的宫女扶着他无半分言语,直到他支撑不住踉跄跪地这才唤了他一声:“皇上!”
只是两个字,顾双弦就全身巨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扣着她的手腕猛地一甩,大吼:“你来做什么,走。”用力过度,对方没被甩开他自己反半塌在了地上,震得半身麻木,不停的咳嗽起来。一下一下,仿佛要将肺腑都呛出来,好结束这漫长的痛苦。
这女子垂着眼眸,拍了拍他的脊背,什么也不说,她觉得面对这位帝王的时候任何话已经成了多余。她只是再一次的五指扣着他的手心,费力的将别扭的皇帝拉扯起来,再一次的前行。如同多年来,再多的苦再多的委屈她也要咬牙支撑着,告诉自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你……”皇帝眸子赤红,转头对着她吼:“你敢抗旨!朕要诛你九族,让你成为家族的罪人,千夫所指,让你……”
女子轻笑,拂开脸颊边被他的气息吹乱的发丝:“我好歹还是你的皇后,真要诛九族你亦不能幸免。”
顾双弦已经气得糊涂:“朕已经将你打入冷宫。”听了这话,夏令姝丝毫不以为意地道:“真要废后,那也要等你活着出去再说。”再瞄他一眼,鄙视道:“有力气训人,还不如留着它逃命。”
顾双弦抖着手,积羞越怒地好几次想要甩开对方,可到底身子不如意,夏令姝从小虽然习武不多可也有一套专门强身健体的武学,相比之下倒是力气比他大些,见他胸膛起伏还要逞能,才又道:“你就算想要自寻死路也不能死在这秘道里,天儿还需要你亲手扶着上位。”我也不容许你死在我的面前。
说到太子顾钦天,顾双弦再多的愤怒也暂且压下了。
两人沉默地在黝暗的秘道中前行,偶尔从头顶泄进一缕光也只能照亮方块之地,将夏令姝的发簪衬得越发耀目,也将顾双弦玄底袍子上的白龙照得越发的白,仿佛一个眨眼,那五爪龙就要翻腾着飞入天际,再也不在人间徘徊。
顾双弦人已经昏沉,半边身子委着,半边被夏令姝拖着强行,两人身后只有一双沉重的脚印还有衣袍的滑行过的痕迹。夏令姝每过一个分岔口就停下来,拔下一根簪子或者耳环往一条秘道的远处抛去,然后带着顾双弦钻入另一边走一段。待到下一个路口,她又反其道而行,顺着丢了饰品的秘道前行,另一条路只留下有人行走过的痕迹。这般下来,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拐了多少弯,哪些是自己刻意做的假象,哪些又是真的痕迹,就算谢琛真的攻破了定唐王的防守跑入秘道寻人,一时半刻也破不了这个迷局。
这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双弦浑身开始高热,夏令姝抚去他额头的汗渍,唤了他两声。
迷糊中,顾双弦好一会儿才明白身边的人是谁,有气无力得道:“你走吧。”
夏令姝也已经力竭,到底不是堂姐那般习武之人,走了这许久再多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听了这话又来了气:“这话在儿时为何不说,待到今日,我又能走到哪里去。若是那时你推开了我,我也就不会苦苦守着你这孽人,困在这姻缘中哭诉无门。”
顾双弦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只是摇了摇头,垂着的手似乎要去推她,动了半响依然抬不起分毫,撑着最后一股力气一撞,两人居然磕在了石壁上,地底的石墙经年累月早已潮湿不堪,掉下不少石屑淋了两人满头。夏令姝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滑落了下去,顾双弦不想靠在她身上,东倒西歪‘啪’在了地上,闷哼之后半响都一动不动。
磕碰中他还真的忆起了多年前,他才十来岁,与赵王去庙里耍玩,遇到了夏家姐妹。那是他第一次见得娴静文雅的夏令姝,相比活蹦乱跳如猴子般的夏令涴,作为妹妹的夏令姝就如猴子山里的翠竹,身姿纤细,动静得宜,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偏巧那一次不但遇得了美人,还有潜行而来的刺客。他以为她会失态尖叫引来更多刺客,她却只是短暂的惊呼之后就安静下来,装作了局外人;在致命一剑刺过来之时,他以为她会遵循家训奋不顾身上演美女就英雄,她却是掉头绕到了更远处以求自保;他还在暗自咒骂人心不古,她又声东击西的救他与危难。两人一起逃命,几次三番他都差点抛下她,她却不声不响的固执跟着。
那一夜的天,比今日更加黑;那一夜的险,与今日不相上下,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揪着他的衣摆蹒跚跟随,哪怕面临生死一线,她依然平静如昔,无言中他突然醒悟——生死相随。
趴在地上的顾双弦呵呵笑起来,费力的翻过身子。生死相随啊,帝王不需要妃子们心甘情愿的伴随,他们只需要临死之前一道圣旨‘皇后夏氏陪葬’即可。手握世人生杀大权,自然而然的不屑于去问“你愿不愿意?”也许,他们只是怕对方怀着憎恨大声的否决:“不愿!”帝王的骄傲不容许世人反驳他们,侵犯他们的自尊,不论表面如何的强势,做着‘世人爱我敬我’的假象,可他们心底明白,帝王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怕她再一次恨上他,再一次决绝的掉头离去,更怕她看着自己逐渐迈入地狱,无法回头。所以,他情愿选择先放手,错了太多,这一次不论如何就当是对了,误会她,侮辱她,冷藏她,最后设计让她远走。这样,每当回想,她也只会说‘到底他让我如愿了一回’,而不是多年前那般,恨着怨着孤寂一身。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准备独自承受困境之时,她再一次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身后,不远不尽的跟随着。
“何必……”他说。
夏令姝抿了抿唇,鼻翼酸涩,也道:“何必。”作为皇后,一辈子就是皇家的媳妇,生死都是被烙印上的人,他又何必推开她,平白落了怨恨。
顾双弦呛咳几声,似乎还要狡辩几句,才开口,喉咙一股腥甜猛地喷出来,吓得夏令姝一跳,赶紧扶着他坐起。再一看,他的脸色已经泛青呈死灰,腥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夏令姝眼眶一红差点落泪。
顾双弦的手搭在她臂上拍了拍:“梦好难留,诗残莫续……”
夏令姝心口绞痛,将头埋在他的颈脖边,咬紧了下唇只是摇头。他的手缓慢滑到她的指尖,十指相扣,紧了紧,复又散开,指尖挂着指尖摇摇欲坠。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十多年前,梦——一,场。”
她拥紧了他,将他的掌心拖在手中,不知不觉中泪如雨下。
黝黑的秘道,一缕冷光从石缝中倾泻,落在那玄衣男子的发顶,眉角,嘴角的腥红上,越来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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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双弦醒来之时,眼前模糊一片,就只听得少年人在嘀咕:“不愧是真龙天子,命真硬。”接着那人就‘哎哟’一声,捂着脑袋蹲到一旁去了。
“为何不说是你干娘医术了得!”居然是龚夫人中气十足的暴喝。
“也许是祸害遗千年。”少年继续嘀咕,如愿再挨了一脚,索性纵身跑得没了影子。这孩子顾双弦知道,是多年前随着他一起去雪峰救护夏令姝的唐家人,此番宫变,他应当是随着赵王一起镇压乱军,随后才入了宫。
他勉力睁开眼,刺目的光线环抱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停驻在身前,温热的掌心贴到他的额迹,软语着问:“可有哪里还疼?”
他顿了半响,方才明白的摇了摇头,挣扎着握起那只手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