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山谷-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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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纲和谭人瑞也赶了过来,大家不愿意再等,匆匆下山,阎王鼻山势陡峻,上山固然不易,下山也是很难。谭风林和宋柏青都是小心翼翼的,靠周围一些野树的帮助,缓缓而行。常思纲却速度很快,一个人率先脱离了大家,向李山西追去。
而李山西还是那么慢腾腾的走着,浑若无事,也不理会后面的人群,自顾自往前走。似乎大梦未醒,独自梦游一般。山上追踪下来的几个人都是心中纳闷,不知道李山西这样做的用意,谭风林却还在想:刚才浓雾如此之大,对面不见人,而阎王鼻这条山路险峻异常,该如何行走?就算走了,何以众人连声呼唤,他竟然不回应呢?
宋柏青也是一般的心思,他知道有异,却不知道程度如何,更不明了实际情况,只想赶快追上李山西,也好问个明白。刚才是见不到人心中着急,现在看到人了,心虽放下,却又希望能尽快打破心中的闷葫芦,这种心理,也算是人所共有吧。
李山西还在欣赏着两侧的风景,常思纲渐渐接近他了,上前大喊一声:“李老伯!等一等!”就见李山西站住了,也不回过头来,好像被当头棒喝,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此处地势稍微转平,不复刚才的险峻,思纲几个起落,已离他一箭之遥。
思纲气喘吁吁,脚步放慢了,笑着和他说话:“李老伯,你走得这么快,也不打个招呼,我岳父和谭大叔都非常着急,你看,他们都下来了。”
李山西本已静止,此时却突然移步,但不是往前,而是向一侧走去!那是狼窝峪方向,崖高谷深,一旦失足坠下,后果可以预料。思纲大惊失色,浑没料到如此变故,更不知李山西是何用意,他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当即启动,上身前倾,手臂突然前伸,就在李山西行将踏空的一刹那,抓住了他后摆的右手!这一瞬间电光石火,端的是惊险之极,常思纲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住他,用力往后拖。
尚在阎王鼻上行走的三个人也都忘了走路,站住了,一齐惊呼,“哦、欸、啊”之声从山脊迅速滑下,而当事二人却都未听见!
思纲大手如钳,既已抓住,如何肯放,任凭李山西如何挣扎,总是不肯放手的了。而李山西猛然回过头来,思纲大为骇异,原来李山西双目紧闭,脸上惨白如纸,已经昏迷。
思纲把他拉到一块开阔处,让他坐下,用右手中指去掐人中,良久,李山西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他如梦方醒,认真看了一会思纲,然后问道:“思纲呀,我们这是在哪里?”思纲心中激动,加之刚才一阵奔跑,呼吸尚不平稳,这时见李山西认识他,大为振奋:“李老伯,我们还在阎王鼻上。”
李山西双目茫然,看上去浑身无力,环视周围,看到上面三个人来到跟前,宋柏青蹲下身,拉住了他的手:“李大哥,吓煞小弟了!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李山西茫然摇头,看着谭风林特表关切的脸,他倒笑了:“谭老弟,我李山西命硬,寻常情事,未必能击跨我的,虽说是在阎王鼻子上,嘿嘿,阎王又能把我怎么样?”
这当然是笑话,谭人瑞笑了一下,看大家没有笑的意思,赶紧住口,看李山西时,浑身没力,被常思纲扶着,勉强走了几步,不得不颓然坐倒,自己倒苦笑起来。
谭风林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会,要特别注意安全,然后迷惘的目光盯着李山西,希望他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
宋柏青给送上半葫芦水,李山西举头望天,喝了个痛快,抹一抹嘴,望着回马岭,暗暗沉思。宋柏青自顾自抽旱烟,也不催问。
李山西还在惊异之中,身当其事,却依旧糊里糊涂,无法说清楚自己的遭遇,不免又有一丝惭愧,自己虽然豪言壮语,要化解事端,却如坠五里雾,说给众人,大家不免愈加气馁,待要不说,看着八只眼睛把自己团团盯住,心下不忍,禁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
李山西纵横半生,遇到的疑团无数,从不曾退缩或者被难倒过,现在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难的是没有踪迹可循,如云似雾,来去无踪,李山西突然发现,自己一向很少叹气的,现在这声叹息中所包含的无奈和窘迫,同样令他自己难受。
在回马岭顶,宋柏青要他着眼于这件事,做做文章,他正要答应,突觉眼前一亮,随即没有知觉,等他有感觉时,发现自己来到一处所在,李山西仔细辨别,才知道这是个山洞,四周全是光滑石壁,初时洞腹不大,渐行渐里,渐觉宽敞,石洞内水流潺潺,沿山溪的这条小路滑溜异常,李山西小心翼翼,生怕掉入深涧
他沿着小路来到一个拐弯,不知道该向哪里走了,他决定向右侧拐弯,初时甚高,慢慢的越来越狭窄,越来越矮,最后不得不低下头,矮着身子,李山西看这里没甚出路,只好返身往回走,奇怪的是,虽然身处一个巨大的洞腹,无需借助火把却能看得很清楚!
他来到小溪边,再往右拐弯,头顶的高度更高了,可是他却是在不停的下坡,坡度越来越陡,他只好一手扶住石壁,才能勉强下行。
水流更大了,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在宽大的山洞内轰鸣,震得李山西心烦意乱,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今天的使命,既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日渐偏西,脑中一片澄明,似乎不会思考了。
就这样的来到了一处宽阔的所在,顿感光明耀眼,而鸟语草长,似乎已经离开了山洞,李山西感觉地势还在往下,而眼前出现了眩目的光环,他慢慢移步,等踩实了再往前走,却不料脚底一空,似乎是一处悬崖,就在此时,他只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就此昏迷!
第十章 秋暮闲情
这次事件对李山西打击很大,以至于他回到了翠屏村以后,精神萎靡,无法振作,昏睡了一夜,犹未见好,第二天竟而不能起床了!
宋柏青深以为忧,自己对于歧黄之术所知甚少,不断在一边搓着手掌,苦于无能为力,看李山西深深昏迷且时有妄语,却束手无策。
常思纲抬头望天,只见东边天际一抹红霞,灿烂澄明,而李山西缠绵病榻,岳父双眉紧锁,自己实在爱莫能助,只好独自出门,收拾翠屏山北侧的那点粮食去了。
出村不远,一条小路蜿蜒而行,直奔翠屏山北侧,从这里可以看到卧虹山弧形的山体,罩住了山谷的西北大门,翻过卧虹山,就是山谷之外的胡杨村,卧虹山在这里一改南侧的风格,怪石嶙峋,青面獠牙,荆棘遍地,实在是寸步难行!
思纲收回目光,来到翠屏山和卧虹山相连的横梁之下,这就是他的那些山地了。山岭薄地,开垦不过一年多,土质很生,并不适合作物生长,不过思纲尽管铁匠手艺娴熟,种起田来也是一把好手,看上去那垄畦整齐的红薯,长得还不错。
今年曾经大水,不过横梁却了无妨碍,水从沟壑里迅速泄出,山梁上未受其害,相反,正因为水量充足,这里的庄稼反倒长的特别好。
其实田野里已经没有多少庄稼了,思纲之所以没有早收,是因为这里光照不足,虽过了重阳节,但庄稼长势依然喜人,秧苗绿油油的,加之秋阳正劲,所以推迟至今。何况中秋之夜以后,常思纲外有方子平失踪,内有小常平出生,好容易过了满月,回马岭的事件笼罩着翠屏村,故而直到今天才有闲暇,来看看自己的庄稼。
和一般庄稼人一样,常思纲看着满地绿油油的庄稼,就会喜动颜色,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并不亚于郎中治好了一个垂危病人的性命、工匠造就了一个设计独特的建筑。所以当穆天成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穆天成兄弟四人,老大就是天成,老二天河,老三天峰,老四天岭,天成天河早已成婚,妹妹天英天慧已经出嫁,最小的两个弟弟天峰天岭尚未结婚,不过年龄也不小了。
天成共有四个女儿,却无儿子,自己深以为忧,看看年将不惑,不自禁的有些担忧,最无可奈何的是妻子比自己还要大两岁,而且生了四个女儿,赚来一身病症,整天缠绵病榻,黄黄的脸,更叫天成发愁。如果命中注定没有儿子,那就只好从三个弟弟那里“过方”(双祧)一个,以免晚年膝下凄凉。
老二天河两个儿子,却没有姑娘,天成比较看好小儿子穆存真,存真的哥哥存善已经十三岁了,天河自然舍不得,存真年龄不大,但却聪明伶俐,招人喜爱,天成经常把他领回来,让妻子给他做好吃的,而且天成最小的女儿存叶比存真稍大一点,正好能玩在一起!不光穆家人这么想,村里其他人也都知道,将来就是存真给他们老两口养老。
没成想一场大雾,掳走了这个孩子,也夺走了穆天成的希望!他最近本来就病体支离,所以凡事总未出面,这一场大祸,从天而降,对他的打击很大,老穆那眼窝显得更深了!
穆存真的死让老穆欲哭无泪,他的痛苦比起穆天河来犹有过焉,现在见到思纲,眼睛湿润了,希望思纲能给他说一下事情的原委,思纲爱莫能助,只说现在还不分明,李山西酣睡未醒,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可惜,思纲作为一个工匠无法洞察。
“思纲,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老穆徒然无助的问。
“穆大叔,我岳父和李前辈正在想办法,这件事目前还不甚分明,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么?”
“我揣摩着,这件事还远未结束,唉!一个神鸡已经把唐家弄得家破人亡了,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为害人间?今年可真是多灾之年!”
常思纲心中一动,神鸡事件已经证明是一个诅咒,这次由钟声而云雾,进而导致阴家和穆家孩子神奇失踪,其中莫非蕴藏着更大的祸端?但他秉性忠厚,事情未发生不愿多做猜疑,因而只是泛泛的劝慰:“这也许只是偶然,穆大叔不必太过忧心。”
老穆却突然神色有点紧张,他看了看思纲,拉他蹲在地头:“思纲,这件事不会对我们家有什么不利吧?”
“哦,”思纲极为专注,但也只好设言宽慰他,“穆大叔,您别多想,存真那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再说,还有阴家人呢,而且他们在前,存真的事情在后。”
“是我的感觉,”老穆叹息着摇头,“不知怎的,我现在会这样想,我记得去年那件事之前,阴家人也有份,可是他们最终没有被神鸡所害。”
那件事不能这样论,思纲自己在想,那件事的起因并非发现并进入坟墓,而是预先设定的咒语针对整个唐门发动了,说实在的,方子平所做的一切只是帮助咒语得以实现,而最妙的就是,咒语的很多内容已被方子平洞悉,进而加以利用。
想到这里,思纲有些无奈,虽然李山西竭尽全力,但还是不能窥探到这件事情的端倪,而同方子平在神鸡事件中表现的那份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相比,还是有一些差别。
他默默的想着,老穆也不作声,一起望着卧虹山那起伏的山梁,只有老穆的烟袋锅冒出青烟缕缕,点缀着秋日的田野。
思纲忙完了地里的活计,招呼老穆一起走,他们没有从来时的路走,而是顺着山梁上的小路,往翠屏山脚的穆家林走去,那里是穆家的祖坟,思纲也喜欢从那里走,毕竟,满坡的杏树,间杂着一些柿子树,在日渐衰落的田野里,已经是难得的生机了。
此时,柿子正红红的,挂在树梢上,一个个灿若晨星,思纲远远的看着,就觉得那是什么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