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深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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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的垂下手来,帘子一晃,便将外物隔绝了去。马车内燃了上好的兰香,熏得她眼睑酸痛,车帘上绣着吉祥如意的双鲤图纹,一丝丝一线线都透着那样多的喜气。她的身体随着马车摇晃着,鬓上的步摇轻轻晃动,珠玉叮咚,发出金器的脆声。
她还记得那一日,日头升的老高,暖暖的挂在天际。她穿着一袭澄碧的湖纱裙,坐在廊下与湘荷解交绳。他突然由外面进来,将一只通翠的步摇簪在了她的发上,然后抱臂靠在廊柱上,唇角挂了一丝得意的笑,说道:“这是我娘生前最爱戴的,爹刚刚送了给那个女人,还不是被我偷来了。”
她被唬了一跳,慌的忙伸手去摘,却被他拦住,他瞪着眼睛说道:“你敢摘下来,我立马碎了它。”
她被气极了,闷闷的不理他。他却笑眯眯的转头看过来,说道:“还是你带着好看,我见着那个女人戴着就生气。”
她无奈,好歹是收下了,只是却不敢戴,珍而重之的藏起来。并不是如何珍惜,他送她的东西太多了,随手拿出一件都是他送的,连吃饭的碗筷都是他托人从东胡商人那里买来的。只是怕被人发现,惹得他再与他父亲吵架。
一晃眼,那些日子就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日头白的透明,穿过了矮矮的云层,碎雪斜飞,在地上悠悠的打着旋。极远处一棵梨树下,一人骑在马背上,目光如料峭的寒冰,就那么默默的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家仪仗,雪沫洒在他浓密的发上,也不见他去拂,不过是片刻,便被堆得好似一个雪人一样。
车队终于消失在街角,向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廷而去了。他唇角牵扯,扯出一抹极冷淡的笑来,那笑意太过薄凉,竟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一样。终于,他轻喝一声,掉转马头便转身离去,马蹄飞驰,雪花四溅,一只通体翠绿的短笛被扔在雪地里,光滑剔透,不知已被摩挲了多少时日。
雪片子纷纷扬扬而下,一会的功夫就将那笛子盖住了,仪仗队撤去了,这条街道也渐渐热闹起来,有推着小车的商贩经过,只听咔嚓一声,好似车轮压断了什么东西,商贩也没留意,径直远去了。
进宫 西九所
在宫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吉时到了,虞锦才在宫人的陪同下进了宫门。厚重的外宫门缓缓关阖,终于砰的一声关住了,一时间,好似连风雪声都弱了许多。引路的宫女姓姚,二十七八的年岁,在这妍色鲜亮的宫廷女子当中,已算是迟暮了。因为采女只是最低等的宫妃,甚至不能入侍寝的彤档,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能算作皇帝的女人,只是比普通宫娥高一级罢了,所以司礼监的礼官并没有一路将她送至寝殿,转而由那名姓姚的宫娥带着几名小宫女一路指引。
既是最低等的宫妃,自然不能入住奢华的寝殿,走了半个多时辰,虞锦的绣鞋都已湿透,才到了一座僻静的宫门前,几名宫女太监跪在门口,见了虞锦,忙呼道:“虞采女吉祥。”
虞锦吩咐他们起了,便进了正厅安坐,他们挨个上前来自我介绍一番,神色间也不甚在意。虞锦见这宫室表面上还算干净,角落里却铺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这些人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竟连打扫也是草草了事了。
虞锦喝了一口热茶,稍稍暖和了点,问道:“这宫殿叫什么名字,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也没看到牌匾。”
那姚宫娥神色淡淡的:“这里本就没有名字,只是叫西九所,原本是太妃们住的地方。因为近几年来宫里的小主们越来越多,才打扫出来给小主们居住。”
虞锦又问道:“除了我,这宫里可还住着别的主子?”
姚宫娥答道:“只有一位张美人,病了有两年了,平日里也很少见,再就没别人了。”
虞锦点了点头,冲湘荷使了个眼色,湘荷取出银子打赏了她,便命她下去了。
她前脚刚走,绿沁便怒气冲冲的道:“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瞧这茶,亏得小姐喝的下去?”
湘荷道:“没听见吗,那位张美人已经在此病了两年了,这宫殿连个名字都没有,你还指望别人能有什么好脸色?”
绿沁忿忿道:“这起子势利眼,若是不给她们点厉害瞧瞧,她们就真要反上天去了。”
湘荷见虞锦坐在一旁,淡淡的听着,话也不说一句,面上又看不出喜怒,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担忧,生怕绿沁言语无撞,惹得虞锦难过。忙说道:“别那么多话了,还是先收拾一下吧。”
绿沁也不是没眼色的,知道虞锦心里不好受,就和湘荷收拾起来。
虞锦走到窗子前,伸手便将窗子推开,屋外的风吹进来,虽是冷的,到底吹散了这一屋子的霉气。她远远望着,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红墙碧瓦,天空灰蒙蒙的,阳光自厚厚的云层间落下来,也是极暗淡的颜色。傍晚时分,隔壁浣花堂的尚采女与杜采女一起来了,其中尚采女虞锦是见过的,也是今年的秀女,父亲是淮南一个小县的县官,并非京畿人士,听说就是这个县丞的身份,还是靠了老母在淮南王府当奶娘的情分上才讨来的,是以当时在秀女之中颇受了些排挤。如今见虞锦也是京畿官家小姐的身份却和她是一样的品级,反倒开心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说道:
“那位秦小姐据说是被封了正五品的贵人,孟小姐也封了婕妤,到底是有脸的人家,父兄又是在朝中做官的,有人照应,不比我们这样无根无萍的。我还听说,那位管小姐被指到了东宫,做了太子的侧妃,这还是太子爷纳下的第一位妃子,可见也是有福的。说起来,还是那位裴小姐最好命,虽和我们是一样的家世,到底凭着一张好脸蛋,直接做了娘娘,听说皇上还赐了一座明眉轩给她,刚一进宫就是一宫主位,这些年来也是少见了。这样一看,当日储秀宫西跨院的几位姐妹都是出息了,想必她们定会顾念着姐妹之情,提携虞姐姐一把。虞姐姐前途无量,他日圣眷在身时,可不要忘了我和杜姐姐。”
她这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直如珠玉散地,虞锦端着茶盏,静静的看着杯上繁复的花纹,也不说话,好像全没听见一样。一旁伺候的绿沁闻言却笑着说道:“尚采女好伶俐的耳目,短短一日,竟能听说这么多的东西。只是有一件事却是听错了,我们家老爷如今是翰林院掌笔翰林,虽说是官拜四品,到底也是清水衙门,整日摆弄些诗词歌赋,编撰文集。与发放各省的封疆大吏们那是有天壤之别的,尚采女的父亲是一方大员,家中显贵自是不必说的了。说到家门显赫,我家小姐哪里比得上采女,将来尚采女飞上枝头,可不要忘了与我家小姐这近邻之谊。”
尚采女闻言如何能舒坦,眉梢一挑,就要发作,虞锦却在一旁截了话道:“你真是越发大胆了,连自家老爷都敢编排起来。这若是在家中被父亲听到,看不打你板子?”说罢,又转头对尚采女道:“姐姐别见怪,她就是这么个不知分寸的性子,到底是奴才出身,没读过几日书的,说话间总不计较分寸。”
尚采女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自是和封疆大吏扯不上半点关系,奶奶又是在王府做下人的,听了这话如何能不恼?可是这话头是自己先扯开的,一时间反倒抓不到人家的错处,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闷闷的坐了半晌,就借口乏了先回去了。
杜采女是今年春时进的宫,比起她们也算是这宫中的老人了,凡事自然看得清楚些。临走前笑着对虞锦说道:“虞妹妹好辩才,调教的下人也是如此伶俐。往后我们可要勤加走动,也好教教姐姐这笨嘴拙舌的。”
虞锦笑道:“姐姐若是也自称笨嘴,这天下还有伶俐的人吗?”
杜采女一笑,转头便去了。
虞锦回过头来,瞪了绿沁一眼,绿沁却笑嘻嘻的说:“小姐虽说是不想争,可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总要让这帮家伙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以后才能有清净日子。”
湘荷在一旁笑道:“小姐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她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若是再不让她发散发散,晚上我就有的受了。”
虞锦想起适才尚采女那脸色,也是一笑,伸指在绿沁额上戳了一下,几人便进屋安置了。
进宫 拂芳
又过了两日,这次选秀的秀女陆陆续续都进了宫了,采女美人小仪婉仪都有,也有那家门显赫如秦念蓉孟恬儿之流直接被封了贵人婕妤,一时间阖宫上下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竟是说不出的热闹。只是这样多的人,却没人能越过裴明素去,不过十余天下来,她又被晋了贵嫔,各种赏赐琳琅满目的被送进了明眉轩,连原本也住在明眉轩的何贵人都搬了出去,她自己一人独居一宫,真是荣宠无双,阖宫侧目。
这天下午,虞锦正在宫中和湘荷一起剪窗花,眼瞅着就要到小年了,宫里到处都透着喜气,内务府刚给宫人们做了新衣。因着是刚入宫的小主,还没见过圣驾,谁也不知道哪个是有福的,是以一视同仁,都带了十分的客气,各色物件也不见短缺。
虞锦向来手巧,在家时就常陪着母亲剪纸,弟妹年纪小,也围在一旁似模似样的学着,往往剪得七零八落,却也要学着别人的样子往窗上帖。父亲回来就打趣他们剪得是仙糊涂,就是说连神仙见了也得迷糊,往往引得一家欢笑。如今自己不在父母身边,弟妹也被送到了老家,想来如今的家中,再也没有往昔的欢乐了吧。
这样想着,神色间不由得有几分寥落,湘荷在一旁见了,忙不住的说些笑话逗她发笑。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进来一名三十许岁的姑姑,穿着蓝紫色的宫装,淡雅中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倒和一般的宫人不太相似。虞锦知道来人身份不俗,便当先站起身来,湘荷也忙迎上去,笑着说道:“这位姑姑从哪来?通身透着这份气派,奴婢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宫的娘娘过来串门子了呢。”
那名姑姑闻言一笑,很是受用的说道:“这位姑娘真是一张巧嘴,可见主子也是钟灵毓秀的人物,只是老奴这身份可担不起这样的赞誉。奴婢是坤凌宫的拂芳,初次见虞采女,这就给采女请安了。”
虞锦上前亲自扶了一把,笑道:“原来是拂芳姑姑,姑姑快请起。您是宫中的老人,又在皇后身边伺候,我怎敢当您这样的大礼。”
拂芳道:“就算主子再给脸,奴才也是奴才,这礼是不可废的。奴婢这次来,是为皇后娘娘传个话,娘娘说前阵子身子上不爽快,常例上的见礼也免了。如今觉着日渐好了,才想起还没跟刚入宫的众姐妹见个面,前儿内务府刚进了一批好缎子,皇后娘娘惦念着众位主子,就吩咐说让主子们明早都去了坤凌宫,自己好好挑,一人做几身新衣裳好过年。”
虞锦道:“难为皇后娘娘一天那么多的事务劳心,还要分心惦念着我们。我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再加上身份低微,也帮不上娘娘什么,只能早晚各念一次经,保佑娘娘身康体健,娘娘万福了,就是我大唐的福祉了。”
拂芳姑姑笑道:“采女有心了。”
虞锦道:“姑姑走了这半日,可是冻坏了,先在我这暖和暖和,吃顿便饭再走吧。”
拂芳道:“采女赏饭,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