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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重整山河-第53部分

小说: 重整山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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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遥遥的,飘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唯人心不平,才觉得上苍有所偏爱……”
托克托寻声望去,待看到那人,褐金色的眸子立刻眯成了一条缝!
“莫降,你安敢来此?!”就连德木图也看不过去了,咆哮着要跟莫降拼命,却被托克托一把拉住。
“莫降,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托克托冷声道。
出乎德木图意外的是,托克托话语之中并无杀机,只有无尽的落寞寂寥。
“自然不是。”莫降说着,从身着的书生长衫中掏出一壶酒来,又一闪手,两个酒杯握在了手中,他一边斟酒一边向托克托靠近,口中说道:“大用兄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备下几杯浊酒,特来送别罢了。”
这是莫降第一次称呼托克托的表字,如果只从莫降的语气推断,定会认为二人乃是关系匪浅的挚友。
“好!好!好!”托克托闻言,连说三个好字,鼓掌道:“我托克托这一败,换来唯战贤弟以酒相送,倒也值了!”
莫降则笑道:“‘弟’我是做得,这‘贤’字可就难当了——这世上,哪有把兄长害得如此之惨的贤弟?”说着,已经走到托克托身前,手中两杯,酒也满了。
“虽然我已经猜透,将我陷害至如此田地,都是你的计谋,不过今日得你亲口承认,我才真正觉得踏实。”标志性的微笑,又回到托克托的脸上,他笑着接过一盏酒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利用陛下和我的矛盾对付我的?”
“其实,我一直在等待机会。”莫降诚恳的说道:“可是这一次仓促布局,实在是多方相逼被迫出手的结果——能取得如此之好的结果,我自己都觉得侥幸。”
“多方相逼?”托克托闻言,眉头轻轻一皱,沉思片刻道:“除了我的离间计之外,诸子之盟也下了命令?”
对于托克托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一事,莫降并不奇怪,从托克托散布谣言之日起,莫降就知道他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莫降笑了笑说:“不瞒你说,诸子之盟非但没有下令我对付你,相反,他们早就免除了我大都第一暗子的身份——所以说,这次行动完全是我个人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我二人还是同病相怜呢。”
“哈哈!好一个同病相怜。”托克托笑着举杯道:“就为这同病相怜,你我当干了这杯酒!”说着,仰头饮下杯中之酒。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似乎耗不担心莫降会在酒中下毒。待杯酒入口的刹那,托克托皱了皱眉头,强忍着口中苦涩将酒咽下,口中说道:“这酒……”
“很苦,是么?”莫降说着,痛苦的干了一杯,他却是仔细回味一番后才说道:“这酒入口虽苦,但却经得起细细品味。”说着,又给托克托倒了一杯。
托克托并未拒绝,却也没有着急把酒喝下,而是苦笑着说道:“败军之将,也就只配饮这苦酒了。”
莫降闻言,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让托克托再品一杯再做评论。
“莫降,你我二人,本为仇敌——要想让我喝你的酒,总得有个理由——方才同病相怜之酒已经饮下,这第二杯,却是为了什么?”
莫降笑着反问道:“喝酒就是喝酒,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总是需要一个理由。”托克托思索片刻问道:“你方才说这次叛我,只是个人的决定——那么我问你,当日在宫内之时,你为了保全诸子之盟在大都内的暗子,不惜牺牲自己,却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当时你已被诸子之盟除名,那么你当时的行为岂不是与当时的身份互相矛盾?既然当时你已被我救下,为何又突然叛我?这与你在皇宫内的行为,岂不是又相互矛盾?”
“一点也不矛盾。”莫降笑着解释道:“我保护大都城内暗子,是为民族大义;我逃出相府,是为个人自由。我是个汉人,也是个儒生,自幼便知道作为读书之人的责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了民族大义,我可以舍弃个人的自由、乃至生命;可当我个人追求与民族大义不矛盾的时候,当你强迫我弯下脊梁向你屈服的时候,我自然会反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托克托低声重复着这四句话,低语良久后才慨然一叹道:“虽然,我们的先辈用快马弯刀征服了神州大地,但我认为,直到现在,我们仍旧算不得最后的胜利者——因为这苍茫大地、壮美山河的真正主宰,仍旧是那些已经身死的汉人先贤,他们的精神远比黄金帝国的帝王更像这神州的主人!”
“大用兄。”莫降将刚刚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正色说道:“虽然你如此推崇我们汉人的文化,但我还是要说——你从未真正理解过它,你学习它,仰慕它的目的,只是为了驯服它,改造它,让它做你们黄金一族统治神州的工具——可你要明白,诸子文明,生于乱世,追求的极致是太平和安定、是万民的福祉和安康,虽然后世屡经篡改,但它顺应天道,维系民生的本质不会改变,这也是它流传不绝的根本原因。而你却拿它和一介帝王相比较,把它看做一种统治工具,你抱着这样的态度去学习它,哪怕钻研出些门道,充其量也不过祸乱苍生,为你们畸形的统治续上几年寿命罢了。”
“这么说,我错了?”
“你虽这样说,却不打算悔改不是么?”
“是的。”托克托点点头,一脸的自负:“未到最后,又怎能证明我错了!夸夸其谈,又怎会改变我的心意?我身为漠海汗的子孙,怎会眼睁睁看着先辈们创下的不朽基业毁灭而无动于衷?所以,无论是对是错,无论能否成功,无论身后之名是褒是贬,我总要试上一试!”说着,也不邀请莫降,猛的仰头,又干了这第二杯酒。“好酒!”他咧着嘴赞叹。
“明明没有品出杯中滋味,却要说‘好酒’,真是可惜了。”莫降说着,神情落寞的独自喝下了第二杯酒,他心中也难以确定,是因为托克托不会品这苦酒而落寞,还是因为托克托不知悔改而惋惜了;他也不知自己是可惜这好不容易从毕掌柜那里讨来的苦酒,还是可惜托克托执迷不悟……
“再给我满上。”托克托似乎喝上瘾了,仍用往常命令莫降那般的语气说话,将空掉的酒杯递了过去。
“嗯?”莫降挑着眉毛看了托克托一眼。
托克托自知失态,讪讪道:“唯战贤弟,麻烦你给我再斟一杯酒水。”
莫降苦笑着摇摇头,给托克托倒满,无奈的说:“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就此死心,也知道也不会因我三言两语而改变,但我总是忍不住劝劝你,因为,你确实是个人才——假若你真的站在天下苍生这一边,身死之后,哪怕你是黄金族人,也自会有人为你歌颂的。”
托克托摇摇头道:“等我东山再起,肃清朝内奸佞,荡尽神州匪寇之日,才能再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如若不然,再好的政令到了那般庸碌奸邪之辈手中,也会变成鱼肉百姓的借口;而那些居心叵测的叛贼,根本不配享有太平和福祉!”
莫降闻言,长叹一声,只是摇头,却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这一生,他注定要和托克托为敌,这一生,他们两个只能做对手,做不了朋友了。
“莫降,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托克托盯着莫降的眼睛说道:“因为我心中也在想,为何你我二人就不能联手?为何你我二人就非要争斗?想来想去,虽然没个答案,但我知道,这一生,有你这样一个对手,也是极好的!至少,你的存在,会激励我不断向前,会警示我不能懈怠,会告诉我不要放弃……就为了你我二人是对手,我们干这第三杯酒!”
莫降仍是不说话,默默的喝下了第三杯,而后转身向车队走去。
德木图刚要阻拦,却被托克托摆手制止。
只见莫降走到那几个汉人奴隶身前,又掏出几个酒杯,一一递到他们手里,又亲自替他们满上,口中说道:“几位,干!”
范大颤巍巍端起酒杯,眼中含泪,哽咽道:“阿丑,谢谢你。”
黑三痛快的干了那杯浊酒,粗声粗气道:“阿丑,虽然我觉得你是个混蛋,但总是个让人敬佩的混蛋!”
谢夫子则是神情落寞,怅然若失道:“阿丑,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老朽空读多年文章,却只是个酸儒,实在不及你一分,我华夏文明的延续,终究还是在你们年轻一辈手中……”
“谢夫子,你有完没完?!”黑三心情正糟糕,哪里听得谢夫子的啰嗦。
谢夫子不为所动道:“阿丑,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刘芒仍旧在宰相府内,没有了我们这些汉人奴隶照顾,恐怕是要被人欺负的,你若有心,就……”
“我知道的。”莫降点点头,用眼神示意谢夫子宽心。
几人三杯酒喝完,莫降深鞠一躬道:“一路珍重!如若有缘再见,定然请几位喝个够!”说罢,也不等几人回应,转身便走。
“莫降,虽然我走了,但是并不代表你已经冲破了这牢笼!”望着莫降远去的背影,托克托喊道:“你要知道,我走之后,就再也没人肯庇护你了,所以你即将面对的对手,都是要取你性命的狠角色……”
莫降并未停下脚步,仍是继续向前,步伐坚定。
托克托叹口气,最后喊道:“答应我,再见之前,不要死了!你记住,能取你性命的人,只有我……”
说着,托克托将自己刚刚用过的酒杯,小心翼翼放进了袖中……




第57章 重逢
莫降回到大都城文明门前,却发现这里的警戒级别明显加强了。
城门守卫的人数,增加了不止一倍,而且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对一个进出大都城的人,都要进行严格的检查,被检查的人只要稍不配合,就会被带上枷锁带走。
莫降躲在一棵参天杨树后面,遥遥的观察着城门口发生的一幕,眉头不禁皱了皱,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出来的时候还一切如常,怎么刚一会儿工夫,就成这样了呢?”
这时,恰巧有一个通过检查的货郎走过莫降身边,他悄然出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货郎差点被莫降给吓死,背篓里的杂货掉了一地,却也不敢去捡,只是双腿发颤瑟瑟道:“大……大爷,不,不要杀我!”
“杀你?”莫降也被对方这莫名其妙求饶之举搞糊涂了。
“不,不要杀我!”那货郎继续用颤抖的哭腔哀求道:“您想要什么东西只管拿去,但千万别取我的性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婴孩,中有孱弱病妻……”
莫降叹口气,一把将那货郎拎起来,强行扳过他的脑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长得很像坏人么?”
那货郎去不敢正眼,仍是闭着眼睛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莫降都不知道,他那眼泪,是怎么从紧闭的双目中流出来的……
“这位大哥,我真不是坏人。”莫降无奈叹道。
“这位大爷,我真不是有钱人。”那货郎仍是哭个不停。
莫降忍无可忍,也怕对方哭声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拿出匕首,抵着那人的脖子喝道:“别哭了!”
这一招确实管用,那货郎立刻止住了哭声——上面是不留泪了,可裤管却湿了,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飘进莫降的鼻子……
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莫降索性扮坏人扮到底,他拎着那货郎一起藏到树后,用凶恶的声音喝问:“为什么哭?回答我,不然我就挖掉你的眼睛,反正你也不打算睁开。”
那货郎闻言,这才睁开眼睛道:“因为……我怕死。”
“我说过要杀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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