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第3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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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罗旭面露欣然,竟是在萧朗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别怪我交浅言深就好,要换成了别人,我绝不会说这话。而且,皇上也不会一直把晋王殿下撂在皇陵,不留着一块磨刀石,皇上春秋鼎盛,有些事难免不便。只不过磨刀石虽好,有时候也会直接把刀磨折了。”
见罗旭说完这话就松开了手,随即背着手慢悠悠往前走去,萧朗突然疾步追上,竟是在他身侧低声问道:“那杨兄呢?”
“杨兄?杨兄和我们不同,汝宁伯府已经烟消云散了,咱们两个后头还都有父亲和父亲的人脉在,他就只有圣眷。咱们都是办完事情就要离开江南的,他却兴许还要在这儿留上三年五载。所以,他对荆王始终是公事公办,你不觉得么?”
“别人………”
“别人怎样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怎么看。你别忘了,曲公公人还在这里。萧贤弟,你别只顾着别人,先想想自己吧。恕我说一句实话,镇东侯府在奴儿干城一直撑到现在,想来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所以镇东侯才会将夫人送来京城,又是允诺开航,又是提请让朝廷派文官。如此一来,你该给自己日后打算打算了。”
自从得到杨进周回来的消息,内院的女人们脸上就洋溢着喜悦的欢笑,尤其是松了一口气的江氏和陈澜婆媳更是如此。然而,当得知荆王竟是跟随了杨进周一起来,两人你眼看我眼,不免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人都来了,陈澜自是上前搀扶了江氏出门。只来不及降阶相迎,人就已经到了面前来。
“太夫人,杨夫人。”荆王伸手虚扶了要下拜的两人,这才含笑说道:“今次来,一是因为杨大人回来,所以借机来见二位,道!声谢意;二来,是因为我已经接了父皇旨意,今天晚上立刻就走。”
此话一出,不但江氏和陈澜大吃一惊,就连一旁的杨进周,后头跟进来的罗旭萧朗,全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外头起先传言说荆王接到圣命要回京,因而一时间对头方才会使出阴手的同时,满心以为京中压力过大,荆王不得不走,于是生出了大意,结果却一招算错满盘皆输。他们这些知情者无不以为这是流言,谁知道荆王此时竟确认了这是实情。
因而,陈澜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连忙将荆王和其他人一块请进了屋子,又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再让云姑姑和柳姑姑在外头门口看守。果然,荆王入座之后就仿佛漫不经心似的说:“事实上,我十天前就应该走了,南洋那边的诸国使节已经从天津卫上京,旨意那时候就来了,是我请曲公公替我挡了一挡。嗯来到了金陵书院的那位信使知道准确讯息,这才能够安之若素。虽说我回京后说不得要吃挂落,但总比事情做到一半却收手来得强。”说着,他就站起来冲着在座众人团团一揖。其他人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自是纷纷起身还礼不迭,而他便这么站在那里说:“剩下来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尤其是杨大人。罗世子和萧世子大约逗留不了多久,唯有你不是一时半会能回京的。江南这边虽看似无外敌,但内忧隐患重重,哪怕是此次定下大局,接下来的收拾功夫仍是不小。
杨进周点了点头,言简意垓地说:“殿下放心就是。”
“罗世子就不用我多说了,那三家书院如今是恨不得你给他们使劲撑腰,自然不会坏你的事。”荆王见罗旭颌首微笑“这才看向了萧朗,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才嘿然笑道,”萧世子这回随我下江南,鞍前马后做的都是最琐碎却最繁杂的勾当,还累得你受伤,我实在是亏欠良多。未得旨意,你在江南再多留e些时日吧,这和打仗不一样,多多看看听听,于你将来大有裨益。“
对三个男人吩咐完,他最后才走上前去,对江氏和陈澜都是郑重一揖。见婆媳两人都是连忙退避一旁,他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此次能马到功成,多亏了太夫人和杨夫人撑持援助,而这又不是可以大书特书张扬出去的,没法子让天下人知晓巾帼睿智。只不过,我这一走万事安宁,二位也能过上轻松些的日子了。”和每个人笑吟吟说了一席话,再饮过一杯水酒,荆王便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第四百一十五章无声之爱
夏日夜晚本就是鸣虫最是活跃的季节,尽管夜色已深,无数人都已经就寝入眠,但那一阵一阵的昆虫鸣叫声仍然不时从外头传了进来。倘若是在池塘边,不时还会传来青蛙的呱呱叫嚷。这些动静再加上夏夜的燥热,总会不时把人从睡梦中惊醒。枕头上已经铺上了竹制枕席,床上也换了爽滑的藤席,然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陈澜仍然觉得身上枯糊糊地一阵难受。倘若不是怕麻烦,她简直想再起身洗个澡。当她竭力放轻动静从靠墙面壁的方向翻身回来的时候,她才醒悟到,刚刚耳畔还能听到的微微打舞声突然消失子。只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只能把脑袋挪近一些,结果正好看到他那醒得炯炯的眼睛,“吵醒你了?”
“不关你的事,我本来就睡得轻。”杨进周见陈澜那俏脸近在咫尺,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摩娑了两下,这才轻声说道:“这还是在家里,出门在外的时候才警醒呢,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醒了。是不是觉得太热?要是这样,赶明儿让人多摆点冰块在屋里。”
“哪里那么麻烦,心静自然凉。这样,你睡吧,我睡不着,索性到院子里走走。”见陈澜说着竟真的从他身上越了过去下了床,又跤拉着鞋子去披衣裳,不一会儿竟走出了门去,杨进周忍不住半坐起身。待听到外间传来她和红螺轻声说话的声音,随即又是密裹率翠穿衣裳的声音,他犹豫了片刻,也终究跟着下了床。整理了一下凌乱的中衣,他就看到了左胸上的那一处旧伤。刚刚沐浴了之后,陈澜亲自给他的新伤旧伤都涂抹了一回药膏,而因为当年这几乎要了他命的伤痕,她还唠唠叨叨对自己嘱咐了好一通,这也让他更加决定瞒住此去崇明沙所的那一番经历。横竖都已经平安回来了,说那么多让她担忧干嘛?
红螺才陪陈澜在外头院子里走了几步,听到后头一阵响动,一转头见竟是杨进周走出了屋子,她少不得轻声提醒了陈澜一声,随即就蹑手蹑脚退到了一旁,最后忖度片刻,竟是索性避进了屋子里头。因这是七间七架的大屋子,她才一掀起西屋的门帘,就听到里头传来了芸儿低低的嘟囔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老是声音不断?”
“小声些,老爷夫人在外头院子里散步呢?”
芸儿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但紧跟着不多时则是一声扑哧轻笑:“一个是好容易才回了家来,一个是在家里日盼夜盼才等回了郎君,有什么话不好在床上说……哎,好姐姐,你别扭我,我不说怪话了还不行吗?这贵人的习惯就是和咱们不一样,睡吧睡吧,明儿还要早起!”
尽管还只是十三,但天上的月亮已经渐渐圆了。只时值盛夏,哪怕是在皎洁的月光下,青石地上仿佛仍残余着白天的燥热,并没有多少凉意。不时有一阵微风拂来,可却被单薄的衣衫全都给挡了,才绕着院子走了一圈,陈澜只觉背心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完全贴在了身上。可越是热,她的心绪就越是不安,到最后她终于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叔全……”
陈澜这话才起了个头,院子外头就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她看了一眼杨进周,见其一愣之下就立时到了门前,问了一声就拉开了门闩。站在外头的是房嫂子,她刚刚听到男声就有些奇怪,此时见是杨进周亲自应门,她先是吓了一大跳,待看见陈澜就在杨进周后头,她这才赶紧垂下了头。
“这么晚了,什么事?”
问话的是杨进周,房嫂子就更多了几分拘谨,屈膝行过礼后就忙解释道:“是外头小丁到二门口叫门,说是外间有急事,让禀报进来,不拘老爷或夫人都行。正好是奴婢今晚轮值巡守,就立时过来了。”
杨进周和陈澜对视一眼,夫妻俩谁都没问究竟是什么事之类的话。当即陈澜就开口说道:“我这出去还要梳妆,实在是不方便,你跟着房嫂子过去一趟吧,有什么讯息让房嫂子回传一声就行,她素来稳妥可靠。”
“也好。”
陈澜回房去取了一件披风递过去,眼见杨进周跟着房嫂子走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终究还是转身回了屋子。如此一番响动,不但院子里看守门户的婆子醒了,屋子里红螺早已经掌灯出来,就连芸儿也揉着眼睛跋拉着鞋子出来查看动静。
“大半夜的,又有什么事?这不是说都大局已定了吗,真不让人睡觉了!”
哪怕看着大局已定,有时候也会横生枝节。陈澜在心里叹了一声,终究是禁不住这汗粘糊糊的难受,便让红螺去打了水来,洗脸之后又擦了身子。等到她进了屋子,红螺就拿着扇子进了屋来,笑着说道:“老爷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夫人不如先睡,我给您打扇子。”
“不用了。好端端闹得你们也睡不着,这一折腾就更别睡了。”陈澜随手拿了个靠枕过来斜倚在床上,随即笑道:“算了,既然你也醒了,上床来陪我说一会话。这样提心吊胆的,我连合眼都不能。”
红螺依言便上床挨着陈澜坐了,手里却仍是打着扇子:“夫人,要我说,平时老爷回来您都睡得香甜,今晚老爷都回来了,您怎么这么心绪不宁?”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心里好似堵着什么,难受得很。”陈澜坐在那儿,按着胸口望着头顶的帐子出神,好一阵子才眯着眼睛有些茫然地说:“就像你说的,不说外头理应不至于再有大事,就说是叔全回来了,我也总应该心安了,偏生这一回就是不对劲。”
“夫人您是想太多了。”红螺虽只是伺候了一年多,对陈澜的性情却了解得很,此时少不得劝慰道:“说到底,兴许还是天太热。这江南的夏天不像北方,湿热湿热的,让人浑身枯糊糊就是不舒服。索性夫人再去泡个澡,等洗——出来,老爷也就回来了。”
从前几日开始,天气就突然热得让人坐立不安,陈澜一连几天都睡得不安稳,因而此时此刻红螺说着这话,她心里自然愿意相信,但略一沉吟,她就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这大半夜的还得折腾人起来烧水,明天白天一热,她们就更没精神了。横竖如今没大事了,我白天补个午觉就是。说起来,还真是想呢。”
红螺满心以为陈澜是在想着京城的夏日,却不知道陈澜微蹙眉头,正在想念那个遥远时空中的空调电扇。就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时间一分一秒地飞快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外头就传来了房嫂子的轻唤。红螺瞥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陈澜,忙起身匆匆出了门去。待到不一会儿蹑手蹑脚进来,她朝床上张望了一眼,正打算放帐子,结果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房嫂子怎么说?”
这竟然还是没睡着?红螺暗自叹息,但随即就弯腰在床头坐下:“夫人,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