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媚-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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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为了要赶回京城,多少累了几日;二来季澈珍藏的的确都是连皇帝家也找不出来的烈酒;三来,他那些量,跟从小就混迹于江湖动辄就豪饮千杯的季少帮主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的,能从早上撑到下午,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季澈,既然从慕容久那里知道了那个约定的始末,又联想起慕容七最近神神秘秘的行径,多少也就将她的打算猜出了一个大概,却不知是该气她的莽撞,还是笑她的天真好。微醺中,又想起今天早上,亲眼看到她和魏南歌并肩走出首辅府的情景,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绽开在清晨的日光下,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刺目。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也多喝了几杯。
幸好两人酒品甚好,喝多了也不过是抱着酒壶倒头就睡。
季澈先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外已是夕阳西沉的时分,暗金色的光芒照进窗棂,照亮了榻前一小方素色的什雅绒毯,慕容久形象全无的横卧在毯子上,一把黑亮的长发上还沾着未干的酒渍,
他半支起身子,抚了抚微微胀痛的额头,抬脚踢了踢他,哑声道:“喂,死了没有?”
慕容久哼哼了一声,却没有醒,只是翻了一个身,面朝着卧榻的方向,暮霭的余晖正正的落在他的脸上,氤氲出朦胧的光晕。柔软的长发半掩住妖娆的五官。眉如远黛,凤眸微合,鼻梁挺直,唇线微勾——尽管他从来都认为,容貌对于男人来说最是无用,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副妖孽的皮相,确实算得上是上天优待。
好几年前,天下人都道巨泽世子沈千持是帝都第一美男子,季澈虽然没有见过沈千持,可对这个传闻却有些不以为然——若不是因为慕容久纨绔没品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这么个浮夸的称号,也不至于会旁落他家。
他看着她,眼前朦朦胧胧的,仿佛又幻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几乎一样的容貌,眉目更添细致三分,神韵却要减去七分。
慕容七是个美人,这一点他从不否认,只是这副相貌长在男人身上,可说是美男子,换成女子,却未必那么讨人喜欢。她的长相太过明媚浓艳,与大酉时下流行的纤秀清雅,大家闺秀式的审美标准,差了很有些距离。再加上这位美人还有诸如狂妄自大,冲动暴躁,动辄喜欢挥拳头,不爱用脑子等一系列恶习,相处久了,就很容易忽略她的相貌。
从小到大,他每次给她收拾闯祸留下的残局时,便诚心祈祷上苍能早点赐个人下凡来收了她,若是将来真有哪个男人有胆子娶了他,他一定会备上大礼,嘉奖他的勇气。
两年前,她果真嫁了人,可他还没来及有什么感概,此事就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成了一出闹剧。
两年后,她站在他面前,她说我有心上人了。这次好像是真的,这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作为朋友,应当替她高兴;作为监护人,应当觉得解脱。
可,并不是。
心里的种种,都在她故意躲开他转身离开时化作难以形容的烦乱和不安,这种不安和他以往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因此有些猝不及防。
他从来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尤其不习惯服软低头,这回挣扎许久才追过去,却恰好看到她翻进首辅府邸,再出门时,脸上带着笑,十分高兴的样子,这真真是叫人寒心。他不免觉得自己很可笑,小久说女人都需要哄,可慕容七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需要人哄了?
于是,所有的烦乱和不安,统统在清晨米粥和槐花的香气里,化作了沉郁的怒气。
他深深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总有一天会尽毁在她手里。
他收回目光,缓缓闭上眼睛。残存的酒意让思绪变得有些模糊,似梦非梦的,仿佛时光倒流,眼前一幕幕的,尽是他和慕容七的孽缘。他七岁认识她,一直到她十四岁进宫,统共九年时间,关系好的时候,一桌上吃饭一床上睡觉的日子不是没有;不好起来,连续打三天架也是常有的事,打完了架,和好如初,该闯祸的继续闯祸,改收拾的继续收拾。
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是在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有些事,太久没有想起,可一旦入得梦来,竟还是鲜活如初——
那是一年暮春时分,他十八岁,她十六岁。她入宫为质已经两年,他正式接管鸿水帮不到一年,内忧外患,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但因为彼此都自顾不暇,因此并没有怎么特别的想念。直到他收到迦叶宫送来的箱箧物什,拜托他借着进京处理帮务的机会带些东西给慕容兄妹的时候,他才察觉,那两个让人头痛的家伙,再过两个月就要满十六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久露脸打个酱油哈~
☆、第十章 一个人的第一次(二)
那天晚上,他带着要给慕容七的东西悄悄潜入后宫,等摸到晏容公主的寝宫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宫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起先他还耐心的等着,顺便尝尝桌上放着的精美糕点,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慕容七回来,他有些不耐烦了,正要放下东西先走一步,殿外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女声正嚷嚷道:“走走走,都给我走开,谁要你们扶了,本宫……本宫自己会走……”
他愣了愣,不禁失笑,才一年不见,小丫头就自称“本宫”了,好大的派头。
她的声音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爽脆中带了一丝少女特有的甜润。他突然很好奇她现在的模样,女孩子到了十五岁及笄,就算是成年,如今的她好歹也是个大姑娘,那些脾气不知道是不是收敛了些。
正想着,外面便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季澈默默的判断是桌椅摔倒加上一群人围拢来的脚步声,只听一个宫女道:“晏容公主刚从雅容长公主的簪花宴上回来,喝得多了些,你们好生服侍着。”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季澈耳力绝佳,听得很清楚,那话说的是:“我们长公主说了,晏容公主还年轻,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这不打紧。在宫里待的时间久了,见得多了,这些事儿以后就觉得平常了。”
“你爷爷的平常!”一声叫骂,很是中气十足,却有些口齿不清,“本宫脸……脸皮厚得很,只是看不惯你们那么淫/乱……唔……”
后半截话想来是被眼明手快的宫女用手帕堵住了,然后是这边的宫女跟那位送慕容七回来的宫女赔罪,说什么“我家公主喝多了,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我家公主向来是很敬重雅容长公主的,姐姐千万莫要将醉话当真”之类,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位雅容长公主的心腹宫人,一群人才七手八脚的架着慕容七进寝殿。
此时季澈早已经躲在重重帷幕之后,透过缝隙,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锦衣少女瘫软在贵妃塌上,形象全无的摊着手脚,一边还在骂骂咧咧。看不清脸,只看得到一把黑亮的长发摇摇曳曳的散开,半数都垂到了雪白的绒毯上。
宫女打来热水想替她擦脸,却被她赶苍蝇似地一个个打了出去。她挣扎着下了塌,又摇摇晃晃的合上殿门,手上还捏着洗脸的锦帕,却将整个脸都埋进了水里,白瓷盆子里咕嘟咕嘟的冒出一串串气泡。
满殿的酒气弥漫,看得季澈目瞪口呆。
看来伯父伯母指望宫廷生活将女儿改造成优雅淑女的计划,是没指望了。
不过……这件事恐怕也怪不得她。雅容长公主慕容雅的名声,,连宫外的他都有所耳闻。她虽然不是皇后嫡出,却是崇极皇帝的长女,身份极为尊贵,因为母妃早死,更得皇帝爱怜。十五岁出嫁,十七岁守寡,十八岁的被皇帝接回宫里,一直居住在母妃生前所住的长明宫里。这位公主平生最好美男子,虽然守着寡,宫里却豢养了不少美貌的男侍,时常会备上美酒佳肴,在长明宫中摆宴,并给宴会起了一个极为风雅的名字,唤作簪花宴。
顾名思义,簪花宴上的宾客都是些如花似玉的贵女,反之,服侍的都是那些貌美男侍。席间喝多了酒,男女间自然会有些旖旎风流的举止,甚至于互赠男侍这样的荒唐事。但这些终究只是传闻,她的身份高,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向来无人管束。
看来后宫新宠晏容公主,这一回是被邀请去长明宫大开眼界了。
季澈等了片刻,却发现慕容七的脸还是埋在水盆里,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却没了。他心里一惊,想起她从小就不识水性,这会儿不会因为喝多了酒就溺水了吧?
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出藏身之处,伸手就要将她扯起来,谁知手还没碰到她的衣服,埋在水盆里的脸却猛然抬起,几缕湿漉漉的黑发划过半圈弧线,带起一片冰凉的水珠,簌簌的飞溅在他的脸上。
一张七分熟悉三分陌生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依稀还是从前的容貌,眉眼间却褪去了青涩,肤色也细腻白皙了许多,因为喝了酒,一双凤眸半眯着,目光迷离,几颗晶莹的水珠沿着她白里透红的肌肤,缓缓滑过丰润的唇,滑过修长的颈,最后隐入胸口的衣襟,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窒了那么一窒。
但心悸也只有那么片刻,因为眼前这位绝色佳人在打量了他一眼之后,立刻撸了撸衣袖,气壮山河的吼道:“不长眼的小混蛋竟敢擅闯内宫,看本宫不把你拿……”
“下”字还没出口,就被季澈一把捂住嘴拖进了帷幕的后面。
幸好寝殿的大门够厚实,又或者晏容公主向来如此颠三倒四,因此这一吼并没有引来旁人。季澈等了一会儿才略略放心,郁闷的在慕容七耳边低语道:“七七,是我。”
“你是谁?”凤眸一瞥,又恍然道,“长明宫里的小华公公?”
“……”
“不是?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李侍卫长?”
“……”
他是疯了才会跟一个喝得七零八落的人对话。
“喂喂你别走啊。”慕容七一把拉住他,却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扑在他胸前,扬起脸嘿嘿傻笑道,“逗、逗你玩儿呢,阿澈你怎么这么小气?一年不见,你、你是不是长高了?”说着她伸出手去比了比,“原来只比我高半个头的,现在我只能到你下巴啦!”
他的衣袖被她扯着,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扶着她的腰,一低头,看到她满头柔顺的黑发,不由心想,其实你也长高啦,一般的姑娘家,只能到我胸口。
不知怎的,心里一软,也不生气了,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包裹塞给她:“这是你爹娘带给你的,里头还有些你托小久调配的药膏。”
“他们差遣起你来倒是很顺手。”慕容七靠在他胸口咕哝了一句,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道,“瞧我多、多糊涂,既然你来了,怎么能连杯茶都没有?我、我帮你倒……”
却见慕容七直起身子,举着偌大一个包袱,摇摇晃晃的朝桌子的方向走过去,可是距离还未够,手指便松开了,想来她本是想将包袱放在桌上的,但是脑子不太好使,距离就没拿捏好。若是这么大个包袱砸下去,不光桌上那只看起来很贵重的白瓷水盆要完蛋,恐怕还要引来外面的宫女太监,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他赶忙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顺手抢了包袱放置妥当。浓烈的酒气迎面而来,慕容七就跟没了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还呜呜叫着:“阿澈,我的头好晕!阿澈,我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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