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山河-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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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凛的目标,便是隐藏在头狼身后的那匹苍狼!
张凛之所以被称为白狼,是因为他本身的许多习性,都和白狼无异——他藏起来时,如狼般隐忍,他战斗之时,如狼般果决,他杀戮之时,如狼般凶残……从某个角度来说,张凛是比狼更像狼的人!
因为像狼,所以懂狼——他了解狼的性格,亦懂得狼的行为准则,更明白狼群作战的策略——他早就看穿了四匹苍狼的计谋,知道最先扑出的三匹狼,不过只是虚张声势,而那匹埋伏在头狼身后的苍狼,才是真正的杀招所在。
这就是狼群,狼王可以把对猎物最后一击的机会让给默默无名的从狼,只要能胜利,它对荣耀和虚名,没有任何兴趣。
平心而论,这四匹苍狼已经做的够好了,但无可奈何的是,它们遇到的是比它们更为优秀的猎手,是杀伐果决的白狼,是被大都城内无数百姓敬称为狼神的张凛!
张凛猜的一点不错,那匹躲藏在头狼身后的苍狼,正是真正的杀招所在。
可是,被张凛看破之后,这杀机所在也就变成了破绽所在。
张凛贴着地面滑行到那匹苍狼身前的时候,那匹苍狼还未来得及扑出去。
本来,按照头狼的吩咐,它是应该在猎物的注意力被首先扑出的三头狼吸引过去之后发动突然袭击,一口咬中猎物的咽喉——但是,猎物远比它们想象中的狡猾……
“砰!”
张凛和那匹苍狼,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咔嚓!”
苍狼枯瘦的前腿,被巨大的冲力撞断,它的头颅,不可避免的低垂下来。
它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再也无法发声,因为张凛已经咬住了它的咽喉!
腥臭的狼血爆射而出,喷了张凛满脸!
直到这时,率先扑出去的三匹苍狼,才刚刚落地。
在头狼的带领下,三匹苍狼转过身来。
因为是畜生,所以它们不懂得惊诧,亦不懂得反思失败的原因,它们恶狠狠的盯着张凛,看着自己的同伴的身体慢慢瘫倒,看到鲜血喷了一地,将铁牢的地面,变成一汪血池。
张凛脖子一甩,将那匹苍狼的尸体甩了出去,他吐出口中的狼血和狼毛,继续与那头狼对视。
头狼猛然昂起头来,仰天长嚎!
嚎叫声中,有悲愤,也有决绝!
欧阳逐鹿闻声,脸色大变,急忙晃动手臂——两条铁链,如两条被掐住七寸的铁蛇般剧烈的晃动起来!
铁链和铁牢地面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可无论那声响多么刺耳,却盖不住那声凄厉的狼嚎……
隔壁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媚生驹转头问道。
傲崖鹰却道:“你深入草原,狩猎狼王,却不曾提前了解它的习性么?”
“别卖关子了,快些说来!”媚生驹催促道。
“对于狼群来说,狼王不止意味着地位和权威,同样代表着责任!它要对狼群中每一条生命负责,一旦有从狼因为它的失误丧命,如果它不能替其报仇的话,就要主动退位!狼群犯了错误,有整个狼群承担,而狼王犯下的错误,只能由它自己背负,所以,报仇一节,只能由狼王独自完成,无论面对多么可怕的对手,它也必须舍命死战……”
第134章 困兽(九)
欧阳逐鹿的喉结急剧抖动,尖锐而短促的鸣叫声,不断从他的口中传出。
即便不懂狼语,也能听的明白,那叫声中的怒斥、喝止、不满——甚至乞求。
可是,头狼无动于衷。
慢慢的,头狼停止了嚎叫,它高昂的头低下来,双肩低低的沉下去;尖利的前爪扣在铁牢地面之上,脚掌之上筋肉暴露;它身上的毛发越来越蓬松,整个身体都胀大了一圈;它的长尾微微抖动着,将身体内仅存的最后的力量全部凝聚在一起;一双狼眸中,似有两团火焰在恣意的燃烧,愤怒的火焰在它的眼中,慢慢凝结成两个字符——复仇!
张凛趴在头狼的对面,与它四目相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沾血的牙齿。
双方无声的对峙,是头狼复仇的决心,亦是张凛求胜的信念。
双方都知道,这一次,不是胜,便是死!
欧阳逐鹿此时仍不肯放弃,他亦是知道,头狼这一次攻击,有去无回。头狼的失败,也就意味着欧阳逐鹿的失败,他不允许自己失败,因为失败将他和“自由”之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远!他已经被囚禁了太多年,他实在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铁牢,受够了作为一只困兽被人圈养起来的生活——虽然他的驯兽之技天下无双,那些饿了多日的猛兽,根本伤不了他的性命,虽然在这十几年里,他驯服了太多的猛兽,完成了太多次壮举,无数次将自己的生命从鬼门关里拉出来——但是,他还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因为这些所谓的成就,跟珍贵的自由比起来,简直是一文不值!
于是,欧阳逐鹿再一次施展驯兽之法,他将两条铁链舞动起来,再一次与铁牢的地面摩擦,再一次擦出灿烂的火花,欧阳逐鹿须发皆张,口中暴喝道:“畜生,回来!”
然而,这一次欧阳逐鹿的驯兽之法却是失败了,头狼对他的命令充耳不闻,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两头从狼,却是来到了欧阳逐鹿的身前,不过这一次,它们没有再摇尾乞怜,而是稳稳的站在了欧阳逐鹿的身前,冷冷的盯着他,口中呜呜的叫着,满是敌意。
“畜生,要造反么?!”欧阳逐鹿厉声喝道。
两头从狼闻言,不进反退,踱着步子向欧阳逐鹿靠近过去。
欧阳逐鹿脸色微变,手中铁链,却是舞动的越来越快,哗啦啦的怪响,直让人心烦意乱,迸发出的火星,灿烂的如烟花一般,将铁牢内的一切映照的忽明忽暗。
按理来说,野兽最畏惧的东西,一是火焰,二是噪声,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这两样东西却没能吓退那两头从狼……
“怎么会这样?”在隔壁观瞧的媚生驹,不解的问道,她曾无数次看过欧阳逐鹿驯服野兽,但却从未见过他驯兽失败,从未见过他的驯兽之法失效。
“欧阳逐鹿的手法虽然高超,但人的本领再高,也无法挑战大自然的铁血法则。”傲崖鹰淡淡说道:“对于狼群来说,服从狼王,服从狼群的法则,是它们能在残酷竞争中生存下来的最重要原因。在这个法则之下,狼王必须要对狼群中所有的生命负责,它必须让伤害狼群中任何一分子的敌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它无法推卸的责任,亦是它不可违背的自然铁律!一旦违背了这个法则,那么狼群的败亡,也就不远了。”
“可是,这里并没有狼群,狼群已经被我们消灭了!这里只有四匹苍狼。”媚生驹似乎发现了傲崖鹰言语中的漏洞。
“哪怕只有两匹狼,也是一个狼群,也会有一个狼王,也会有这条规则!这规则融在苍狼的血液之中,永远不会消失——你是毁灭了狼群不假,但你也付出了一个百人队的代价,这也是那三匹从狼仍旧尊头狼为主的根本原因。如今,张凛当着头狼的面咬死了它的属下,那么,头狼就必须要为它报仇!这是兽性,亦是野兽的生存法则。”
“不,肯定不是这样的!”媚生驹仍是不肯承认,她摇着头辩解道:“就在方才,欧阳逐鹿分明已经驯服了苍狼,你方才也该看到了,四匹苍狼是多么的顺从!”
“有谁能证明,它们的顺从,不过只是狡诈的伪装呢?也许,它们只是想活下来,所以才不想做无谓的争斗;也许,它们只是想吞食张凛的血肉,才会假装服从欧阳逐鹿的命令。”傲崖鹰亦是摇着头说道:“可是,它们却发现,那些被绑起来的猎物,根本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如它们一样,是嗜血而狡诈的猎手,于是,它们也就撕破了伪装,再一次回归自然的法则,顺应这铁血法则,一较高下,以证明自己才是这个规则之下的王者!”
媚生驹转过身来,不以为然道:“这些只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想那欧阳逐鹿曾经驯服的野兽,个个都是无比的乖顺,从未再伤过人,我将它们献给陛下,陛下异常满意,有的时候,还会骑在那些野兽的背上,命宫廷画师画下陛下当时的雄姿……”
“所以才说,人类有的时候,比野兽还要愚蠢!”傲崖鹰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媚生驹的话,“那些野兽之所以会伪装,只是因为他们只有伪装,才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和安逸的生活!它们只是将陛下当成个冤大头,一次次的戏耍陛下!陛下在骑着猛兽哈哈大笑的同时,那些猛兽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在嘲笑人类的愚蠢?!”
“你是说,它们的顺从模样,都是装出来的?都是演戏在给我们看?”媚生驹有些哭笑不得。
傲崖鹰并未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说道:“被囚于铁笼之中,供人观赏品评的猛兽,它们在人前或许很乖顺,但是在人后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好寻找,你只要躲起来,暗中看一次狮虎山中猛兽的决斗,就知道了……”
说完这些话,傲崖鹰便要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媚生驹问。
“我要走了,继续我的狩猎。”傲崖鹰头也不回说道:“铁牢之内的胜负已定,再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我说过,我还有后招,我不会失败的!”媚生驹跺着脚,焦急的说道,她似乎很想请傲崖鹰留下来,见证她将击败莫降等人的荣耀时刻。
可是,傲崖鹰并未停下脚步,而是淡淡说道:“我早就说了,你的计策不会成功,因为从一开始,你就犯下了巨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媚生驹不解的问。
傲崖鹰没有停下来,只是在离开铁牢的时候,扭头瞥了神态恭敬的王维道一眼,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胜负未分的情况下,就彻底激起了天选之子心中的愤怒?要知道,那可是连千仞鹰都深深忌惮的汉皇之血啊……”
望着傲崖鹰消失在铁牢之外的身影,媚生驹跺着脚嗔道:“即便人家胜不了莫降,你也用不着走啊!你我联手,何愁莫降不死呢?”
王维道讷讷道:“九大人,我听我家主人说,三大人他性格高傲,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从不与别人合作……”
“你闭嘴!”媚生驹没好气的斥道:“若是这一次不能成事,我就拿你是问!还有,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听到‘我家主人’四个字!对你来说,我才是你的主人……”
媚生驹正说着,忽听喀拉一声怪响,她循声望去,只看到原本固定在铜柱之上的铜匣,不知为何摔落在地,精密的零件散了一地,那些微缩的小铜人,摔的到处都是……
她急忙转身,透过观察孔向铁牢之内望过去,却发现张凛和狼王之争早已分出了胜负,张凛依然趴在地上,狼王的尸体,就躺在他身侧不远处,脖子之上,是一个骇目的伤口,汩汩鲜血,从狼王的咽喉中喷涌而出;而那两头从狼,此时也已倒在了地上,不过它们却是倒在欧阳逐鹿的身体旁边,儿臂般粗细的铁链,绕过了它们的脖子——显然,它们两个,是被欧阳逐鹿勒死的……
媚生驹心中又恨又惊,恨的是,自己太过专注于同傲崖鹰的辩论,以至于忘记了留意铁牢之内的情况;惊的是,铁牢内的形势变化竟如此之快,只短短一刻功夫,四匹苍狼竟已全部毙命!更让媚生驹不解的是,那欧阳逐鹿为何突然勒死了两匹从狼……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媚生驹还有后手!
媚生驹再一次伸出纤纤玉臂,在身前铁壁上轻轻一点。
铁牢再一次震动起来,另一面墙壁缓缓提起,铁壁之后,却是阳光灿烂——一头白额猛虎,正在耀眼的阳光中眯着眼睛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